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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黑鸦&莱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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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盛况丝毫不逊,艾尔莎忙得脚不沾地。
端菜钻出厨房时,艾尔莎忽然觉得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可当她敏锐回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艾尔莎,你在这里。”经过的伊芙对她招手:“夫人要去接待客人,抱着那边的花篮跟上来。”
藤蔓编织的花篮里,黑色曼陀罗肆意地盛放,它的花语是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
“是什么客人?”艾尔莎好奇地问伊芙。
“听说远道而来,石棺已经停在门口了。嘘,夫人下楼了。”
噩梦夫人优雅神秘的身影出现在大厅,她换上了全新的丧服,门童丧尸拉开门,门口的石棺跳出来满身绷带的木乃伊。
黄沙簌簌地从他身上抖落,木乃伊走进餐厅,将绷带的一头递给夫人,以示最高的礼节。
夫人阴郁的脸上露出少见的笑容,这使她有了种生动迷人的美艳,她称赞道:“要是扯住这端拉扯,您肯定能变成全场最漂亮的陀螺。”
“夫人,您真是幽默。不过,您猜对了我的压轴舞蹈呢。”木乃伊发出僵硬但真挚的笑声。
等它离开后,夫人的脸色立刻变了,她看起来又要哭了:“看这些尘土!”
木乃伊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行像是脚印般的黄沙,夫人掏出手帕啜泣:“哦天呐,伊芙!伊芙!快想想办法。”
忽然间,那种被盯着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出现了。艾尔莎心头浮现不详的预感,狄伦说过,虽然她是个普通人,可她拥有很强大的直觉和灵感。
但那层疑虑很快被伊芙新的指令打断:“艾尔莎!去拿扫把和簸箕。”
“好的,我马上回来!”
从房间取了工具,艾尔莎一手提着扫帚,一手举着烛台匆匆往大厅走。月光无法光临的走廊只能靠烛火给予有限的照明,艾尔莎绕过拐角时,听到背后传来奇怪的异响。
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但又似乎是金属敲击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的噪音,但无论是什么,它都在快速地接近她。
不远处的走廊摆放着及腰的古董木柜,柜面上有一台留声机。艾尔莎把扫帚靠到柜子旁,再迅速把三根蜡烛拔下来,排放在留声机旁边。
她握紧手中的烛台,没有了蜡烛后,裸露的烛针看起来就像是三角叉。艾尔莎屏住呼吸,捕捉背后的动静。
脚步绕过拐角,重重地踏地,风声骤紧,是它朝艾尔莎飞扑而来!
艾尔莎蓦地转身,将烛台捅向偷袭者。借助它冲刺的力量,针尖擦破了偷袭者的脖颈。它仰头发出愤怒的鸣叫,猛地向后跳。
柜面上摇曳的三只蜡烛照清了怪物的模样,它有着类人的身躯,紧绷的皮肤包裹着佝偻的脊背。和脖子一般粗的脑袋上没有五官,只有如同吸盘般的血盆大口,尖阵般细密排列的牙齿咬合在一起,发出金属清脆的响声。
“我是餐厅的员工,受到夫人的庇护,你不能伤害我!”艾尔莎大声地说,手忍不住发抖。
但怪物对此毫无反应,艾尔莎意识到,它和大部分的宾客不同,没有自我意识和理智,纯粹凭借本能行动。
艾尔莎用烛台捅伤了它的脖颈,受伤没能打消它的恶意,反而激发了它身为捕猎者的兴奋。
它绷紧身体,再次朝着艾尔莎跃来。
艾尔莎又一次向他挥舞烛台,她的动作很果决,预判也很准确,烛台刺到了怪物的身上,它疼得咧了下嘴,但它很快站稳,改为慢慢地向艾尔莎靠近。
手心渗出汗,烛台的握柄变得湿滑,艾尔莎只好更用力地攥住。
她紧盯着怪物的行动,跟随着它的移动改变站位,她的脑海里回想起狄伦对她的教导——永远不要将毫无防备的背后暴露给敌人。
可再这么僵持下去,将陷入对自己不利的境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艾尔莎大声地喊着伊芙和噩梦夫人,但相距太远,她的求救如石头沉入大海。
周旋已久的怪物再忍不住猎物的诱惑,向艾尔莎发起攻击,这次他撞倒了古董柜上的蜡烛。
倏忽而至的黑暗笼罩了艾尔莎,艾尔莎的气息乱了。怪物挥舞着爪子打飞了她手中的烛台,没有了利器的威胁,艾尔莎被按着肩膀扑倒了。
抵着它脑袋和身体的连接处,艾尔莎把那张不断张合的口器拼命地往外推。
手掌下是粗砺的皮肤,怪物因狩猎的兴奋而沸腾的血管在突突起跳。吸盘口器中流下的涎液滴落在艾尔莎脸上,带着温热、腥臭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艾尔莎无比怀念起自己的银匕首,如果此刻她的手上有武器,一定会准确无误地插进这怪物的脖颈。但她只能用脆弱的手指扣进怪物的皮肤,因为用力,额头上的青筋紧紧绷起。
“滚开!”艾尔莎尖叫:“真恶心!”
