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宾宾有李

14、诗会

　　这日插花课程结束，王锦元刚回到明月阁，就被何静云叫到房内。
　　“阿元，你还记不记得你父亲有个得意门生叫贾平山，他曾经跟你父亲提过亲。”何静云刚一提，王锦元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之前不是回绝了吗？娘亲当时还看不上来着…”
　　“此一时彼一时，这个贾平山是个争气的，入了官职一路扶摇直上，仅三年就连升三级，成了人人称道炙手可热的官场新秀。最重要的他又跟你父亲提了你，这回算是门当户对我和你父亲都觉得不错，打算应下了。过几日那便应该就会有媒人来了。”何静云似乎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嘴角难掩的欣喜。
　　“娘亲！”王锦元猛地抓住她的手臂：“不可！”
　　“为何？”何静云有些吃惊她居然会有这么大反应，这明明是一桩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因为…因为他绝非良配！”王锦元思量着该如何解释。
　　“怎么会？”
　　“娘亲，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我做过的那场梦。这个贾平山现在是如日中天，可是没过多久就因为太过自傲，得罪了高官。最后丢了官职，弄的满城皆知。我真的不能嫁给他！”王锦元言辞恳切，说的何静云一愣一愣的。
　　“阿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可是有中意的人了？”何静云半信半疑。
　　“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娘亲，你要相信我！”王锦元心里也没底，这招用第一次还管用，用的多了就没有说服力了。
　　“娘亲，我不会拿自己的一生的幸福开玩笑的，下次如果有合适的，我一定嫁！这个贾平山，我真的不能嫁。”说完还发了个誓，以表真心。
　　何静云将信将疑，确实不能拿自己女儿下半生的幸福开玩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娘亲知道了，我这就跟你父亲说，阿元别担心，这件事交给娘亲。”
　　何静云长吁一口气，有惊无险，还好母亲相信了，躲过一劫…
　　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再有下次又将如何？
　　看来真的和他有缘无分…
　　都快三年了，这期间她连一封信都没有收到，战场凶险，他是生是死她也不知道，真的还有必要再等吗…
　　心悬了两日，最终得到消息，王章远很是不情愿的拒绝了这门亲事。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满，不知道何静云是想给锦元找个什么样的，再拖下去，锦元快成了上京城的笑话了，还不知道着急，挑三拣四个没完。

　　这厢桂嬷嬷寻了时间赶往黎国公府，见了黎老夫人。桂嬷嬷先是气定神闲的喝了一忠茶，卖卖关子。
　　黎老夫人笑着问她：“老姐儿，可是有不错的了？是哪家姑娘？”
　　“老夫人莫急，我且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孙媳妇？”桂嬷嬷故意打着太极。
　　“自然是温婉贤惠，端庄大气，心性稳妥一些的。”
　　“有一个还挺合适，我瞧着不错。就是怕你有顾虑……”
　　“哪家的？快说说！”有什么可顾虑的，莫不是家境不太好，这也不碍事。
　　“王章远家的长女王锦元。”
　　“王章远…王太傅？这…”
　　大梁国文武官员相互间向来不对付，王章远官职品级也不算低，若是去提亲，说不定人家也会顾虑，到时候那边再找个什么借口打发了，岂不是自讨没趣。
　　“你不必太忧心，左右还有其他一两个不错的，我再与你说说。”桂嬷嬷琢磨了一下，觉得似乎是有些不妥。
　　“好好。”

　　腊月初七这日，安乐郡主梁忆阙在瑞王府办了个诗会。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道消息，说安乐郡主邀请的都是未出阁的闺中女子，各个样貌出挑，明着是办诗会，实则是给一个高官家的世子选妻。
　　可谁有这么大面子让安乐郡主做东，莫不是宫中的哪位皇子不成？竟然是安乐郡主认识的人，除了宫里的皇子们还能有谁？
　　看着这一室里的红红绿绿的莺莺燕燕。安乐郡主是相当的满意，这招虚虚实实，勾的一众女儿家们使出浑身解数，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我怎么这么优秀呢，忒靠谱了。一会宴哥哥来了铁定得狠狠夸赞自己一番。
　　看看这个娇柔，看看那个明艳，再看那个那个有才情，怎么各个都这么好哇！安乐郡主笑眯嘻嘻的点点头，真恨不得自己是个男的，这么多的女娇娇们，怎么临幸的过来呀！
