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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快逃 ...

  •   杨旭一怔,随后垂下眼,不说话了。

      鲁秋天说的没错,他明知道鲁相云被人杀害,却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里,假装不知道,他就是帮凶。

      他原本觉得自己可以忘记,只要不去触碰那段记忆就好了,可潜意识不让他忘记,每当他觉得生活幸福美满、前途一片光明时,鲁相云总会入梦来,就站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看着他,向他伸出手。

      鲁秋天给足杨旭时间缓和情绪,她也需要时间平复心情,让心跳平缓下来。半晌,她开口:“我跟三叔不一样,我被诊断为先天性心脏病,假设我没病,你认为张医生是怎么做到联合医院专家会诊让专业医生都认为我有病的,收买一个人容易,收买所有人可不容易。”

      如果一个人要装病,在医生的指导下利用一些医疗手段是可以做到骗过所有人,但在一个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要做到这些十分有困难。

      杨旭闻言走到桌旁坐下,看着鲁秋天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如果是我,我会给你服用大量β受体阻滞剂,这个药会造成严重心动过缓和房室传导阻滞,也就是会让你出现心跳停止的症状。等你入院再找专家会诊,直接给专家看你的病理图片,尽管听诊和触诊也是诊断方式之一,但现代医疗极度依赖机器辅助,我只要给他们看真正心脏病人的照影图片根本不会有人怀疑,至于肝肿大等临床症状更简单,直接让你肝脏病毒性感染,这病毒可就多了,单纯疮疹病毒、麻疹病毒,或者让你中毒性肝肿大,之后全面接管你的治疗,任何接近你的医生都会被我拒之门外,这样我只要买通一个检查科的人就能做到,毕竟CT、照影图片这些还是需要人来做。”

      医生能治病救人,可也能杀人于无形,鲁秋天一边听一边琢磨杨旭的话,并在脑中推演其流程,不禁生出疑问,害她的人为何不像对鲁相云那样直接弄死她,而是如此麻烦保住她的性命?病发前几天她一直住在学校没回鲁家,给她下药的又是谁?能悄无声息给她下药,又不令她怀疑的只能是身边人。

      不管是谁,她一定让他后悔,后悔没有直接弄死她。

      尽管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鲁秋天面上依然平静,实际上整个谈话过程她只有听到鲁相云是被人害死时失控到颤抖,其余一直板着脸,这是她在鲁家大宅生活练就的能力,不能让人看出她的情绪。

      “好的,知道了,多谢你。”鲁秋天再一次道谢,杨旭这次可不认为鲁秋天是真的要感谢他,安静地等着下文。

      “宁姐,送客。”鲁秋天朝门外喊了一声。

      戴宁立刻进来,对杨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杨旭看了一眼鲁秋天,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目光盯着别处,不知在想什么。

      “那你保重,有其他事情可以再找我。”

      杨旭走后,鲁秋天一直强撑着的心气卸下来,心口开始剧烈地疼,就好像有人在徒手挖她的心脏。

      戴宁进来就见她一手撑地,一手痛苦地捂着胸口,吓得要去喊医生,鲁秋天拦住她,“别去,给我药,我能撑过去。”

      杨旭前脚走,她后脚就犯病,护士一定会呈报给张德志,那么张德志就很难不去怀疑他们是不是说了什么。

      此刻她脑门渗出虚汗,脸白的可怕。戴宁从床上抱来一床被子给她披上,再将她抱回床上,鲁秋天立即缩成婴儿在子宫里的形状,这是她觉得最安全的姿势。

      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全身,不止整个胸腔都裂开,仿佛整个身体被劈成一半,就在这种疼痛中鲁相云的脸出现在她眼前,与鲁相云相处的画面一帧一帧闪过脑海,有一次大太太关她禁闭,是鲁相云偷偷放她出来,带她去他的工作坊里玩。

      鲁相云喜欢木匠活,榫卯技术玩的炉火纯青,他能不用一胶一钉做成一套小巧别致的木头房子,还有各种各样精巧的木制品。

      鲁相云告诉她,榫卯是鲁班发明的,有句话说得好,榫卯万年牢,目前国内现存的木质结构建筑全都应用了榫卯结构,像山西的释迦塔、悬空寺,历经几次大地震依然屹立千年不倒,堪称奇迹。

