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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喜欢 ...

  •   沈逾在思索,自己跟覃凛是怎么走到今天这地步的?

      一切还要回到她读大二那年。而这也绕不开另外一个人,覃凛的哥哥,覃席山。

      那时候沈逾跟覃席山还是男女朋友关系。

      覃席山比沈逾大了整整四岁,从沈逾记事起,覃席山就一直在她身边。

      沈逾的爷爷是杨城大学的教授,也是传统黑茶技艺的国家非遗传承人。覃席山家里世代都是做茶饮生意的。覃家爷爷跟沈逾的爷爷是战友,覃席山从小就跟在沈逾的爷爷身边学习技艺。

      年幼的沈逾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整日粘着覃席山。
      那时候的覃席山总是温驯有礼,聪明能干。他还是覃家指定的未来接班人,没有人不喜欢他。
      沈逾自然也是。

      当然,沈逾喜欢他不是因为他多么优秀。

      彼时,沈逾的爸爸妈妈总是很忙,爷爷又一心专研茶技,没有人有多余的时间去关心她。
      只有覃席山会耐心听沈逾天马行空的唠叨;会在她练舞累了时温声安慰她;会在她生日时精心给她准备礼物——沈逾正经历无所事事的少女时期,最是需要被关注的年纪,覃席山给了她这种感觉。

      沈逾记得那时候家里的院子里种着一颗大的桂花树。很小的时候,她就经常扒在门前等覃席山出现在树下面。
      他总是穿着笔挺的黑色长裤,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衣,骑着自行车,从门口拐进那棵桂花树下。

      只要看到沈逾,他就会笑着向她打招呼:“小逾。”

      沈逾不会应答他的叫唤,却总是忍不住很开心很开心。

      她总觉得,他好像自己在故事里看到的那种王子,带着不真实的柔光质感。她想,假如不出意外,她会嫁给他。

      可惜,这份幻想在高二那年破灭,那一年沈逾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爸爸因为跟人签下对赌协议,败光了家里财产的同时,还欠下巨额债务,他本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家里剩下的所有东西都被抵押,沈逾跟爷爷还有妈妈被赶出家宅,昔日的风光一夕间荡然无存。

      沈逾的妈妈整日以泪洗面,最终,在一个午后留下一封信后也悄然离开。

      爷爷扛下了一切。他那些时候找了自己一切的关系来疏通那些上门催债的人,又想尽办法来还债——可惜,老人一辈子专研茶叶,对于赚钱的事情根本就不精通,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变卖祖上留下来的一切,那些所剩不多的东西对于巨额债务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本来精神矍铄的老人,一下像只被铁锤捶过的老牛,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最终,他不堪重忧,累垮了身体。重病后,因为担心债务给唯一的孙女带去麻烦,他忍痛将家族流传的技艺卖了出去。还完最后一笔钱后,他也病逝。

      弥留之际,他将沈逾交托给覃席山,让对方看在师徒一场,一定要帮他好好照顾她。

      覃席山再三保证,只要有他活着的一天,就不会让沈逾受一丁点的委屈。

      从那一刻起,覃席山就成为了沈逾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有段时间,覃席山就像他答应爷爷的一样,事无巨细照顾着沈逾。

      他帮沈逾处理了爷爷的后事;帮沈逾继续付她在芭蕾舞蹈学校昂贵的学费;还帮沈逾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处房子供她住……那段黑暗的时光,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几乎救了她的命。

      但是,随着他们长大,覃席山逐渐掌控覃家的生意,关于他们的流言也开始在杨城的圈子里传开。

      说沈逾是覃席山的金丝雀。
      说她不过是倚仗他的寄生虫。
      甚至,连她用尽全力努力争取来的舞团首席位置,也是他用钱给她换来。

      已经失去一切的沈逾,几乎将舞蹈当成自己的生命。

      她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它,可她也无能为力。况且,他们说的也没错,要不是覃席山,她哪来的继续跳舞的机会。
      她只能不停告诉自己,只要覃席山不这样想就好。

      大一下学期,沈逾被学校的教授推荐去了罗汉普顿学习,也算是短暂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覃席山每过两个月会去看她一次。

      覃席山从接手覃家的生意开始,整个人逐渐变得沉静少言。虽然他的外表看起来依旧谦逊有礼,但是很多时候,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套住了,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
      不过,他对沈逾还像幼时那样。

      他会带她游历伦敦和周边小国的大街小巷,带她去吃各种美食小吃,每一次她的舞蹈表演,他都不会缺席。

      可是,无论他们做什么,他都没有对沈逾表达过喜欢。

      沈逾早已具备女性的所有特征,学校里不乏向她告白的男生,她想,自己作为一个舞团的首席,应该还是有些魅力的,可是,他不为所动。

      她跟他最亲密的接触,只有过马路时,他出于关心的搭住她的肩膀,或是偶尔关心的揉揉她的脑袋,像长辈对待下辈。

      她困惑过,不解过,甚至自卑过……直到后来,在她生日那天,她接到了覃席山助理的电话。

      本来应该来陪她过生日的人,因为有事不能过来。

      沈逾得到了一张卡,额度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一切。
      但是她并不开心。

      从小到大,覃席山从未缺席过她的生日,更没有简单粗暴地用钱解决她的生日礼物。

      她这才不得不去承认,哪里不对了。

      她当时冲动,买了连夜飞回去的飞机。

      整整十二个小时的里程,她在飞机上辗转反侧。总会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不喜欢她了?他是不是厌倦她了,还是他有其他喜欢的人了?每一种可能,都让她揪着一颗心,不知所措。