　　就是不知道宴哥哥喜好的是哪一口的…
　　可是没过多久她就笑不出来了，这诗会都快散场了，她的宴哥哥还没到。
　　费了这么大心思，摆了这么大排场，正主居然放了鸽子！安乐郡主气的牙痒痒，捏着手里的狼毫笔，发誓下次见了他，定要用手里的狼毫将他脑袋戳个窟窿眼！
　　想是这样想的，安乐郡主还是很冷静的思索了一下，万一他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呢…
　　还是想办法再将众人留一会吧，说不定宴哥哥已经在路上了。
　　“诸位姐妹，数月前安乐特意移栽了几株梅花在后园里，想着腊月里赏梅最佳，特邀请各位姐妹去品鉴一二，如何？”
　　“好呀好呀。”
　　众人披了外衫，兴致满满的跟着安乐郡主。
　　“各位姐妹们，若喜欢可折一两支梅花留作纪念！”
　　“多谢安乐郡主！”
　　王锦元领着丫鬟爱莲跟在众人的后面，感叹着不愧是瑞王府，一个后花园都快有整个明月阁那么大了，当真是王侯之家。只是她怕冷，梅花再美，看两眼就行了，还是在有炭火的暖室里喝喝茶吃吃点心舒服。
　　今日的正主本不想来的，许是被母亲建宁公主看出了心思，一早就备了马车。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硬着头皮来了，一路上磨磨唧唧，去幻音阁听了首曲子喝了盏茶才到，想着诗会也该结束了。到时候跟安乐打个商量，糊弄糊弄母亲就行了。
　　哪知到了瑞王府，诗会居然还没结束，有那么多诗要做吗，女人就是麻烦…
　　侍女在前面带着路，他前脚刚踏入内院，那群莺莺燕燕后脚踏入后花园，正好看了个袅袅婷婷的尾巴。
　　他正要移开视线，走在末尾的那个女子侧了侧脸，和身边的丫鬟说着什么。
　　只那一瞬间，他的视线移不开了。
　　黎宴眯了眯眼，以为他是看花了，好似前几日那女子，离得太远，看的不甚真切。
　　“世子爷，诸位姑娘们刚去后花园赏梅，可以稍等片…”
　　侍女的话还未说完，只见黎宴抬脚往后花园走去，步子大迈。侍女只能小跑跟在后面，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远远跟着看不清楚不说，她又再未侧过脸，一行人嘻嘻笑笑走入了园中。
　　侍女见他丝毫没有收住脚步的打算，小声的提醒到：“世子爷，后花园内皆为女宾，恐有不便。郡主已在内室准备妥当，一会儿世子爷可在屏风后慢慢相看。”
　　“我知道了。”话倒是回答的很妥帖，可是他还是继续往前走。
　　侍女心急如焚，你知道了，你倒是停下来呀！你走这么快，我也跟不上！
　　一遛神的功夫，她把人给跟丢了，留她一个人在后面风中凌乱…
　　一众女儿家分散在后花园里，三两成群。大多都往花园深入走，像没见过好东西似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做做样子，表现的惊奇一些，安乐郡主也有面子不是。
　　王锦元没往深入走，只选了就近的一棵梅花树。树林的旁边一条溪水，冬日里水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光秃秃的冰面没什么看头，众人都没有往那处走。
　　树林和溪水的衔接处正是几座假山，在树影中若隐若现，栩栩如生。
　　黎宴躲在假山之后，终于将她的正脸看了个真切。
　　真的是她…
　　“小姐，这梅花可真好看！比咱们院里的好看！奴婢给你折一枝吧？”爱莲很少跟主子出门，为数不多的这次居然是跟小姐来瑞王府，一双明眸好奇的滴溜溜到处转悠。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就帮我折一支吧。”这里景致确是不错，不过王锦元是不想自己动手的，天寒地冻的…
　　她就在梅花树下就那么静静的站着。黎宴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模样，她那时候虽小，脸颊粉嫩，已经初露姿色。如今才过了三年，长开了，五官秀美如花，活脱脱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她说话的声音波澜不惊，却十分悦耳，比梦里的好听…
　　居然鬼使神差的躲到了这里，黎宴无奈的哼笑了一声，他许是魔怔了，一定是因为那个奇奇怪怪的梦…
　　“小姐，刚才你怎么不去写诗？小姐随便写一首，定能艳压群芳！哪还有她卓幼微什么事…”听到王锦元念了句诗，爱莲很是疑惑，刚才诗会上，小姐一句诗都没有作，小姐明明很会作诗的…
　　“人家那是真才女，我是假才女，能一样吗？”
　　“小姐怎么会是假才女呢，您在闺房中写的那些诗，随便哪一首都比今日诗会上的强！”小姐真会妄自菲薄…
　　“我写的那些东西，不可对别人说。”王锦元左右看了看，生怕被旁人听见。
　　黎宴往假山后挪了挪，这偷听墙角的事自己还干的挺顺手…
　　见众人都离的比较远，王锦元才放下心，瞪了爱莲一眼，还好没有被别人听见…
