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岁月》周张兮兮

15、前男友大侄女

　　鲁秋天走进店门，门内的感应器自动响起“你好欢迎光临”的声音，这时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是戴宁的微信——冉启智出事了，有空回电。

　　李雅楠听到声音，起身准备招呼客人，便看到一个身穿紧身衣的瘦削女孩盯着手机皱眉，她走过去询问：“你好，是要给孩子拍照吗，进来看看。”

　　鲁秋天听到声音，暗灭了手机，抬头时已露出笑脸，“楠姐，是我，鲁秋天。”

　　李雅楠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啊了一声，“天天，怎么是你！你都长这么大了，你……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在这条街上开店，我就来看看。”

　　十年未见，鲁秋天已从十四岁的小女孩长成大姑娘，虽没有惊艳美貌，但有那样的妈，长相差不了，在人群中一眼望去，是个招人眼球的小美女。

　　而李雅楠五官样子没大变化，身材愈发圆润了。鲁相云不喜欢大太太那种眉眼艳丽的女人，就喜欢李雅楠这种微胖的，笑起来眯眯眼很可爱的女生。

　　二人走进店里落座时，已然不着痕迹打量对方几个来回，李雅楠先开口，“那个……我老公在楼上拍照，等下让他下来介绍你们认识。”

　　鲁秋天浅笑一下，没应她，而是问：“你老公对你好吗？”

　　“还行吧。”李雅楠尴尬地笑了笑，这么长时间没见，一上来就问老公好不好是几个意思，“就是普通人过日子呗，有什么好不好的。”

　　鲁秋天笑着点点头，“嫁给普通人确实比嫁到鲁家强，鲁家规矩多。”随后话锋一转，“所以你才不去参加我三叔的葬礼？”

　　李雅楠没想到鲁秋天是来兴师问罪的，于是面色一冷，“不是我不去葬礼，当时我们全班能去的都去了，是他爸派保镖拦着我们不让进去，说什么既然人已经死了，就再不是同学关系，不需要我们送他最后一程，把我们都赶了出来。”

　　鲁相云出殡那天，她跟几个要好的男同学喝了个通宵，对着鲁相云的照片又哭又笑，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有可能嫁入豪门了。她还留着鲁相云送她的奢侈品包包，高价首饰，开店最艰难的时候也没舍得卖，她记得鲁相云全部的好，对她百依百顺，带她吃遍了本市所有高档餐厅，住遍所有高级酒店，他还要给她买房，写她的名字。

　　那时候她真感觉自己是灰姑娘，遇到了真爱她的王子，可这一切因鲁相云骤然离世而戛然而止，她瞬间被打回原型，好长时间没适应过来。

　　这些年的婚姻生活，总有不顺的时候，谁家不是一地鸡毛，每当这时她就想想鲁相云，想想那个给过她华丽生活的高瘦男人，跟这样的男人谈过一次恋爱，已经成为她疲惫生活的安慰剂。

　　所以她不能接受鲁秋天的指控，她明明也是个受害者。

　　“那误会你了，楠姐。我还真不知道爷爷不让你们进来。”鲁秋天说。

　　“爷爷？”李雅楠以前不知道鲁秋天的真实身份，只以为是旁支的亲戚，

　　“是，鲁相云是我亲三叔，在家排行老三，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我爸是大哥，比他大38岁，他是老来子。”

　　鲁秋天解释的很详细，鲁相云因为讨厌鲁家，很少提家里的事情，她猜测李雅楠对鲁家知之甚少。

　　李雅楠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一方面鲁相云竟是老来子，但他似乎在家中并不怎么受宠，另一方面她真羡慕鲁秋天，命真好。

　　短暂的沉默后，鲁秋天又问：“龙哥和小鱼哥他们还好吗？应该结婚了吧？”

　　“他们啊……应该结了吧，好多年没联系了，最近一次听说他们合伙开了家广告营销公司。”

　　这二位是鲁相云生前最要好的朋友，鲁相云去世后，鲁秋天再没见过他们。她沉吟一会儿，说道：“毕业后你们都事业有成，只有我三叔……”短暂的停顿后，她直视李雅楠眼睛，问道：“我三叔在去世前几天有没有跟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啊？”李雅楠一愣，眼中本能的闪过惊慌，这问话太不寻常，不必细品就知里面藏着巨坑，她一个普通老百姓有女儿有老公的，可不敢往里面跳。

