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岁月》周张兮兮

3、他是我爸

　　“我拼命讨好你爸是为了谁，你这身体没有钱能活过明天？你爸是咱俩在鲁家生活的依仗，要是没有你爸，大太太会立马撕了咱俩你信不信！”

　　鲁秋天挑眉，根本不领情，梗着脖子道：“我还能活几年，有钱也没命花，你就是为了你自己。”

　　“你、你真是我的好女儿。”周女士险些被气哭，想到医生说过鲁秋天的病不能动气，很多想骂她的话硬生生忍住了，拎着包红着眼睛走出病房。

　　戴宁走进来看到鲁秋天呆愣地坐在床上，与周女士极为相似的杏仁眼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她叹了口气，“这次有点过了。”

　　“没事，这三四天她不会来了，免得耽误事。”

　　此时周女士正坐在车上抽抽嗒嗒，“还说我没问她疼不疼，我敢问吗，她要说疼我怎么办，我能替她疼吗，我是想替她挨那一刀，我能吗！”

　　宋秘书默默递过去一张面巾纸，看周女士哭得梨花带雨模样，犹豫着轻拍两下她的肩头，以示安慰。

　　医院ICU病室外面，冉启智拿着医院的催缴单，被上面的金额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爸的病大部分治疗手段农村合作医疗不给报销，就是能报销的部分也得预先交上钱款，现在他们全家口袋里统共不超过一千块钱，怎么办？

　　冉薇薇根本不敢看上面的金额，她已经白班夜班连轴转，就为了能多赚点工资给父亲治病，可这病就是无底洞，黑不见底的。

　　半晌，她从冉启智手里拿过催缴单，看了一眼，艰难开口：“弟，我再去跟同事借借吧。”

　　冉启智没说话，根本借不来的，他们家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前面就是悬崖，除了等死，没有别的办法。

　　他手中除了医院的催缴单，还有医护人员送出的一页页残酷数据，好似钝口小刀对姐弟俩施以凌迟。

　　冉薇薇也知道这么一说不过是给自己一种还没到绝路的错觉。正当姐弟俩内心经历血肉横飞的心战时，一人走过来在冉启智面前停下。

　　“请问，你是冉启智吗？”

　　冉启智抬头看向问话的人，短发，白衬衫配黑色西服裤，衣服质量看起来很高级，他确定不认识这人。

　　“我是鲁秋天的姐姐，她听说你在医院，她正好也医院里，想约你见一面。”

　　“秋天？她也在这里住院？”

　　戴宁点头，“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冉启智看向冉薇薇，冉薇薇点头，“去吧，我在这等着。”反正一时也想不出办法。

　　冉启智跟着戴宁坐上VIP电梯，他在这家医院待了两个月，竟然不知道还有这部电梯直接通往顶楼。

　　他记得鲁秋天上学期某一天在学校食堂昏倒，似乎得了什么病，等他们班同学要集体去探望时被辅导员告知她已经休学，联系不上了。

　　这个楼层清幽干净，与下面的吵嚷格格不入，冉启智心里琢磨不会遇到骗子了吧，可他一身穷骨头啃一口都嫌硌牙有什么好骗的。看来是鲁秋天家里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才能住在这样的顶楼。

　　戴宁在前引路，到了地方敲了两下门，里面有女声回应，“请进。”冉启智听这声音很熟悉，似乎真的是鲁秋天的声音。

　　戴宁得到允许直接推开病房门冲里面说了句：“人带到了，你们聊吧，我在外面守着。”随后砰地关上门，吓了冉启智一跳。

　　他通过玄关走进去，看见鲁秋天相迎过来，是他记忆中的脸，他记忆中的鲁秋天永远都是长长的头发绾成一个优雅的髻，松松的。

　　看到真人在前，他心落了地，这间病房比他爸住过的十人间还大，不知道鲁秋天找他来做什么，虽是同班同学，他们交情其实很一般。

　　“先吃点东西。”鲁秋天引着冉启智坐到餐桌前，桌上摆着切好的水果和甜品，看上去都价格不菲。

　　冉启智忍着没流口水，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吃顿饭了，尤其上面摆着他爱吃的甜食。