　　大部分外出，王锦元带的都是晓梦，她年长一些，行事也稳重。爱莲性子天真活泼，心直口快，王锦元不是苛刻的主儿，平时也不怎的约束她。近几日若不是晓梦的娘亲生了病，她回去服侍不在明月阁，她是断然不会带爱莲过来的，差点祸出口出…
　　王锦元这些年没少恶补诗词歌赋方便的东西，论才华内里是有那么一些。可是她不想卖弄，枪打出头鸟，你比别人差，没有威胁，别人就把你当好朋友，对你推心置腹。可是如果你各方面都出色，难免让人妒忌。就像卓幼微，她是才女不错，多少人眼红，暗戳戳的说她清高难相处。连自己的丫鬟言语中都酸她一两句，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再则，她房里写的那些诗，大部分都是背出来的，真要碰到什么文坛大家，一经推敲，准露馅，到时候丢人现眼的是自己，她可不敢随意显摆…
　　“哦…小姐，诗会上的各家小姐们都在争奇斗艳，小姐为什么总是藏着掖着？”爱莲不开心的嘟着嘴，一边折着花枝一边说。
　　小姐明明很有才情，却无人知晓…
　　“她们争奇斗艳是因为她们有所求，我既无所求自然无所谓。”王锦元淡淡的笑了笑。
　　“小姐怎么能无所求呢！今日诗会的哪个小姐不想着多多表现，好得到更多世家公子哥的青睐，小姐也当如此呀！”爱莲急乎乎的说道，小姐议亲迫在眉睫，她怎能一点也不上心。
　　“被人择来择去，终究少点意思…”脸上的笑容在听到这句话后，慢慢消散。
　　跟丢的侍女慌里慌张的去找安乐郡主，贴耳跟她说了几句，安乐郡主面上喜不自胜。冲着众人说道：“姐妹们，外头风寒，咱们进去喝几口热茶暖暖身子！”
　　听到安乐郡主的话，王锦元的笑容又浮上了脸颊。这安乐郡主性子跳脱，想一出是一出，许是觉得梅花赏的也没什么意思，才折了一枝梅花的功夫就嚷嚷着要回去了，倒是正顺了王锦元的意。
　　众人热热闹闹的出了后花园，人人手上都是满载而归，欢喜的不得了。
　　待众人都走光了，黎宴才从假山处出来。
　　等在后面的侍女早就望眼欲穿，见到他出来，急忙领着他回了内室中，将他引入侧门。
　　侍女深怕出什么幺蛾子，一步三回头，紧盯着他。这回他倒是很听话，乖乖的走到屏风后，透着刺绣薄纱将室外的一众女子看了个清清楚楚。
　　侍女将侧门关上，屏风处的窗户早已关好，昏昏暗暗的，若不是特意看到此处，定然不会发现内里居然站了一个人。
　　安乐郡主便是那唯一特意之人，见到屏风后有个人影子，提着裙子小跑了过来。
　　“宴哥哥，你终于来啦，怎么样，有没有看到喜欢的姑娘？”安乐郡主摇着黎宴的胳膊，小声的问道。
　　“第一排第三个，叫什么名字？”黎宴假模假式的粗略一扫。
　　“宴哥哥好眼光，她可是被称为上京城第一才女的卓幼微！”这个最好！
　　“第一排第五个？”黎宴不经意的问。
　　“这个也不错，她是工部尚书家的女儿陈萍儿！最漂亮的就是她了！”这个也好！
　　“第二排第一个还有第五个？叫什么名？”黎宴随手一指。
　　“…额…”安乐郡主心里嘀咕一句：不愧是我宴哥哥，想法居然跟我一般无二！
　　“快说呀！”不理会安乐郡主无语凝噎的表情，黎宴继续问道。
　　“哦，那个叫楚楚，那个叫温如弦。”胃口可真大…
　　“嗯，都不错，还有那个，穿的挺素静的，鹅黄色裙衫的，坐角落那个，叫什么？”
　　“她是王章远王太傅家的，叫王锦元。”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宴哥哥…
　　“嗯～挺好，我看的差不多了，你去忙去吧。”黎宴摸了摸下巴，笑的若有所思。
　　“哦，宴哥哥，你这是要娶几个嫂嫂…”安乐郡主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转过身又多嘴问了一句：“要是建宁姑姑问起来，我咋回答呀”宴哥哥花心的程度，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自叹不如…
　　“照实回答就行。”黎宴拍拍她的头，笑的如沐春风。
　　“哦。”
　　躲在屏风后，黎宴又看了一会。
　　她摆弄着刚刚折回来的梅花，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动作轻柔，一颦一笑间，只叫人赏心悦目。
　　忽然又想起前几天的那个梦，梦里她控诉自己偷看她，叫着他的名字，喊他负心汉，他莫名的想笑。
　　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做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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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更，周末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