《余音》宾宾有李

46、入戏

　　午膳时分，众人止了闲谈，皆入了席。
　　宴席上王章远居主座，右为尊坐的是何静云，左边是曲美娥。黎宴和王锦云坐右侧，原本应是黎宴在前，刚入席的时候王锦元就说想挨着母亲坐，他不觉有它便和她换了位置。左侧坐着的自然就是贾青山和王锦秀。两个弟弟依次落坐在主座的对面。
　　一开席，王锦元便将心思都留意在了膳食上，不知道曲美娥是不是真的熬绿豆汤，凡是绿色的膳食，她都留意了一下。没在母亲的席面上看到她想看到的东西，有些诧异。
　　再看看曲美娥的神情，略显拘束，不似往日从容，心里必然是藏着事儿的，应该是好东西还没上场。
　　今日最得意的莫过于王章远了，两个郎婿都如此的出类拔萃，一文一武，皆是可树之才。心满意足之余免不了要开怀畅饮一番。
　　酒过三巡，曲美娥见时机差不多了，命后厨端了几碗绿豆汤来，殷勤的道：“刚都喝了酒，又食了不少羊肉，我特意吩咐厨房熬了绿豆汤，都食一碗，解酒也解腻，来！”
　　王锦元欣然一笑，想的还挺周到，人人都吃了，若是只有一人出了问题，自然也怀疑不到她的身上。
　　刘嬷嬷早早得了曲美娥的嘱咐，端着盘子一碗一碗的放下去。王锦元看了看何静云桌前的那一盏小瓷碗，看着和自己的并无差别。可是曲美娥不时的眼色瞄过来，急切又隐忍的神情，看似无心确是有意。
　　那么这个碗里一定是加了料的那一碗了…
　　王章远颇为给面子的端起碗两三口食尽了，末了赞不绝口的说：“确实不错，都尝尝，都尝尝！”
　　王锦元起身端起何静云面前的小瓷碗，走了两步到王章远面前，轻声细语道：“父亲，我看您刚刚酒喝了不少，再吃一碗解解酒，不然待会酒意上来，该头疼了。”
　　自从有了曲美娥告发王锦元幻音阁唱曲儿的事以后，王章远再没见过王锦元对自己亲近的样子了。听到她的软言的劝慰，想着定然是她嫁为人妇后心智沉稳了许多，一时间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不知是不是喝酒的缘故，差点热泪盈眶，激动的接过：“好！好！”
　　这下可把曲美娥吓得不轻，那碗里有什么她最是清除，若是王章远喝了，后果她不敢想象。焦灼着一颗心颤个不停，猛的起身：“不行！”
　　众人错愕在当场，王章远怒瞪了她一眼，不过是碗绿豆汤，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知分寸，往日里争风吃醋也就算了，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给我坐下！”
　　曲美娥慌乱之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急忙坐下堆笑着说道：“后厨还有呢，我让人再端一碗过来就是了。你把姐姐的绿豆汤端给老爷，让姐姐吃什么，快，再去盛一碗过来！”
　　“我与母亲坐在一处，竟没留意端错了，姨娘倒是看的仔细。不过无妨的，我近日满腹胃冷，不宜吃寒凉的东西，我这碗就给母亲吃吧，不用麻烦后厨了。”说着就将自己的碗端给了何静云。
　　何静云不满的看了曲美娥一眼，忍住没有多说什么，接过碗喝了一口也没了食欲，直接放在了一旁。
　　听王锦元这么一搅和，曲美娥又惊又怕，王章远犀利的眼神瞪了过来示意她闭嘴。
　　现如今曲美娥哪顾得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生怕王章远真把那碗绿豆汤给吃了，一边堂而皇之的伸手想要将王章远手里的碗端走一边焦急的小声说：“老爷，食多了对肠胃不好，老爷刚吃了一碗，过会儿再食吧。”
　　不等众人反应，王锦元便冷冷凄凄的说道：“我不过是给父亲端一碗解酒汤而已，姨娘何故如此大动肝火。姨娘端的父亲就食得，我端的是有毒还是怎的，就食不得了吗？”
　　“有毒”两个字似是刺中曲美娥的五脏六腑，让她错愕到失语，不知道怎么回她才好：“我我……”
　　一时间席面静的可怕，王锦元低头不再言语，面色凄凉，刚才那一番言语更像是压抑了很久才受了委屈才不得已才爆发出来一样。
　　一阵明呛看似曲美娥咄咄逼人，实则王锦元占尽上风，别人有没有看出来无从知晓，黎宴倒是看的真切。不知道她今日这几步走的是何用意，只是看到王锦元略显失落的神情，还是不免有些不愉。
　　伸手将王锦元放在桌沿的柔荑握在手里，垂在自己膝上以示安慰，抬起眼眸冷冷的撇了一眼曲美娥。
　　王章远看着王锦元吞声忍泪泫然欲泣的样子，心疼的说道：“食得食得，怎么食不得！”
　　说完不理会曲美娥的慌乱，豪饮似的将一碗绿豆汤仰头喝尽，喝完还不忘将空碗对着王锦元给她显摆显摆。见王锦元面色松了松，流露出欣然的感激之色，王章远才松了一口气。
