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天定良缘》花菇一朵

13、乐寻远

　　巡盐御史林如海早已年过五十，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唯一的儿子三岁多就死了，没过几年妻子贾氏没过几年也跟着去了，留下一个病弱的女儿和他相依为命。

　　林如海身上担着朝廷重任，为了女儿的前途着想，林如海只好把她送到岳母处教养，与自己收养的女婿暂时分别。

　　说道女婿，那是一日林如海在路边捡到的重伤孩童，年纪小小却生有一头华发，一双眼睛更是生得奇异，蓝绿色的瞳仁外围着一条紫线，怎么看不像是人间应有的孩子。

　　如果不是白日遇见，林如海怕是觉得这么玉质秀美的孩子，怕是山精狐鬼所化。

　　林如海见着他生命垂危的样子，到底不忍心见他死在路边，只好把他捡回去照顾，没想到这孩子伤重却命不该绝，煎熬了两个月到底是活了下来。

　　期间妻子经常前去照顾他，就连女儿也好奇地过去探望后和这孩子相处得不错，又过了一个月，从女儿黛玉的口中林如海才知晓他的名字。

　　乐寻远，是一个父母双亡由叔叔教养的可怜孩子，但是在叔叔也病死后，他也就无家可归。

　　身世可怜又外貌迥异于常人，但他却聪慧机敏，性格也体贴温柔，林如海在乐寻远病愈后正不知该如何安置他，谁想到他却和女儿黛玉玩得很好，两人好得就像一个人一样。

　　后来为了教导女儿，林如海又接受别人的推荐，府内入了一个名叫贾雨村的先生教黛玉读书，乐寻远也跟着旁听，结果他的学习进度却远超黛玉，神慧异常，若不是他外表不同于常人，怕是在这个年纪连状元他也考得上。

　　林如海爱才又心疼他以后不能科举，便经常把他叫来身边教导，珍爱异常。

　　相处时间长久之后，林如海看见他心生疼爱，有心想把他收为义子，却在看到痴缠乐寻远的小女儿黛玉时，他生出一个想法，这样聪明的孩子若是招为赘婿后，以后不仅能照顾玉儿，甚至还能撑起林家。

　　林如海这么想着也就在夜间床上和妻子贾敏絮语，谁知道却遭到她强烈的拒绝，原因就是因为贾敏娘家的二哥生了一个含玉的哥儿宝玉，玉雪可爱，和他们家黛玉差不多的年纪，贾敏的意思是把黛玉和宝玉配一对。

　　可贾家的情况官场耳聪目明之辈谁不知道，四王八公早就已经是昨日黄花，圣上早就心生想要处理他们的想法，若不是还找不到理由和时机不对，他们早就该覆灭了。

　　妻子所说的那个含玉而生的宝玉，再聪明能聪明到哪处？

　　大厦将倾，除非那孩子是盘古再生，不然又岂能一人扛起重担。

　　不过亲族巨在的贾宝玉倒是比孤家寡人的乐寻远更有优势，但林如海派人去荣国府附近暗中查探贾宝玉的人品学识，在得知他不过是个在金玉中生活的草包，诗词一道上虽有些灵气却不成大用，每日只会在丫鬟堆里怜香惜玉。

　　不等林如海把这消息思考后，决定该如何斟酌地告诉妻子贾敏时，贾敏就一日接一日的病重起来，不过半月便病重得进气少出气多，眼看着就要不行，病情恶化得很快，短短数日后就病重而亡。

　　之后繁重的丧事更是忙得林如海跟着病倒，之后的事情几乎就全靠管家和乐寻远主持，没想到乐寻远小小一个人处事条理有序，除了主事舒畅还能安慰悲痛欲绝的黛玉，夜间陪伴她守夜时，还能劝着黛玉去照看林如海，让林家父女两人能够相互安慰，之后黛玉也能得到些许休息的时间。

　　在经历这次事情后，林如海对乐寻远更是看重，便在孝期过后为二人定下婚约。

　　时至今日，乐寻远已经在林家由孩童长成少年，消失的记忆也渐渐恢复，随着记忆的恢复，功体也随着年岁渐长，而他到现在也明白，曾经小时候自己为什么会亲近黛玉。

　　算来林黛玉也不是凡体，通过她或许可以找到回去苦境的道路，左不过是离恨天太虚幻境的一群野仙女鬼，他又岂会畏惧，这些痴男怨女的风月琐事，对于乐寻远来说连遮眼的晨雾都算不上。

　　他也着实想回去看看，明明他是死在邃无端眼前，又怎么会在异界重生退化为幼童。

　　林家对他有恩，更是将女儿许配与他，林家现在虎狼环顾，林如海早在一月前病重，已经去信于荣国府，让女儿林黛玉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这个世界的皇帝是怎么的打算，完全瞒不过乐寻远的眼睛，就连贾家的心思也被乐寻远全部摸透，若说贾家中还有他看得过眼的人，便是那贾家的老太君。

　　可惜她年纪太大，许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端得是难得糊涂，在乐寻远眼中看来，这样的做法还不如壁虎断尾求生来得痛快。

