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异常的我》顾霓裳

60、060 火柴人的楼层

　　突然紧闭的电梯门将秋阁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她迅速转身，背靠着电梯门，双眼紧盯住角落里的“鬼疰”。
　　电梯还在上升，电梯灯闪烁起来，将假鬼疰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她这才发现假鬼疰的后背和电梯镜黏在了一块儿，菌丝一般的拉线串联在它与镜面之间，像是从镜子里孵化而出的怪物。
　　那张称不上熟悉的脸上冒出了诡异的青绿色，霉斑迅速从它脖颈处向上蔓延，转眼便布满了整张面孔。
　　它脸上那些肉块剧烈地颤抖起来，大片皮屑如同雪花一般散落下来。
　　假鬼疰的面孔瞬间溃烂得不成人形。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假鬼疰的喉咙里发出粘稠的声音，仿佛含着一口千年不化的浓痰，又像是把血肉塞在喉间。
　　它抬起手掌，无意识地抚摸脸颊，脸上的血丝被它轻易抹下，耷拉在脸颊边缘显得分外恶心，“难道是不喜欢我这张脸吗？”
　　秋阁强忍住尖叫，在这种时候没有露出半点胆怯。
　　她将蓄势待发的精神触须迅速甩出，巴掌一般抽向假鬼疰的大脑。
　　眼中的世界变成黑白两色，可她却找不到攻击的目标。
　　面前这个假鬼疰居然没有灵魂，就是个虚假的空壳！
　　鬼疰在哪儿？
　　这个假鬼疰命门又在哪儿？

　　秋阁的目光立即落在电梯镜上。
　　她突然发现，镜子里的鬼疰居然直挺挺地站着，和镜外鬼疰的动作完全不同。
　　……镜子？
　　进入电梯至今，她和鬼疰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她从始至终都没碰过镜面。
　　……镜子才是媒介！
　　秋阁想到此处，脑中如闪电划过，瞬间做出了决断。
　　她将精神触手凝聚成锤，狠狠砸向电梯镜。
　　假鬼疰似是察觉到了威胁，不再恐吓秋阁，大叫着向她扑了过来。

　　假鬼疰腐烂的指尖穿透黑手套，几乎就要伸到秋阁面前。
　　秋阁嗅着扑面而来的腐臭味，义无反顾地催动精神触须。
　　“嘭！”
　　并不存在于现实的一声巨响，在她的精神世界中炸响。
　　她的精神触须砸中了镜面，而假鬼疰的双手也箍住了她的脖颈。
　　可刚才那些锤击，只是在电梯镜上留下了一个裂纹。

　　“死！”假鬼疰将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秋阁身上。
　　秋阁没有反抗的力气，只觉得呼吸无法维系，血压撑胀大脑。
　　她别无选择，也没有退路，硬扛着死亡的威胁，再次挥动精神触须。

　　“嘭！”
　　又是一声巨响，精神触须砸裂了镜面！
　　镜子里那道僵直不动的身影忽得活动起来。
　　她从模糊的镜面中看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
　　刹那间，整个电梯震动起来。
　　镜面上忽然浮出了无数咒文，血红色的文字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整个镜面。那些咒文跳动的地方裂开了无数缝隙，腥臭难闻的暗红色血浆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扼住秋阁咽喉的假鬼疰立马放开了她，满脸惊恐地回过头去。
　　它凝视着镜子里的鬼疰，镜子里的鬼疰也凝视着它。
　　目光稍稍一触，假鬼疰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它的眼珠瞬间炸裂崩飞，诡异的黑火在它眼眶中无情灼烧。
　　它全身无力地跪倒在地，痛苦地掐着自己的喉咙，尖叫声再也无法发出。
　　“太吵了。”
　　秋阁似乎听到了镜子里的鬼疰这么说道。

　　“叮！”
　　电梯铃再次响起，电梯到达了数字4楼。
　　秋阁见到镜子里的鬼疰看向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电梯门正常开启，秋阁就在门边，赶紧跑了出去。
　　她才刚刚离开电梯，就听到不远处的安全门发出一声闷响。
　　那个奇怪的小孩推开了安全门，气喘吁吁地探出头来。
　　他瞧见秋阁狼狈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秋阁还没搞清楚这个孩子是敌是友，电梯里便传来了镜面破碎的巨响。
　　两人同时向电梯望去，正见到电梯镜破开大洞，睁着血红双眼的鬼疰半个身子从破碎的镜面中爬出，抬起的手掌扼住了假鬼疰的咽喉。
　　“学我？”
　　鬼疰冷笑一声，将假鬼疰高举到半空。
　　他跨越镜面而出，狠狠地将假鬼疰掼在地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

　　假鬼疰被鬼疰一掌灭杀。
　　临死前咒文爬满了它的全身，它的身躯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转眼间失去了所有生机，变成了一张薄薄的肉片。
　　电梯之中瞬间警铃大作。
　　秋阁知道，这电梯为什么总是超载了。
　　破碎的镜面和两侧木板墙上同时浮现出无数怨毒的面孔。
　　那些面孔千奇百怪，有老人孩子，又男人女人，甚至有小猫小狗。
　　鬼疰举动似是彻底触怒了电梯中的怪物。
　　巨大而无形的恶意激射而出，吹得鬼疰的风衣猎猎作响，吹得秋阁感到无法呼吸。