　　被曲美娥这么一搅和，众人面色尴尬，皆是沉默不语，气氛一时有些凝结。
　　王锦秀羞色的垂着头，没想到母亲一贯争风吃醋的作风被自己夫婿看了个彻底，一时间自觉丢人不已。
　　而曲美娥此时呆呆的坐着，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约莫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七魂八魄丢的干干净净。
　　王章远面色阴沉的睨了曲美娥一眼，略显尴尬的和众人说道：“继续吃继续吃！”
　　一众晚辈只能挪动着筷子趋炎应承着，席间氛围再不似刚入席时的顺畅。
　　仅过了片刻，王章远忽觉腹中有些不适袭来，起初并未在意，只是渐渐痛觉越来越强烈，隐隐有种失禁之感。正要开口去方便一下，刚欲侧过身，就看到曲美娥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直盯着他，见他看过来吓得手中的筷子颤抖如筛！
　　不知怎的，王章远此时的脑海刹时清明，如同一桶冷水直冲面门，忽然想起前几日和好友吃酒时听的那个宠妾杀妻的传言。再看曲美娥，刚才她多番阻挠自己吃那碗原本应该是给何静云的绿豆汤。他正疑惑她今日像是吃错药一般，行为如此乖张，看似好心的备下绿豆汤，难道是碗断头汤！
　　她居然有这样的胆子！
　　顾不上去怒斥她，王章远憋不住了扭头先去了恭房，刚跨出门槛就吩咐身边的小厮赶紧去请大夫。入了恭房，先解了燃眉之急，又仓皇扣吐，想将腹中的东西都倒出来才罢休。
　　除了王锦元和曲美娥，席间的一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王章远久不回席，又请了大夫进门，只说是肠胃不适。
　　众人只当是吃坏了肚子，并未在意，便先散了场。
　　曲美娥强打着精神将贾平山和王锦秀送出了门才回了自己院子，像是等着被凌迟一样，静待王章远的召见。
　　这边何静云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隐隐猜到跟自己女儿有关，便叫了他夫妻二人回自己院里再续会儿话，留了王锦睿和黎宴在外间闲谈，将王锦元拉回自己屋里。
　　“你跟娘说，今天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去给你父亲端那碗醒酒汤，闹出这一堆事，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何静云虽不满曲美娥的嚣张气焰，可平日里王锦元最是不喜她父亲，今日却做了这一番讨好之举，实属多余。故而拉着王锦元的双手放在膝上，有些责怪的问她道。
　　王锦元扯着嘴角冷笑一声：“娘亲，您可知今日那碗醒酒汤，是曲美娥特意给您准备的，我端给了父亲，她阻挠再三不让父亲喝是为何？父亲离席之后又急忙叫了大夫过来，又是为何？”
　　听了王锦元的话，何静云琢磨了片刻惊愣住了：“莫不是那碗醒酒汤有毒？”
　　“母亲觉得呢？您看今日曲美娥一副吓破了胆的样子，父亲应当是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估摸着等王章远缓过来，就要找曲美娥兴师问罪了。
　　“她竟然丧心病狂的想要加害于我！那那醒酒汤被你父亲喝了，你父亲他…他…”何静云猛的起身，想着今日的情形，不免又担忧起王章远来。
　　“娘亲不必忧心，那汤已经被我换成了泻药，吃不死人的。”其实一开始王锦元准备的就只是一瓶巴豆丸而已，只有泻下之效，他王章远何该吃这点苦头。
　　“那就好，那就好。”
　　“母亲，难道这件事您就想这样不了了之了吗？”知道人命关天，母亲不想父亲出事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就这么放过曲美娥，未免太轻饶了她。
　　何静云思量片刻欣慰的抚着王锦元的脸颊：“阿元，放心吧，这次娘亲知道该怎么做了。”
　　送别了黎宴二人，何静云久久站在门前，不言一语。
　　王锦睿心疼的揽着她的臂膀：“母亲？”
　　“睿儿，陪我去见见你父亲吧。”
　　“是。”
　　心口的那根刺，入骨深痛，早就该拔了，不应再留着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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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