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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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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之前对诸星大其人的厌恶,充其量是对琴酒的厌屋及乌,那么现在,降谷零就是在认真地讨厌这个人,并发自内心地诅咒他立刻暴毙了。
不,暴毙还是算了。
要是这家伙现在就死在这里,他会拖着所有人一起死。
时值深夜,万籁俱寂,但几日来降谷零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本来准备睡前多骂几句诸星大、琴酒又或者霞多丽来助眠,可发自内心的恐惧与担忧让降谷零思绪不受控制地发散,这样下去,明天醒来时眼睛会又酸又痛,要额外适应一会儿才能找回原本的准度。
现在想这些都没有用。降谷零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大脑冷却,不再加重自己的紧张与焦虑,可一闭上眼,满身是血、气息奄奄的景光的尸体便出现在他眼前,而尸体旁边手持木仓械的冷漠男人正是诸星大。
而下一秒人物变换、光影闪烁,拿着木仓的人便成了降谷零自己。
他惊惶地扔掉手里的木仓,下意识冲上前去查看诸伏景光的情况:血止不住,浸红他的双手,在地上积成血泊。而头晕目眩、悲愤交加之间,下一刻又是天旋地转,降谷零猛地睁开眼,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即将入睡前短暂的幻影。
降谷零睡意全无,也不敢直接走出房间找个地方抽烟、散步,做什么都好来让过速的心脏跳得慢一些。他强迫自己如尸体般压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琴酒和霞多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诸星大接受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有什么办法能解除现在的困境?
失眠时,伴随着肌肉的酸胀与心理的不适,一个又一个问题浮上心头。
降谷零的大脑不仅没能冷却,还拼了命地运作:
如果他们已经确认绿川景是卧底,那么诸星大在初见到绿川景时就绝不该表现出这么咄咄逼人的架势——这无疑会让被针对的人怀疑自己卧底身份暴露,乃至直接逃跑。
可如果没有,或者绿川景只是有嫌疑,那一个外围成员又有什么价值让琴酒没有一木仓崩掉,而是进行这样繁琐的鉴别?
还是说,是为了进一步甄别安室透的可靠程度?
降谷零试图将自己代入琴酒与霞多丽的思维模式:
如果绿川景是卧底,依照大多数官方机构的原则,与他在组织中交好的安室透应该不是卧底,但很有可能已经被策反,或者有叛变的可能。
在遭到甄别,乃至明示怀疑卧底的情况下,真·卧底绿川景能做的事无非只有两种:一、努力证明自己不是卧底;二、及时脱离组织避免情报泄露,包括自杀与撤退。
如果组织内没有同机构的第二名卧底,且就算有,绿川景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那么他有很大可能会直接撤退。
但如果他干脆地选择自杀……除去无力逃脱、不想遭到刑讯外,就只有不愿自己牵连他人的可能了。
“他人”的范围是亲朋好友,用“怕遭到报复”也完全可以解释,可琴酒会这样想吗?不,他只会冷笑一声,加大对组织内老鼠的搜查。
届时首当其冲的就是安室透。
逻辑闭环,同类的问题再次出现:安室透和绿川景的价值值得琴酒与霞多丽这样费心吗?
不值得。
降谷零冷漠地想。
安室透是个出色的情报员,但他不会易容,也没有表现出自己卓越的身体素质,擅长交际是个能说得过去的点,可情报组中最不缺的也就是他这样的人。
绿川景狙击能力优秀,自?队的背景身份让他可以从一开始就在组织中接触到狙击木仓,并作为狙击手被培养,但同样,官方的身份背景就意味着他的个人信息都在政//府处有留档,。
两个外围成员,就算有可能成为代号成员,但也仅仅是有可能而已,想也不至于让琴酒如此大费周章——他完全可以一木仓一个直接爆头,杀死外围成员连口头招呼都不用与霞多丽和艾森尼亚打……
降谷零心跳快一拍,整个人悚然一惊,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
艾森尼亚!
对,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种奇怪的态度。
琴酒不信任艾森尼亚。
霞多丽亦然。
结合之前警视厅有内鬼的猜测,两人怀疑绿川景,却更怀疑艾森尼亚本人。
因为艾森尼亚背叛组织造成的威胁更大。
“……哈,说起来艾森尼亚肯定深有体会吧?”
降谷零想起那日霞多丽脱口而出,又迫于琴酒威胁咽回的半句话,不难推测艾森尼亚曾经与卧底有过纠葛,范围则在霞多丽提过的三种之间:爱情、亲情以及友情。
不论善恶,人各自有情感。降谷零承认这点,却也很难将正常人的情绪匹配至艾森尼亚身上。
而依照之前短暂的相处,他虽然无法总结出艾森尼亚的生活习惯与规律,却可以肯定这家伙有着严重的被害妄想症,主观、敏感、多疑,以自我为中心,不胜枚举。想以后天的爱情或友情接近这种家伙,难度或许堪比他这种混血儿成为警视厅长官。
姑且假设霞多丽提供的三种情感参考是正确的,排除错误选项后只剩下一种:亲情。
这样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艾森尼亚的亲属中有一人是卧底,或者是背叛了组织。
因年龄缘故排除祖父母、外祖父母与子女,因主观臆断排除配偶,就只剩下父母、兄弟姐妹。
没有找到准确证据之前,这些都只是天马行空的猜测,看似可以自圆其说,但谁知道真实情况会不会大相径庭?