      说他看过鲁班书,上面记录着祖宗流传下来的建造技巧和大型机械制造方法,还有一些机关、兵器等等,鲁家的先祖就是靠这本书发家致富的。

      这本书目前保管在鲁相韦的保险箱里,是鲁家的传家宝。鲁家每一代家主都会将这一代建造房屋、机械的经验和技法补充上去留给下一代,这样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直到科技发展到今天才不再记录。

      鲁秋天不信这些,她根本不关心自己的祖宗是谁,再者制作榫卯,费时费力,在现代已经不是最佳的结构方式了,她表达过此类观点,被鲁相云严厉教育人不能数典忘祖,必须记得自己的祖宗是谁。

      鲁相云算是唯一继承爷爷衣钵的儿子,他制作的机关物件连内行人看了都觉惊奇,一次鲁秋天去工作坊找他玩,看见他在哭,细问之下才知道是被爷爷骂哭的。

      他做了复杂精巧的鲁班凳送给爷爷,却被训斥说不务正业,比不上他大哥二哥能干,爷爷对三叔的全盘否定,连她一个小孩子都觉得心寒。

      说他学习不好,只让他上一个专科学习广告设计,说他将来要听两个哥哥的话才能给他一口饭吃,说他交的朋友不正经,没一个有用的人,物以类聚。

      那天鲁相云哭着问她:“是不是我做什么他都不满意,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满意,我根本就不喜欢广告设计,我想学建筑,他为什么不让?”

      鲁秋天的回忆在鲁相云的泪眼中结束,她觉得自己唯一比三叔幸运的地方是她从没期待过父爱,也就不会有失望。

      戴宁一直在她旁边陪着,观察她的状况,见她脸色好转些才放了心,轻声问:“要喝点水吗?”

      钻心的疼痛感挨了过去,鲁秋天靠坐在床上喝着戴宁端来的水,她以前不是没有想念过鲁相云,可是记忆只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唯一有一点模糊的印象是在鲁相云的葬礼上,她因为太过悲伤反而哭不出来,大太太说她是白眼狼,亲三叔死了都不哭。

      她一定是忘了有关三叔的重要记忆,每当她努力回想时头便会爆炸似的疼,以致于她轻易不敢想念三叔。

      “你有没有觉得鲁家对祖宗有近乎迷恋的崇拜?”

      对于这一点戴宁深感感触,立即点头,同时用不屑语气答道:“你不是研究过,且在甲骨文中代表男/性/器/官,如果传承姓氏的是女性,那家族成员就得换一拨人了,所以祖宗什么的都是用来控制后代的工具罢了。”

      鲁秋天嗯了一声,“任何一件事情,人是最不可控的因素,可在鲁氏家族仿佛人是最好控制的,我以前觉得是因为利益捆绑,如今看来不仅如此,肯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东西存在。”

      戴宁不懂鲁秋天说的东西是什么,她不是鲁家人,没有太过深刻的感受,“你不是在查吗?带着目的去查总能查到点东西。”她现在对鲁秋天十分有信心。

      鲁秋天没再说话,闭目养神,她在想自己与鲁相云的相似之处,他们在鲁家都是隐形人,因为爷爷的偏心,鲁家上下没人尊重三叔,她爸和二叔由爷爷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去国外深造过,而三叔根本没有学习机会。不同的是她是私生女,而她并没有听到鲁相云是私生子的传闻。

      在她的印象里没有奶奶的存在,据说是生下鲁相云后大出血去世,因此爷爷看他尤其不顺眼,老说他是灾星。

      鲁家女人丝毫没有话语权,虽说不至于像封建社会女人不允许上桌吃饭,但是绝对得听男人的话,不能去上班,只能待在家里管家,或者出席太太社交等活动。大太太再厉害,对于鲁相韦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不敢说一个字。

      许是因为药效作用,鲁秋天想着想着睡着了,还做了梦,梦到了鲁相云拿着一个大鹏鸟向她走来,大鹏鸟只有巴掌大小,触动机关还会扇动翅膀,往前飞两步,是他的得意之作。

      等人走进,她看到鲁相云胸前冒着一个血窟窿,他的心脏没了,面目犹如枯槁,他把大鹏鸟捧到鲁秋天面前,“秋天,坐上它,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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