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宾宾有李

42、上勾

　　城南百川巷尾，有一家胭脂铺，店铺位置不算佳，胜在物美价廉，来往的客人陆陆续续，不算冷清。
　　一位打扮艳丽华贵的妇人坐在屏风隔断的里间，铺里掌柜点头哈腰站在一旁呈上账本。
　　“怎么又这么少？”曲美娥厉色的问道。
　　“夫人，近日天凉有雨，街上人少，也是没办法。”掌柜有苦难言，他也想卖的好有工钱拿不是。
　　正欲呵斥他，店里进来三个妇人，嬉笑声动静挺大。见有客人到店里，不是动怒的时候，曲美娥摆手让他退下，隔着屏风盯着那几个人，只盼着她们能多买点。
　　盯了一会才发现，另外两个人一直围着一个人转，巴结讨好的意味太明显，中间那人脸上的笑都堆起来了。
　　“陈夫人，咱们算是老乡，都这么熟了，我叫你姐姐吧。”其中一人道。
　　“妹妹不要客气，只管叫便是。”叫陈夫人的正是被追捧的人。
　　“姐姐您人真好，如今比咱们几个过的好多了，却没有架子，真真少见。妹妹见着你就亲切。”另一人道。
　　“也没有很好，不过都是粘了我滴亲姐姐的光。她如今最是风光。”
　　“那是那是，大姐姐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可不是嘛，我那姐姐明明和她夫君两情相悦，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段有身段，偏偏总被正房压了一头，生的儿子也只能是庶出，唉，白白憋屈了这么多年。不过如今好了，那个正房一死，姐姐即刻就被扶正了。这不，家里钱财都归她管，那正房是个有家底都，死后留了不少钱财产业，我这个妹妹跟着沾光，给了我不少呢……”三人背对着屏风，一边挑着东西一边浅聊。
　　“真是有福之人，苦尽甘来。不过那个正房年纪轻轻，怎么就死了？是得了什么病吗？”其中一人疑惑的问道。
　　“哪有什么苦尽甘来，都是我姐姐自己搏的前程。”陈夫人洋洋得意的回道。
　　“这话怎么说？”
　　“这……”
　　陈夫人意思到自己失言，左右看看没什么人，碍着面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吐不快：“这自古富贵险中求……”
　　另外两个人一脸意会的神色，其中一人又和道：“也没什么，那家高门大户里没点子事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反正也没人知道。”
　　“可不是嘛，我那个姐夫心里也知一二，可但凡有点身份名望的，谁愿意往外说这个事，再说儿子都给他生了，他心里又更心仪我姐姐，没过多久就将我姐姐扶正了，两人没了避讳，过的蜜里调油的，别提有多好了。真让人羡慕！”陈夫人压低着声音说道。
　　没一会三人都选好了胭脂水粉，就数那位叫陈夫人择的最多，付完了钱还送了几样东西给身边的两人。
　　末了陈夫人一脸轻蔑的问向掌柜：“掌柜，可有什么好货拿来瞧瞧？”
　　曲美娥一直留意着几人，听她这么一问，赶紧叫了打杂的小二过去知会一声。小二贴耳和掌柜说了几句。
　　掌柜的会心一笑：“我们东家说了，明日就有最新的好物到，若是陈夫人有时间，一早恭候您。”
　　“明天呀，那就明日再说吧。”陈夫人说完作势就要走出去。
　　掌柜的一听慌了，赶紧拦上去说：“陈夫人稍等，我们东家是想着您是贵客，身份尊贵，自然要单独接待您。”
　　陈夫人身旁的两人一听，脸上一臊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去了，隐隐听到其中一人唾了一口：“狗眼看人低！”
　　见两人走远，掌柜的连忙哈腰道：“陈夫人，二楼请！”
　　被他这么一恭维，陈夫人自是心满意足。
　　上了二楼，掌柜的命人端了不少好东西，摆了满满一台面，供她挑选。
　　陈夫人一一问了价，果然比在铺子里看的贵不少，便只挑了两三样：“先挑这几件吧，刚买了不少，剩余的下次再买吧。”
　　“姐姐若是喜欢，这些都可以送给你。”曲美娥从帘后走出来，笑容满面。
　　向掌柜使了个眼色，从旁伺候的几人便都下去了。
　　陈夫人狐疑的问道：“你是？”
　　“我便是这铺子的东家。”
　　“我不过是买几盒胭脂，怎能劳烦东家亲自来，折煞我了。”陈夫人不好意思的起身。
　　曲美娥赶忙扶着她：“姐姐快请坐。”
　　两人复又重新坐下。
　　“您刚才说送我是何意？”
　　“实不相瞒，妹妹有事相求…”
　　“不知所为何事？”陈夫人疑惑的询问。
　　“其实妹妹和您嫡亲姐姐的境遇一般无二。”曲美娥拿起帕子擦了擦眼里的泪痕。
　　陈夫人面上一惊，不想刚才的话竟让她偷听了去，慌张的撩了撩头发：“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姐姐莫担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不过是想问问您嫡亲姐姐是如何博得如今的前程的，好学习一二。”曲美娥给陈夫人倒了一杯茶，亲自端起双手递了过去。
　　陈夫人眼神诧异，闪躲片刻，猛的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姐姐今日若是走了，恐怕不妥。”
　　“你什么意思？”陈夫人恶狠狠的看着她。
　　“姐姐不是说了，富贵险中求，我只是想探个险，若是姐姐帮我，那咱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定然守口如瓶，不会对外说错一句。若不帮，可就不好说了。”曲美娥气定神闲的端起那杯水抿了一口。
　　陈夫人悔恨自己今日失言，一脸的懊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姐姐先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思虑再三，陈夫人还是皱着眉头坐了下来。
　　曲美娥又倒了一杯茶端给她，陈夫人忍了忍，还是接过了。
　　“不如这样，姐姐若是帮我，我定当重谢，如何？”
　　“怎么重谢？”
　　曲美娥伸出手掌：“五百贯。”
　　陈夫人想了想，沉默了许久，放下茶杯：“一千贯。”
　　曲美娥刚要反驳，陈夫人直接打断：“一千贯不能少，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事成。”
　　“好，一千贯就一千贯！那你说说，如何行事！”虽不满她狮子大开口，但一想到何静云那些嫁妆，这一千贯又算的了什么呢。
　　“我可不信你，万一我将这些告诉了你，你不给钱怎么办？”
　　“那你说如何？”
　　“你给我立个字据，我给你办事，你给我一千贯，先付一半事成之后给我另一半。不然我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不难，我给你写便是。”说着便让拿了笔墨纸砚来，立了字据，化了押。
　　陈夫人拿着字据说：“那这定钱……”
　　“定钱得过几日，我一时拿不出这么多。”
　　“那这样，7日后我来拿钱，到时候再与你商议如何？”陈夫人一边将字据收在怀里一边说。
　　“你！字据我都立了，我还能反悔不成？”曲美娥生气道。
　　“妹妹，你可别怪姐姐我，没拿到钱，心里没底呀！你现在有我的把柄，我可什么都没有，或者你看几日合适，你若明日能拿出钱，我便明日就来如何？”
　　“那边三日后吧。”
　　“行，那就三日，我也不能时常往你这来，恐让我那几个姐妹看出端倪。”
　　“那是。”曲美娥点点头。
　　三日后，陈夫人同样时辰来到胭脂铺，曲美娥早早等候。
　　将提前准备好的五百贯端过去，曲美娥心疼不已，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这五百贯对她来说，无疑是在割肉啊……
　　陈夫人点了点，美滋滋的收了起来。
　　见曲美娥等了不耐烦了，陈夫人便将其中故事说给了她听。
　　曲美娥越听眉头越重：“这……这万一被人发现，可是要杀头的……”
　　“妹妹，你可自己要想好了。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句心里话，哪个高门大户里没个两三件肮脏事，捂严实了谁知道呀！我可都随你，你若要做，我就去给你寻那药，若不做，那我就先走了。”陈夫人故意颠颠盒子里的钱，听到哗哗的声音喜不致胜。
　　“容我想想。”曲美娥手放在胸口，一时又急又气，钱给了又不好收回来。
　　“行，这样，我七日后再来吧。到时候你再给我个准信。”
　　“行吧。”
　　知道这个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下定主意的，陈夫人也就先行离开了。