　　但贾府也就她一人对黛玉是真心。

　　至于那神瑛侍者投胎的宝玉和绛珠仙草转世的林黛玉之间的缘分，在乐寻远眼中更是浅薄得可笑。

　　长灵河边的草还需要浇水？

　　还天天浇甘露，灵河本就不是凡水，绛珠仙草本就有修成正果的缘分只在时间长短，神瑛侍者的做法太过于莫名其妙了。

　　乐寻远本就是个敏感多思的人，更是善于心计神鬼莫测之辈，林家交于他手中，在这些年暗中的势力发展壮大，就连前几年上门查探情况的歪僧邪道，早在询问清楚原因后，毙于他的手下。

　　至于未婚妻林黛玉，乐寻远对她的感触复杂，在未恢复记忆之前虽是刻意接近，但是对她乐寻远付出了几分真心。

　　皆是因为林黛玉不仅容貌清丽文采斐然，且对于她放在心上的人，皆是全心全意的在意且体贴入微，偶尔的小脾气也只会让人觉得她很可爱。

　　马上就要见面了，算算路程，她也快到了。

　　乐寻远恢复记忆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现在林府中俨然就是一副以他为主的样子。

　　病重的林如海，乐寻远是不会不管他的，现在只是让他顺应命运瞒天过海的病逝，后续的一切等尘埃落定后，他就可以谋划着带林如海和林黛玉返回苦境。

　　过了十几日走水路的荣国府一行人和林黛玉到了扬州，众人刚下了船就有七八辆马车和十几个健仆婆子丫鬟前来码头迎接。

　　为首之人正是林家老管家和一精明干练的仆妇，林黛玉不多时就上了马车坐好等着回家，原是为了迎接小姐回府装载行礼的马车，却在这时用在了荣国府贾琏等人身上。

　　到臊得贾琏一脸不自在，这客人家的行李多过主人，哪有这样的事情，又在心里暗骂王熙凤多事，凭白让他在林家人面前丢了面。

　　另一边上了马车的林黛玉，想着这次家里接自己回家和上荣国府时的车马排场对比，她虽是不重视这些，但用不用心她是看得分明，禁不住脸上又滚落两滴晶莹的泪珠儿。

　　旁边随侍丫鬟紫鹃连忙给林黛玉拭泪，口中劝道：“姑娘在府中不是成日惦念家中，这次回来等林老爷病好，也能多待几日，正好和家人多相处些时日。之前在府里常听姑娘说着老爷慈爱和未婚夫婿的才貌双全，今儿也好让我等见识见识，能把宝二爷比进泥里去的是什么人物？”

　　这安慰让林黛玉羞怯之余又收了眼泪，回想起离家前乐寻远的样貌，也不知他现在变得如何了？

　　之前虽是书信未断，鞋袜除了给父亲做也就是给他，他倒是长得快，就算她放大了些尺寸，每每回信都说穿了挤脚，弄得她每次送东西回去时，都要担心他是不是穿着又不舒服。

　　林黛玉瞧了自己腰间挂着的羊脂玉兔吊坠叹了口气，这人送来的物件也着实像他了，白发红眼的可就不像是只兔子，这性子也太蔫坏了些。

　　紫鹃见林黛玉的注意力被转移后，心中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暗自在心中念佛，又见她眼神留在腰上的玉坠子上时，忍不住感慨林黛玉的未婚夫婿是个妙人。

　　林黛玉身边被他安排的两个嬷嬷四个健仆和八个服侍丫鬟就不说了，进门后每月一千两的嚼用也堵住荣国府内碎嘴的丫鬟婆子们，更别提每逢佳节喜日送上门的节礼，就连贾母和林黛玉的生辰，他也有礼物送上。

　　世上能把文才和事理人情顾全的人，少得如凤毛麟角一般，虽说他外貌有瑕身世微薄，但凭借着往来书信礼仪，紫鹃就能明白为什么林老爷能把林家和林黛玉托付于他。

　　到了林府大门，紫鹃扶着林黛玉下了马车，在门口看见和贾琏寒暄的乐寻远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人哪是外貌有瑕，简直就是郎绝独艳举世无双的人物！

　　年少的公子穿着白色云纹长衫外罩一件银线纱衣，头上带着嵌蓝宝珠玉的银冠束着一头华发，额前缀着银制灰珍珠抹额，加上一双织锦嵌玉的翻云靴。

　　面若凝雪月华簇就，色如冷泉击盏之清冷，眉目如画，气质如玉，瞧着是极冷且清的人物，偏偏眼角处带着浅浅的桃粉，在清冷中不自知的流露出一抹艳色。

　　不止是紫鹃看呆了，就连熟悉乐寻远的林黛玉瞧见现在的乐寻远都愣住了刹那，她和乐寻远青梅竹马从小长大，是直到他容貌不俗，却没成想他会生成这样。

　　又瞧见他眼睑出的薄红，林黛玉忍不住用手绢遮住嘴角隐住笑意，还是和以前一样长得像是只兔子，不过她这取笑的心思可不能给这人看出来，别看乐寻远外表神似兔子，实则腹含黑水，要是闹起别扭，还得要自己去好声好气地哄他。