璀璨的白光忽然照亮了昏暗的走廊,艾尔莎不禁眯起眼睛。身上猛地一轻,怪物被利剑般的光团狠狠击飞。
像是一片阴影倏忽降临,漆黑的衣袍拂过艾尔莎的脸,带着蔷薇颓靡的气息。光圈环绕着出现的男巫,灿金的短发让人想起炽热的太阳,他逼退了黑暗的潮水,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是让你放开吗?”莱昂说。袖口垂下的魔法杖闪烁着光芒。
那怪物狼狈地爬起来,断肢在潺潺流血,莱昂的出现让它忌惮极了,它把细长的尾巴夹在腿间,身体轻轻发抖。
“蚀兽?你怎么进来的?”莱昂歪了歪头,面露不满:“要是妈妈看到了,可是会大发雷霆的。”
蚀兽后退,慢慢再后退,忍受不了恐惧般掉头逃跑。莱昂叹息着摇了摇头,轻巧地挥舞魔杖,光束化为锋利的箭矢,穿透了蚀兽的四肢,将它钉在了地面。
“不听话就要受惩罚。”莱昂扬起手,走廊尽头的窗户“砰”地打开,不断战栗的蚀兽被风托了起来,从窗户那扔了出去。
“门卫怎么回事,”莱昂轻声嘟囔:“果然没脑子的丧尸就是不够聪明吗?”
收拾完蚀兽,莱昂伸手敲了敲墙:“德尔。”他的语气中带着抱怨:“你就这么看着?她可是差点被吃掉。”
艾尔莎诧异地看着莱昂,她不知道莱昂在跟谁说话。但一旁木柜上的留声机的指针忽然搭上了旋转的唱片。
喇叭状的扩音器里传来低沉的,类似野兽嘶吼的声音:“关我什么事!”
“发生在这座房子里的一切你都知道,”莱昂无辜地眨眨眼:“要蒙混过关有点难哦。”
“她是个人类!”
“我知道你讨厌人类,但这是妈妈的决定,你不会想惹她生气吧?”莱昂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德尔,你可是座两百岁的老房子了。你要成熟一点哦。”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指针崩开,铜喇叭发出刺耳的高音,走廊重新陷入了沉默。
“脾气还是这么差,”莱昂吐了吐舌,转向心有余悸的艾尔莎。
莱昂的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他眉眼轮廓和夫人相似,有种女气的精致。但不同于总是忧心忡忡的夫人,他总是展露着好奇的活力,蔚蓝的眼睛像是万里无云的晴空。
“现在可比前夜好多啦,我差点没能认出你……咦?”莱昂惊呼一声,在艾尔莎身旁蹲下身:“你受伤了。”
艾尔莎这才发现自己在流血,被蚀兽抓伤的两边肩膀各留下了一条血痕,鲜血正如同串珠般涌出来。
莱昂从黑袍中伸出手,纤细的手指上戴满了戒指,镶嵌着的宝石散发着绚丽的色彩。
他手中拿着的玻璃瓶装满绿色的液体:“不怕不怕,我给你涂上治愈药水。”
倒出的药剂化作一团绿光,笼罩在光芒下的伤口迅速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
莱昂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我。”他撑着脸颊,歪头看着艾尔莎,乖巧地对她眨了眨眼,似乎在等待什么。
“谢谢您。”艾尔莎立刻会意:“今晚多亏有您,我才能得救。”
莱昂立刻露出了得偿所愿的微笑:“不客气,我送你回房间吧。”
虽然被吓得脸色苍白,艾尔莎还是强撑着摇摇头:“不行的,我还要回去工作。”
“那我把你送到大厅,”莱昂扶起艾尔莎:“虽然那里都是怪物,但有妈妈在,大厅还是最安全的地方。”
艾尔莎这才注意到他另外一边手中提着的小箱子:“您是要外出吗?”
“哦你说这个,”莱昂扬了扬手提箱:“我正要去上学呢。”
两人并排着向大厅走去,莱昂的陪伴让艾尔莎感到安心。她试图向这位最小的主人搭话:“莱昂少爷,您刚刚说话的对象……德尔是谁?”
“啊,你说德尔啊——”他故意拉长尾声,似乎是想让谁听见:“就是这座宅邸的‘灵’哦,在我们搬来前,德尔就是远近皆知的鬼屋了。哦对~你别在意哈,他不是对你有偏见,而是讨厌所有的人类。不过,如果你了解过这座宅邸的历史,也就不难理解德尔的态度。它知道这房里发生的所有事,但要借助一些工具才能表达他的态度哦。”
艾尔莎想到咕咕钟里的木鸟,和自动响起的留声机。她低头沉思,如果要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和德尔搞好关系或许是必要的。
“啊,到了。”铺着月光的大厅近在眼前。莱昂说:“送你到这应该安全了。”
不知哪来的穿堂风,从长廊里呼啸而过,吹拂起莱昂宽大的长袍。那伏动的黑色丝绸轻吻了艾尔莎的手背,像是夜色温柔的错觉。但只是眨眼的瞬间,莱昂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飞在空中的乌鸦。
乌鸦的爪子攥着手提箱的把手,蓝色的大眼睛闪烁着,漆黑的羽翼朝艾尔莎挥了挥,吐露人言。
“我走啦,你要坚强地活下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