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异常的我》顾霓裳

43、043 最后的告别

　　牵着樱桃的手掌，秋阁将她一把拽出了铁门后的花园。
　　两人的身影像是穿透了一层水帘，水波震动之中，铁门后的完美世界开始异变。
　　茂盛的花草逐渐枯萎，秋千上长出霉斑，地面长出龟裂的皱纹，明媚的阳光被无尽的灰雾遮掩。完美的花园，变成了阴风阵阵的诡域。
　　樱桃回头看着花园的崩溃，眼中满是迷茫。
　　她还没来得将疑惑问出口，就被秋阁拽着一路前行。

　　路过悠长的走廊，见到两侧的牢笼。
　　樱桃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布满恐慌。
　　她想挣脱秋阁的手掌，想回自己的秘密花园去，可手腕被秋阁死死拽住，根本挣脱不开，只能踉跄着不断前进。

　　秋阁忽然觉得有一种寒风吹过，光线暗淡的长廊两侧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似乎随着樱桃的出现，牢笼里的女孩们也产生了变化。
　　秋阁脚步不停，目光却在打量周围。
　　那些女孩们的像是突然失去了灵魂，她们舍弃了各自的季泽，双目无神地走到了牢笼门口。
　　隔着各自的铁栅栏，一双双目光落在了秋阁身上。
　　……不。
　　秋阁瞬间反应过来，她们注视的人不是她，而是樱桃。

　　樱桃的出现打破了某种规则。
　　女孩们的牢笼里也开始产生变化，与季泽卿卿我我的场景开始变得血肉模糊，墙壁上长满了枯萎的藤蔓，潮湿腐烂的气息瞬间淹没了整个长廊。
　　她们的血肉开始剥落，大片大片的黑斑从一张张面孔深处钻出，充血的双眼散发着死亡的灰白。
　　她们脱去美丽的外壳，露出自身死亡前的惨状。
　　那一双双灰白的眼眸眼眸中，充满了强烈的怨恨，黑色的血浆从眼底流淌出来，仿佛是恨意凝结成的实体。
　　秋阁感觉有些不妙，赶紧加快了脚步。

　　“嘭！嘭！嘭！”
　　女孩们突然开始疯狂地拍打牢笼，整个走廊颤抖起来。
　　牢笼的铁门在她们拍打下飞溅出的大片灰尘，铁柱开始弯曲，墙面生出裂痕。
　　……她们马上要冲出来了！
　　秋阁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体仿佛堕入冰窟一般阴寒。她紧咬着牙，一手抓紧樱桃，另一只手将解冰的匕首举到胸前。
　　这种时候，只有解冰的体温能给她带来些许暖意。

　　“我们，我们要不是还是回去吧。”樱桃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秋阁能听出樱桃话语中的恐惧，但她理都不理，反而进一步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忽得，抓着樱桃的向下一坠，她听到了樱桃的一声轻呼。她的身子也被樱桃拽得猛然一滞，只能回身查看。
　　樱桃倒在地上，扶着的膝盖泪眼婆娑。

　　秋阁告诫自己，眼前的樱桃只是季泽留在心里的一道侧影。她硬下心肠，强拽着樱桃起身，可就这么一耽搁，周围的铁笼立马传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

　　“咣当……”
　　秋阁眼前的牢笼铁门一一开启，一道道已如鬼魅的身影从门口僵硬地走出。
　　她们拖着腐烂的身躯，有些人满身是血，还有些人腹腔上插满了尖刀。
　　前后夹击。
　　所有女孩眼中都是怨恨，她们就像围猎的郊狼，要将所有怨恨发泄在樱桃身上。
　　秋阁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她握紧了匕首，感受着解冰给她带来的勇气。
　　现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拿着这把能杀诡的匕首，扫清眼前的一切障碍。
　　但是秋阁知道发生在这些女孩身上的惨剧，身为一名作家，她的同理心让她无法在这些女孩死后再用匕首撕裂她们的灵魂。

　　“我知道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情。”
　　秋阁握紧了匕首，扶着樱桃缓缓起身，“没错，一切事情的源头都是来自樱桃的死亡，但是你们不应该将怨恨发泄在她身上。她也已经死了，她没有想过死而复生，她和你们一样，都是受害者。”
　　女孩们前进的动作微微一滞。
　　樱桃却一脸惊诧地看向秋阁，“我，我已经死了？”
　　她的面孔瞬间煞白，脑中似乎涌入了许多信息，痛苦地捂住了脑袋。她在痛苦中浑身发软，打颤的双腿再难支撑自己的身躯。
　　秋阁赶紧把她搂住。
　　她这才发现樱桃身体的触感和冰块一样，冷得让人心底发寒。

　　秋阁不知道樱桃脑中发生了什么，她现在也没空顾忌这么多事，一双眼睛不断在四周女孩们身上游动。
　　刚才说的话似乎是有些效果，女孩们并没有立即向她扑来。
　　但是话语的功效终究有限，她能够感受到眼前女孩们心中的纠结，可她们身上怨念并未因此消散，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积越深。
　　她在心中默默估算，现场少说有二十位女孩的怨念，以她的身手根本不可能杀出重围。斟酌了一番，她咬咬牙，只能进一步冒险。