　　“有趣！”鬼疰不仅害怕，反而兴奋起来。
　　他那双半开半合眼睛，有着彻底打开的趋势。
　　秋阁总算明白鬼疰在余烬组织里为什么一直不如解冰受人待见了。这家伙确实实力超群，但也实在太疯了些。
　　任何组织都不会喜欢一个行事乖张，常常将任务抛诸脑后的疯子。
　　她有一种预感，鬼疰全力施为必定能够斩杀诡电梯，但事后他可能也会身受重伤。探索不过是刚刚开始，这结果和他们寻找解冰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
　　这种时候，她不得不充当栓紧鬼疰的缰绳。

　　“鬼疰！”秋阁大喊着冲进电梯，强拽住鬼疰的手臂。
　　“女人！你干什么？”鬼疰瞬间回过头来，一双血眼直钉在秋阁脸上。
　　秋阁感觉呼吸都艰难起来，像是有无数小虫子落在脸上，奋力从毛孔钻进体内。
　　她强忍着不适，拖拽着鬼疰往电梯外走，“你发什么疯？你不想见解冰了吗？”

　　鬼疰闻言微微皱眉。
　　他是疯，却不傻，立马明白了秋阁话里的意思。
　　未来的路还很长，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战力。
　　“啧，这次就放它一马。”他朝电梯深处轻哼了一声，顺势放松了身体，任由秋阁将他拽出了电梯。

　　两人刚刚离开电梯。
　　电梯门便“嘭”的一声紧闭起来，似乎也是在宣泄自己的怒火。
　　“切！”鬼疰甩开秋阁的胳膊，用力踢了一脚电梯门，“装什么装？有本事再开门啊！我们再打一架！我知道你在家！你开门啊！你以为老子怕你吗？”
　　电梯迅速转去了其他楼层，可鬼疰还在叫骂个不停。
　　看着他幼稚叫嚣的模样，秋阁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些疯子的想法。
　　她努力平复着呼吸，后怕地看了一眼电梯。经历过这么一遭，她估计自己未来几年都会对坐电梯有阴影了。
　　没等她平复好心情，鬼疰便放弃了和电梯门较劲，转而望向了一旁的奇怪小孩。

　　哪怕鬼疰已经闭上了双眼，小孩还是被鬼疰刚才凶恶举动吓了个半死。
　　鬼疰一朝他望过去，他便触电般原地跳起，掉头要跑。
　　字面意义上的掉头就跑，他身体跑远了，可脑袋却掉在了原地。
　　鬼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脚踩住了他的脑袋，“小子，你跑什么？我很吓人吗？”
　　小孩满脸苦涩，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秋阁担心鬼疰为了泄愤做出什么踩爆小孩脑袋的残暴举动，正要上前劝说，却见鬼疰颠球一样把小孩的脑袋挑到了手里，“把你的身体叫回来，我有话要问你。”

　　小孩生无可恋地答应下来，跑进了安全通道的身体又颤颤巍巍地走了回来。
　　这画面多少有点诡异，但秋阁居然没多害怕，她都惊讶于自己的适应能力强大。
　　鬼疰在那边手法粗糙地给小孩安装脑袋。
　　她才抽空环视四周，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的空间布置和其他楼层大致相同。
　　离开电梯间就是一处大厅，大厅对面就是居民走廊。
　　和其他楼层不同的是，这层楼墙壁上画满了安全通道里常见的火柴人。
　　秋阁扫了一圈，明明都是简笔画，她居然从这些火柴人身上看出了各种不同之处，仿佛每一个火柴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灵魂，它们每一个都是不同的个体。
　　结合诡楼的特殊性，她暗中推测，这每一个火柴人都有可能代表了一道诡异。
　　这发现再次让她吃了一惊。
　　看着满墙的火柴人，很难想象这栋诡楼究竟囚禁了多少灵魂。

　　秋阁打量着用脑袋戏耍小孩的鬼疰。
　　……囚禁这么多灵魂的诡楼必定存在了很长的时间，而余烬内部对这个地方绝不可能毫无知晓。而余烬能够允许这么一栋诡楼的存在，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她微微皱眉，决定直接询问鬼疰，“鬼队……”
　　“干嘛？”鬼疰不耐烦地望了过来，随手把脑袋抛给了小孩，让他自己安装脑袋，“突然叫我鬼队，你这女人肯定没安好心。是不是有事想求我？说说看，说不定我心情好就答应你了。”
　　秋阁被他噎了这么一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思一转，反而把到了嘴边的软话变成了嘲讽，“问你真的有用？”
　　“啧啧啧……”她用鄙夷的目光扫了鬼疰一眼，她知道鬼疰一定能感应到，“估计就你在余烬里这么不受待见的样子，他们肯定什么事都不和你说吧！”
　　“放屁！”鬼疰果然跳了起来，“我可是余烬最强！8级权限！余烬里怎么可能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情报？”
　　“才8级？”秋阁也不知道最高几级，反正就是要怼鬼疰，“就这点权限，你能知道这栋楼造了是干嘛的？”
　　“怎么可能不知道！”鬼疰暴跳如雷，“为了这点破事儿，你就要拿话挤兑我？余烬里谁不知道，玫瑰公寓就是一座监狱。”
　　“一座囚禁恶诡的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