　　本就留了一分心神在马车处，此时乐寻远看见林黛玉下了马车，左右也应付完了贾琏，他便走过去迎接林黛玉，暗中打量些许，乐寻远蹙起眉头。

　　他说：“怎么你倒是比离家前还要清减许多？”

　　这话问得不客气，林黛玉心里有些微恼，但又暗自欣喜这人对自己的在意与以前无二，书信和真人到底是不同的。

　　林黛玉轻声说：“你这安排细致无错，哪里就能让我吃苦，我这不过是担心你和父亲罢了。”

　　乐寻远颔首表示自己明白后，引着林黛玉一行人走进林府，林黛玉到了家便先去见了林如海，而贾琏被乐寻远拦了下来坐在正堂寒暄。

　　贾琏则是没想到会在林府遇上乐寻远这样难缠的人物，小小年纪待人接物竟然是一丝错处也无，贾琏竟然都看不穿眼前的白发少年的一点心思，甚至觉得他的一双眼眸诡异得像是琉璃珠子一般，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与他对视后让人心生寒意。

　　真乃一异人也。

　　乐寻远盘算着林家父女此时也叙情完毕，才引着脸色不好的贾琏走去林如海养病的房间，将他领至林如海的病榻前。

　　见林黛玉双眼通红，乐寻远在林如海和贾琏寒暄时，悄悄到了一杯热茶换掉林黛玉桌前的冷茶，这次又走回林如海的床前，按照他的估计，林如海这次是不会再让林黛玉返回荣国府。

　　林如海病倒今日已经是气力无继，简单和贾琏叙话两句，就冒了一头的冷汗，他招来乐寻远在近前，当着黛玉和贾琏的面，对其说道：“远儿，老夫眼见着时日无多，你是个聪慧有主见且狠得下心的孩子，以后你无论做什么都一定会得偿所愿，但玉儿性子太过通透，易为世情所伤，以后还需你多多照顾她，念在她父母早亡，以后且多多顾惜于她。”

　　乐寻远在年岁大了之后，就连林如海也看不透他，好在他对外虽然行事不留情面，但对他和黛玉总是含着一丝温情的，对于时局也看得清楚。

　　他势力的暗中发展，林如海也有推手助力，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两个孩子的以后，他倒下了贾府还不知道要怎么样，乐寻远是能护住黛玉的，所以林如海愿意为他丰满羽翼，进一份力。

　　林如海病重在声，还殚精竭虑强撑病体为女儿打算的样子，让乐寻远回忆起一些不愿回顾的灰暗记忆，他上前握住林如海枯瘦的手掌，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黛玉。”

　　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就这样死去，乐寻远在心中淡淡说道。

　　见他神色郑重，林如海咳嗽几声后，重重地握住乐寻远的手，连声唤着老管家，让他拿来早已准备好的庚帖，当着贾琏和林黛玉的面递给了乐寻远。

　　“老夫许是看不到你们这对小儿女成亲的日子了，先把这庚帖换了，老夫也好安心地去了。”

　　林如海说了这话后，也不理在一旁欲言又止的贾琏，把林黛玉唤上前来，眼含不舍地看着她，半晌才不舍地说：“远儿是个好孩子，他虽然对外人绝情，但是对内的性子却不一样，玉儿你以后不要管外人的闲言碎语，只相信着他一人，日子就能过得和顺圆满，他总是会护着你的。”

　　这是看穿他多疑的性子了，乐寻远心上讶然，随即觉得自己看低了林如海。

　　这是窥到了自己真实性子的一角，还愿意把所有托付于自己，未免、未免有些太愚蠢了。

　　心中为吐的真意哽在喉头，让乐寻远的眸子一沉，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感受，林如海托付给他的信任竟然让他感到了一丝沉重。

　　回忆起失忆前和恢复记忆后，林如海对他的态度别无一二，乐寻远的眼角余光往身侧的林黛玉略微觑了眼，便继续若无其事地和林黛玉倾听林如海的嘱咐。

　　这厢三人凑在一起温情脉脉地叙话，反倒是把贾琏晾在一边进退不得，好不容易出来之后，贾琏是清楚家里老太太的意思的，有心把两个玉儿凑在一处，谁成想来到扬州后，林如海会玩这一手？

　　晚间，贾琏就此事写了一封信去向荣国府，谁知在第二日，本已病重不能起身的林如海，却请来亲朋好友在众人面前，定下了乐寻远和林黛玉的婚事。

　　午间坐在酒席上的贾琏是彻底傻了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这时反应过来，昨日的事情并不是林如海灵光一闪，结合今日的宴席，林如海明显是早有准备。

　　他根本不相信自己去后，荣国府能照顾好林黛玉，所以才早早就把她托付于他从小看到大的未婚夫婿。

　　贾琏在席上是嘴中泛苦，这回了荣国府后，他该如何向老太太交代，太太倒是如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