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岁月》周张兮兮

9、家族规矩

　　鲁氏家族每月一次家族聚会，旨在增进家族成员之间的感情，外嫁女儿可以不来，男丁必须得到场。

　　聚会主持人是鲁成义，他是族长，也是鲁秋天这一辈口中的三爷爷，家族内部事务都由他来管理，拥有极大的权力，甚至可以动用私刑。对犯了族规的族人施行砍手或断脚或逐出家门，在朗朗乾坤的法治社会出了这种事情，外人知晓会觉不可思议，但在鲁家再正常不过，受害的不会去告，其他鲁家人也不会质疑这种处罚。

　　鲁成义还手握家族分红大权，每年都会根据家族的亲疏远近给各小家分红。嫁出去的女儿只有个人分红，男丁娶媳妇进来能整家得分红，家族男丁必须进集团工作，考上公务员除外。

　　如不进集团工作则取消分红，但考上名校的，在各自行业里做到翘楚的，得国际大奖的都会得到一笔不小的奖励，还会开祠堂祭祖。

　　作奸犯科者取消分红，不事生产坐吃等死者取消分红，有外遇者取消分红，有私生子者取消分红，主事人除外，这是条不成文的规定。

　　这样一通操作下来，回护家族的人多，要做坏事的不用族里管束，自己家人就能给摁下来。至于分红多少是有定例的，旁支里近亲血缘去世会缩小份例。

　　这些规矩由高祖父定下，到如今能拿到整分红的十七家，嫁出去的女儿还在拿分红的九人。鲁秋天到大宅生活后慢慢了解这些规矩，还曾感叹一句计划生育救了鲁家。

　　聚会开始，鲁成义照例说一些感谢祖宗保佑之类的话，祖宗在鲁家是天一样的存在，生意做得好是祖宗保佑，家族添男丁是祖宗保佑，鲁家确实有一位足令子孙引以为傲的祖宗—鲁班。

　　是真是假谁会去考证呢，反正鲁秋天决计不信，鲁家祖辈那一套是古往今来惯用的套路了，扯着虎皮拉大旗，凝聚人心的把戏，毕竟在生产力不发达的过去，人多才能力量大。

　　鲁相韦这一桌上全是鲁家重量级人物，有族长鲁成义，有他儿子鲁博文，他二弟鲁相宇等人，厨师精心烹制的十几道菜，鲁相韦吃得索然无味，有晚辈过来打招呼他都敷衍了事。

　　鲁博文觉得自从鲁秋天生病后，父亲仿佛受到打击迅速衰老，染得乌黑的头发和皱纹密布的脸格格不入，神色也添了暮气。最直观的证据是不需要女人了，把跟自己睡过的女人全打发走了，这些都超出了他对他爸的认知。

　　他以前真没觉得父亲有多疼爱鲁秋天，难不成是知道女儿将命不久矣，父爱觉醒了？

　　“新来的项目经理真不错，到了地方第一件事是做地质检测。”鲁博文有条不紊夹菜吃菜，率先开启话题，“我今天收到烂尾楼地勘报告，那块地地表平均七米以下全都是细粒花岗岩。”

　　鲁家祖传手艺就是盖房子，以前建筑还不是一门学课，兴的是师傅带徒弟，鲁家先祖带着族人走南闯北给人盖房子，积攒了第一桶金。反正不管在哪个年代，鲁家一直是行业翘楚，在场的人都能听懂他的意思。

　　七米的深度刚好能做双层地下停车场，车库能卖钱还不计入容积率，有助于提高盈利。

　　鲁博文嘲笑前任开发商：“那帮人门外汉入行，肯定是被手下人联手坑了，纂改地勘报告忽悠人打地桩，好从中捞钱。”