　　黎府书房内，王锦元坐在书桌前翻着一本游记，苍戈低头走了进来。
　　“少夫人！”
　　“嗯，鱼儿上钩了吗？”王锦元没有抬眼，淡淡一问。
　　“还没，不过她写了这个。”说完便将字据和放钱的箱子呈了上去。
　　王锦元打开字据一看，冷笑一声：“真是个蠢货，猪油蒙了心了，这种东西都敢写。”
　　有了这个字据，她就已经难翻身了……
　　“少夫人，接下来该怎么做？”
　　将字据收在放银钱的盒子里，沉声说道：“给她添一把火吧。”
　　可惜王锦元不想这么轻饶了她，字据留到最后再用，现在是要琢磨一下她那两间铺子。
　　“上次让你查的，胭脂铺是在哪拿货的？”
　　“一个小作坊，在城南桥东。”
　　怪不得她铺里的东西价格都不高，王锦元原本想着若是她的进货渠道和外祖父有关，就给她抬高进货价，如今看来是不需要了。
　　王锦元从盒子里拿出两百贯给苍戈：“去那个小作坊里，买一些胭脂铺卖的最好的几样，然后……”
　　苍戈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属下明白少夫人的意思，苍戈这就去办。”
　　“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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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家里有点事，11月再继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