　　于是支支吾吾回答：“这我哪里记得……过去这么久了。”

　　“是啊，十年了，不记得很正常。”鲁秋天又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锐利地看向李雅楠，“可是我清楚地记得，记得十年前，三叔为了能跟你结婚跪下来求爷爷，说他愿意放弃集团分红，只要能跟你结婚。你或许不知道放弃集团分红意味着什么，但不要以为他就没钱了，鲁家直系男丁成年后都会收到家族赠与的两套房产，三叔的木工作品在业内小有名气，他有能力给你优渥的生活，可即便如此，爷爷依然不同意你们结婚。”

　　李雅楠越听越惊讶，鲁相云从没跟她提过结婚的事，她也不敢提，就怕提了把人吓跑了，她想徐徐图之来着。

　　“三叔还私下找到我，想通过我妈妈找个律师，把他名下的房产赠与你，他说鲁家不差一套房子，他也不差，可是房子会给你安全感。”

　　鲁秋天说完站起身，“我必须把他为你做过的努力告诉你，我跟三叔不一样，不会当无名好人，在我看来，如果三叔还活着，你跟他分手了，忘记他很正常，可是他死了，还在跟你谈恋爱的时候突然就死了，你不该记得他吗，他的每一件事不该在你的思念中愈加清晰吗？”

　　看着李雅楠几欲开口又说不出话，鲁秋天居高临下盯住她，每一句都掷地有声，“你想说你也要生活？没错，你也得生活，每个活着的人都要继续生活，可是不影响你记得他。”

　　李雅楠被损得无地自容，呼吸越来越重，几乎想拍案而起，大呼一声——我没有忘记，但我凭什么要跟你说，我跟他只谈了一年恋爱，他哪有我女儿重要！

　　但她什么都没说，在鲁秋天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软了气势，她明明记得以前的天天是多娇软一小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凌厉了。

　　鲁秋天看李雅楠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她都准备要走了，忽听李雅楠嗫嚅道：“的确有一件事情很奇怪，他失联过一天一夜，白天找不到他，晚上打电话关机，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当时我以为他要跟我分手，可第二天早上他出现在我宿舍门口，我吓了一跳，他的样子很奇怪。”

　　鲁秋天又坐下来等下文。

　　“他给我的感觉是很惊慌，很害怕，我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就抱着我不说话。”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去世前三天。”

　　鲁秋天仔细回忆鲁相云去世前三天鲁家有什么异常，没有，一切都很正常，因为祭祖时间快到了，所有人都很忙碌。

　　“噢对，他还说了一句话，他说这个世界上，他只信任我和你。”

　　李雅楠的声音很轻，轻得犹如羽毛一阵阵撩拨鲁秋天的心脏，令她一阵阵心悸，她了解自己的身体，她只有被外界事物触动时才会心悸，尽管这颗心脏以前的主人不是她，但还是与她的情绪融为一体了。

　　她缓了缓情绪才道：“三叔生前要把房产赠与你，他突然离世，这事就没办成，之后他的财产全部归于爷爷名下，两年前爷爷去世把他的财产全部赠与我，包括那套房子。你是三叔的初恋，我应该帮他完成遗愿。”

　　鲁秋天一边说一边用桌上的便签纸写下一个电话号码，“你想好了，如果你想要，我可以转赠给你，但是事先得说清楚，虽说赠与你就是你的个人财产了，但这套房子在你生前不许转卖。”

　　“我不卖。”李雅楠接话接得很快，说完又发觉接得太急切了，有点尴尬，连忙解释：“相云给我的东西我都好好保存着。”

　　“那挺好。”鲁秋天笑笑，看不出是嘲讽还是真心的笑，“等我电话吧，如果还想起什么奇怪的事打电话给我。”

　　留完电话号码，鲁秋天起身往门口走，李雅楠跟在后面相送，刚相见时只有再见到前男友大侄女的尴尬，现在又多了一层要受人恩惠没骨气拒绝的羞愧。

　　直到门口二人谁都没再说话，鲁秋天看到停在马路边的车，万峰正坐在里面打电话，她转头对李雅楠说：“别多想，三叔对你是真心的，他希望你能生活的好，我也是，如果遇到别的难处，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谢谢，谢谢你们。”李雅楠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我觉得我挺有运气的。”

　　前男友离世十年还能得到他的馈赠，不是运气是什么。

　　“这么说来我运气也不错。”鲁秋天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朝李雅楠挥挥手，走向万峰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