　　鲁相宇是鲁博文上级领导，自然也收到了报告，针对农村基地项目领导层已经讨论出一个结果，鲁博文也接受了，这时候旧事重提是要故意给他难堪吗？

　　鲁家家规族人团结是根本，他作为长辈必须在饭桌上摆正姿态，于是放下碗筷，循循劝诱道：“博文啊，你不是不知道，那处烂尾楼已售房屋太多了，实在没什么投资价值，撤县设区八字还没一撇，砸出去几亿去赌一个不确定的市场风险太大，你又执意要做，集团决策给你投入四个亿，这还不行吗？”

　　鲁博文听完极其不给面子的哼了一声，生怕被人不知道他们因此事产生巨大分歧似的，“你们只给投入四个亿让我怎么做，上次博群要创业，几个叔叔一拍板直接给了十个亿，还说允许失败两次，怎么轮到我这想做点事就这么难呢？”

　　说完瞥见鲁相韦脸色越来越难看，赶忙拉来援助，“三爷爷，您帮我评评理。”

　　“博群是要开辟新的产业嘛，听说是投资金融是吧？”鲁成义将目光投向安然吃菜的鲁博群，对方朝他点头，才继续说：“你做得可是咱鲁家的看家本事，好像那个项目一开始就不被看好，博文啊，不就一个项目，你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放弃了也行。”

　　鲁成义不管集团事务，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打圆场，他对晚辈一向和蔼可亲，在晚辈圈人缘极好，谁遇到点事都愿意找他说道说道。

　　鲁博文知道不可能争取来钱了，遂闷闷吃饭，鲁成义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笑眯眯地扫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落到鲁相韦身后，“听说昨天有人去医院看秋天，她现在是要公开身份了？你同意了？”

　　鲁秋天的个人问题还是第一次当个公事一般拿到家族聚会的饭桌上说，突然提问搞得鲁相韦措手不及，他也才收到消息而已，这老东西怎么也知道了？

　　他摆出一副慈父面孔，“我同意了，那孩子没几年时间了，她想做什么都随她吧。”

　　鲁博文赶忙附和父亲，“怎么说也是鲁家的血脉，临死前沾沾鲁家荣光也说得过去。”

　　鲁相韦在旁听得皱眉，却没有出声反驳，倒是鲁相宇兴致盎然问道：“新来的项目经理叫冉启智吧，大哥要招他做女婿？”

　　“秋天喜欢。”鲁相韦淡淡回了一句，鲁秋天提出要结婚这件事他已经通知了家中长辈，鲁相宇听到风声也不稀奇。

　　“咱家要办喜事了。”鲁相宇笑得真诚，不管冉启智是不是人才，只凭他娶得是鲁秋天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威胁性的丫头，他就乐见其成。

　　“也行，我们鲁家还能宠不起一个孩子。”鲁成义一句话给事件定了性，众人也不再追究鲁秋天的出格行径，人经历过生死，总会有点变化。

　　在鲁家人眼中已经被宠得无法无天的鲁秋天正跟冉启智在一家网红餐厅吃饭，她鲜少化妆打扮，冉启智出战告捷她心里高兴，就让戴宁给化了妆，本是一副病容被妙手一捯饬整出时下流行的冷白皮，加之身材消瘦，颇有一股脆弱易碎的风情。

　　端上来的菜每道都尝了一口，没一样合口味，她忍不住抱怨，“什么网红餐厅，这么难吃。”

　　冉启智不挑剔饭菜，他也每样尝了一点，虽然离好吃有一定距离，但也不至于到难吃的程度，估计鲁秋天的胃口是被家里厨师养刁了。

　　“宁姐，再点几道菜，我再试试他家别的菜。”鲁秋天不死心，跟几道菜杠上了。

　　戴宁按她吩咐又点了几道菜，鲁秋天还是每样尝了一口，依旧不满意，干脆搁下筷子。

　　“人均两千块的餐厅，就给客人吃这种品质的菜，简直是欺诈。”鲁秋天掏出手机拍几张照片上传点评软件并写评价，什么肉菜炸老了，什么食材不新鲜，什么菜最后浇油程序省略了，有图有真相。

　　她自己点评还不算，还勒令戴宁和冉启智一起评价，评价完还要截图给她，这么一折腾三个人谁也没吃好饭，饿着肚子回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