举个例子,一具被意外捞上来的死尸,自杀、他杀,基于这两种由执行者身份区分的死亡与尸体被发生的状况,甚至连当天的天气也可以纳入考虑范围,小说家可以为他(或她)编出一万种匪夷所思的死亡经历。
但没有证据佐证,小说也只是小说而已。
可降谷零又不是在侦破案件,他不需要证据。
某种程度上这倒与组织的做派别无区分。
心情放松了一些,困倦重新席卷身体,浪花一般冲洗着,疑问被海浪翻卷而出,又被下一朵浪花卷入海底。
降谷零如愿以偿陷入梦乡……梦魇。
………………………………
劳模不需要休息,驱车,或者更准确些:驱使伏特加开车前往任务目标地点的琴酒正在编辑邮件。
同手机卡一样,他的邮箱不止一个,并且经常更换。
没什么时间规律,通常是在任务结束后,邮箱与手机卡就一同被扔进垃圾桶里。
为方便联络,更换后他会在内网上进行更新,有着相关权限的成员可以及时查看最新的联系方式,就像大学生使用校园邮箱来查看信息一样,需要执行任务的代号成员们会登录内网来查找联系方式。
能找到的可以直接联系,无法查询的就等待联络。
这种由上及下的联络方式最大限度保护了高权限成员的通讯安全,却也建立在高权限成员的“忠诚”上。
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高权限代号成员叛变,继而导致她联络线路上的一连串低权限代号成员与若干外围成员暴露的情况,嗯,说的就是托卡伊和加拿大威士忌。
正因此,组织提高了代号成员的准入门槛。
【电话号码。——Gin】
内网上艾森尼亚没有更新联络用的电话号码,这是个“任务中”的委婉表达,鉴于艾森尼亚的工作性质,也代表谨慎联络。
也正因此,琴酒才挑选这样一个时间。
——在凌晨两点发送邮件的人完全没考虑过对方在睡觉这种可能。
艾森尼亚没让他等太久,回复的邮件上是一串电话号码,以及一个有几分眼熟的名字:“安娜”。
不是因为有相同名字的熟人而眼熟,而纯粹是这名字太烂大街了。
第一通电话以无人接听告终,第二通电话在等待良久、几乎又要被告知“对方正忙”时,才被接通。
“……#@&*¥?”
和机主正忙的提示音一样,电话那段的男人抱怨着吐出一连串韩语,听起来困倦又茫然,想必是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
车速放缓,就像一滴血落入一副红色调为主的油画,保时捷356A悄无声息地停下。伏特加欲言又止,琴酒没有理会,他皱了皱眉,脑子里闪过几个猜想,不管是哪一种,被利用的感觉都让他不爽。
“把手机给安娜。”
任务更重要。
琴酒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日语,只是狠狠咬重了“安娜”的发音,之后便在这边听到电话另一端、1700千米外房间内的一阵混乱,而后电话里传来陌生女人的声音。
“晚上好——或者我该说早上好?这里是安娜,劳模。”
陌生的女声没有挑明琴酒的代号,他心中猜测更加明了,尽管不爽,但职业素质还是让他接住艾森尼亚这莫名其妙的戏码。
等他回日本,有的是时候收拾这家伙。
………………
深夜来电,电话里是个说着异国语言的恶徒——别问怎么知道的,确实有些人伪装得天衣无缝,可也有人一开口就让自己凶恶的气质暴露无遗,显然琴酒是后者——几乎在对方说话的时候,那种恶意与杀气就顺着电话线飘洋过海滑入石焕大脑又在上面开了个洞。
饶是石焕自认精神强大,一时间也有些毛骨悚然。
他听不懂对方到底在说什么,可“安娜”这名字实在印象深刻,石焕才第一时间找到了在卧室休息的安娜。
——依照安娜的说法,她这几天并不准备让井上凛随意活动了。
被叫醒的安娜打了个哈欠,脸色自然没有平日精心打理过的那样光彩照人,可令人惊异的不见倦色。
她拿过手机,语言不通是最好的加密器之一,石焕只能勉强猜测那是日语,其他一概不知。
通话时,安娜偏过头看了石焕一眼,不带情绪地笑了笑。
“别担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这句话是特意用英语讲的,语速缓慢,她又把声调拉得很长,石焕一下子就意识到她在与自己对话。
通话结束,安娜将手机还给石焕,通话记录上来电显示的IP地址是日本。
“刚才那个是……”
石焕睡意全无,迟疑着,话说了一半即被安娜微笑着打断。
“我告诉过石焕先生我来韩国的目的了,我的任务就是把你这种疑似具有复活能力的家伙一块不落、完好无损地运送回国。”安娜说着,“你要对自己的价值有清醒的认识。”
“所以……”石焕顿了顿,“你的上级在催促你把我带回去?”
“准确来说,是来确认你到底能不能复活。世界这么大,总会有或真或假关于复活的流言与炒作。”
“换言之,像你这样的真货,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石焕让自己冷静下来:“正是因为我是真货,才让你下定决心不是吗?”
安娜笑而不语,石焕却更深刻地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想要叛逃这种有能力进行跨国犯罪的组织,不死上一次几乎不可能,更不要说那边还有类似人质的存在。
安娜需要有另外一个人毫无顾忌地替她去死。
石焕让这次眨眼的时间稍延长了些,深呼吸,想不明白这到底是这个多疑又可恨的家伙的又一次试探,还是对自己的最后通牒。
“我会隐藏好自己的复活能力。”
“希望你能记住自己说的话——”安娜说,“已经有超过四十个无辜的人因你而死,你也不想余生再有更多人被你牵连而死吧?”
所以,拿了钱,回到韩国,就老老实实地像之前一样,当个无业游民宅居到熬死三代人再跑出来吧。
如孤岛一般,各人得到了各自片面的消息,并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