　　秋阁用肩膀扛着樱桃，一边向前慢慢挪动，一边继续向女孩们喊话。
　　“我明白你们的怨念，我知道你们的遭遇，我和你们一样痛恨季泽，但在这里撕碎樱桃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秋阁用手掌掐着樱桃的脸颊，让她的脸颊能让所有人都看到。
　　“你们是季泽心中的悔恨，而她是季泽心底的良心，如果在这里撕碎了她，我们将会失去最后一点战胜他的机会，你们也会永生永世被他困在这间牢笼里。”
　　“这难道是你们想见到的吗？”
　　她把樱桃当成了人质，推着她一步步走向长廊的入口。
　　女孩们隐隐有些躁动，大多数人虽然眼中满是怨恨，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杀意，可其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像是忍耐到了极限，突然向秋阁中了过来。
　　她这一动，所有女孩都被触动了怒火，全部动了起来。

　　秋阁心头颤动，如果有选择的话她并不想和这些可怜的女孩为敌。
　　咬了咬牙，她为了保住樱桃这张底牌，不得不向那女孩们扬起匕首。
　　便在此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她身旁飞奔而过，一个飞扑将那失控的女孩压在身下。
　　秋阁赶紧收刀，定睛去看。
　　扑倒失控女孩的正是顾依依。
　　她宛若野兽一般，控制着失控女孩的四肢，对着四周躁动的其他女孩们不断嘶吼。
　　在她的威胁下，其他女孩们再次止步。

　　秋阁心中触痛，忍不住呼喊出声，“依依！”
　　顾依依回头看了秋阁一眼，立马挪开了目光。她努力撇开面孔，只用后脑勺对着秋阁，像是害怕被人看清自己扭曲的表情。
　　秋阁咬住嘴唇，强忍住抱住顾依依的冲动，从她身旁快速掠过。
　　眼看她带着樱桃靠近了长廊入口，其他女孩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她们因为怨恨而异化成各种怪异的模样，带着腥风血雨向秋阁围杀而来。
　　长廊中瞬间阴风阵阵，沾满怨念的嘶吼声此起彼伏。
　　这一次，秋阁没有回头。
　　她加快速度，扶着樱桃跳向入口处的黑色漩涡。

　　在被漩涡吞噬的瞬间，秋阁最后一次回望长廊。
　　顾依依的背影拦在了所有女孩身前，她的身躯被咬得残破不堪，可她寸步不退。身上的残破仿佛是她赎罪的方式。流出越多黑血，她脸上的表情越是平静。
　　在秋阁和樱桃的身影即将消失的最后一瞬，顾依依回过头来。
　　她脸上带着歉意的解脱，又有熟悉的一抹笑颜。
　　明明她什么话都没说，秋阁还是从她眼中听到了她的声音。
　　“再见啦小秋，要幸福哟……”

　　秋阁瞬间泪涌。
　　“依依！”
　　她伸出手掌，想带着顾依依的残影一同离开，可黑色漩涡入口依旧无情地将她彻底吞没。

　　闪黑过后，秋阁眼前的世界回归现实。
　　她直接退出了通灵世界，脑中一阵晕眩。
　　周围再次响起肉茧蠕动的粘连湿响，还有季泽令人生厌的疯狂咆哮。
　　“哈哈哈，我没事？我没死！”
　　季泽查看着自己身上的烂肉，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他低头看向秋阁，那些不可思议瞬间变成了鄙夷。
　　“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到我的精神世界里逛了一圈，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
　　“秋阁啊秋阁，我还真是高估你啦！”
　　秋阁的七窍都流出血来。
　　她晃了晃脑袋，无视了季泽的嘲讽，静静地跪坐在解冰身边。

　　季泽先是一愣，随即再次狂笑出声，“哈哈哈哈……绝望了吗？这就放弃抵抗了吗？还真是无趣啊！不过这样也好，乖乖地成为祭品，也省得我再费工夫。”
　　他压低了小声，操纵着肉茧的触须们向秋阁席卷而去。

　　秋阁跪坐在赵晓涵和解冰之间，两只手分别握着他们两人的手掌，仰头朝季泽望来，那眼光中没有绝望，反而充满了怜悯。
　　季泽猛得停下触须，略感诧异地看着秋阁。
　　秋阁无比冷静，像是胜券在握。
　　季泽有些拿捏不住秋阁反应，这是还有什么后手？
　　仔细去看，他发现秋阁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反而是紧盯着他的背后。
　　他的背脊猛然收紧，下意识向身后望去。

　　半透明的樱桃漂浮在他身后，身上穿着那件绝美的白色长裙，眼中却噙满了泪水。
　　“季泽？”
　　泪珠顺着她的滑落下来，没有落下地面便在空中碎成了光斑。
　　“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