　　他没动，先问话：“你怎么住院了，还休学了，同学想联系你都联系不上。”

　　“休学是家里办的，我也不想的，我在美国做了心脏移植手术，已经恢复好了，我爸不放心，非让我在国内的医院住院观察几天。”

　　“啊？心脏移植，这么大的手术？”冉启智眼中带着真诚的担忧，鲁秋天看着心里熨帖，笑着接话：“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挺过来的，人的生命力有时候真顽强。”

　　“嗯……”冉启智想到自己等着做手术的父亲，心里顿时不好受，他爸连挺一挺的机会都没有。

　　鲁秋天似乎没看出他的表情变化，继续招呼他吃水果。

　　冉启智勉强吃了一口，问道：“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还真有事，你之前在鲁氏地产实习过吧，怎么没留下来？”

　　没留下来的原因太多了，可能是能力不够，可能是没有人脉，可能是运气不好，也可能都有，他听说跟他一起实习的两个人因为认识某个领导都转正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当时负责什么项目？”鲁秋天问。

　　“一个农村生态基地项目，因为当地县政府要求公司将一处烂尾楼再开发并入基地建设，那处烂尾楼卖的差不多了，公司觉得会有损失，项目就做不下去，我们整组的实习生都没留下。”

　　“我知道那个项目，是我大哥领头的，他认为现在田园综合体是下一个投资风口，如果不是那处烂尾楼，项目就能做下去，所以他很头疼，如果承认决策失误，那前期的投入最少损失一个亿，他现在正跟我二叔打擂台，我二叔就等着抓他错处刁难他，所以这个项目他不能撤。如果由你接手做下来，你必能在公司有一席之地。”

　　冉启智听她话中意思与鲁氏地产总经理关系匪浅，可是他不明白由他来做这个项目是什么意思，他已经不是鲁氏地产员工了。

　　看到冉启智眼中的疑问，鲁秋天没再卖关子，直言道：“鲁氏集团董事长是我爸。”说完又觉有炫耀之嫌，又补了一句：“我是他私生女。”

　　放在现在开放年代，有钱人在外头生个私生女不算什么奇葩事，但鲁家规矩极严，私生女不能入族谱，是不被鲁家人承认的孩子。

　　冉启智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对豪门秘辛不感兴趣，同学一场他只同情鲁秋天年纪轻轻身染重病，可阶级不对等，他的同情似乎都很多余。

　　鲁秋天知道自己是这次重要谈话的主导者，她没有时间多耽搁，直接又问：“你和王茵茵分手了吗？”

　　冉启智先是一愣，随即尴尬的点点头。

　　“我知道你父亲的病，也知道你家里情况，你现在急需用钱，如果你找她，她会帮你的。”

　　从进屋到现在，冉启智的表情始终很平静，而鲁秋天这句话真刺到他了，他浓密睫毛掩盖下的眼眸盛满的是愤怒，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不是那种为了自尊罔顾父亲性命的人，或许你想过要去找她了，或许你在衡量这个人情用什么还，是否还得起。”

　　鲁秋天全说中了，这令冉启智很难堪，就在刚刚他想过去找王茵茵，他不想再看到父亲为了一双儿女一心求死而绝食，也不想再看到姐姐顶着黑眼圈来医院，坐着都能睡着的样子。

　　王茵茵是市里高官女儿，最初交往的时候他并不知道，等他知道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障碍，直到王茵茵哥哥来学校接她，当着他的面说了一句——茵茵，不要跟寒门子弟来往。

　　他才懂得他这样的家世对官宦人家来说是多么的上不了台面，这些年他眼看着茵茵为了他跟家里斗争，即便这样他也不想放手，他想着总有一天能证明自己的能力，然而现实总给他当头棒喝。
　　提到前女友，冉启智眼睛红了，情绪波动比较厉害，看来还是有感情。鲁秋天心里嘀咕，这就有点难办了，但她还得把准备好的话术讲出来。

　　“你家的困境，我可以帮你，不过——”鲁秋天突然有些难以启齿，停顿半晌才接着说：你要当我的丈夫，三个月内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