      深夜时分,飞机降落杨城。

      沈逾打了一辆车直奔覃席山的别墅,在门口,她看到他挽着一个女人的肩膀从车上下来,走进别墅。

      蒙蒙细雨里,他又变成了那个沈逾年少记忆里温柔的人,只是,那份温柔不再属于她。

      沈逾毫不犹豫转身,回到机场,买了机票回伦敦。

      大概是淋了雨,回去后,沈逾病了一场。她本以为自己会死心——就像她从来没想过要去寻找爸妈——她从来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
      可是,对方是覃席山,是拯救她于水生火热的人。

      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通过国内的关系,打听出了那个女人的信息。
      对方叫陆小曼,是国内知名的日化品牌家的千金。
      换句话说,是跟覃席山门当户对的存在。

      沈逾并不是对他们的圈子不理解。在这个圈子里,所有的结合,都需要明确对方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利益,连她的父母当年也是如此。

      她没有资格指责。

      她只是觉得气馁。她曾经也有这样的资格的。可是如今,她只能依靠别人的钱活着,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

      她想当然的觉得,覃席山有自己的不得已。

      她恨自己帮不了他。
      恨自己,好像真的成了那个只能依附别人的金丝雀。

      她开始自己跟自己赌气。
      她不再用覃席山给她的卡。
      她还拖朋友的关系找了一份餐厅服务员的工作,开始半工半读。
      这份工作总是拖时长,导致她去舞蹈班经常迟到,甚至有时候还会缺席。在她连续缺席几次后,老师直接暂时取消了她领舞的资格。

      这时候,她甚至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该放弃跳舞。她第一次觉得这是一份属于有钱人的爱好,而她早已身无分文。

      可是一想到自己不能跳舞,她就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恐。

      她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失去了,这是她唯一拥有的。
      芭蕾教了她永远不要低头生活。这是她跟过去的链接,就像覃席山也是她唯一能够抓住过去的人。她都不愿意失去。
      以前出事有爷爷护着,后来有覃席山,她到底还是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蹉跎,即使后面的生活见识过一些现实,但是打小养出来的小姐习性依旧没能完全改掉。

      在她摇摆时,那个叫陆小曼的女人找到了她。

      对方显然不像她那样始终维持所谓芭蕾的傲娇。
      陆小曼是个脾气火爆的女人,直接在她的公寓大吵大闹,大骂她是个不要脸的贱女人,说她勾引自己的未婚夫。
      对方将沈逾的衣服撕碎,毫不留情地拿巴掌打沈逾的脸。

      沈逾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一时间傻住,整个人都陷入绝望。就在这时,覃席山来了。
      他让助理控制那个发疯的女人,然后走过来用自己的西装外套包裹住瑟瑟不安的沈逾。

      他一把将沈逾抱起,大步走进公寓。

      在那个女人的谩骂声中,他转过头,冷声对对方说了一个字:“滚!”

      沈逾听到他的生意,这才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伸手用力挽住他的脖子。
      她闻到他身上冷杉的香水味道,慢慢安定下来。
      那味道沉静,不露声色,跟他很像。那是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她赢了。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卑劣又下作的想法。但她确实赢了。

      覃席山温柔地将她放在沙发上。
      门外女人的谩骂逐渐变小,直到彻底消失。

      门内,窗户透进来的是大不列颠永远赤红色的落日。

      沈逾的公寓外面是泰晤士河,河对面有这座城市著名的“伦敦眼”。

      她隔着窗玻璃看着远处夕阳下巨大的摩天轮,她想起刚来这座城市时,是覃席山带她找到这所公寓。她一眼就相中,他毫不犹豫买下。
      那一天,他们一起站在窗前看着对面的“伦敦眼”。覃席山问她喜欢吗。
      她满心欢喜点头。
      她又一脸期待地说:“什么时候我们去对面坐一坐?”

      覃席山看到她的反应,一脸宠溺伸手揉揉她的头,说等他有时间就带她去。

      但是一直到现在他们都没去过。

      他总是很忙。每次来了这里,又有很多他自己的计划。
      她从最开始的期待,到满满的失落,再到安慰自己不要固执。
      她跟其他大小姐的区别大概就是,她懂得度,不会随意耍小脾性,特别是面对覃席山时。

      有时候她在想,覃席山把她留在身边,是不是就看中她不会随便闹事。

      她回头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男人。

      他逆着夕阳,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出他微微扬起的发丝和偏圆的耳廓。这一切都染在一片橘红下,有种别样的柔软。

      他的一切好像都是软的,温柔的,却又跟少年时一次次从那颗桂花树走向她一样,镀了一层不真实的柔光,让人难以触碰。

      像玻璃窗里昂贵的洋装,那洋装一笔一划有自己的模版,穿在身上是好看的,但你知道,自己大概是得不到的,即使有天有幸穿上一次,也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去改变一针一线。

      这想法让沈逾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和悲伤。

      她偏开头,重新看向外面的摩天轮。
      夜色渐沉,摩天轮开始有淡淡的蓝色光芒闪烁。
      不知道过去多久,覃席山暗哑的声音从她对面传来:“为什么不躲?”

      他正盯着她脸上的微红,眼底是难捱的责备。

      沈逾咬着牙,没说话。

      她的眼眶在发酸。
      但是她不能哭。
      父母双双不管她的死活离开后,她总有种这个世界上很难有人能永远依靠住的感觉,那些被催债恐吓的日子更是告诉她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强迫自己不能随便掉眼泪,这种暗示还是有点作用的,至少现在她不会随便哭,况且现在还是在覃席山面前。
      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懦弱,不想成为他的累赘,更不想他烦她。

      所以,她怕他真的喜欢那个女人,所以当时呆愣愣的,没有闪躲。
      这种原因,她说不出口。

      好几次覃席山想要伸手去摸摸她的脸,但抬起手后,又悄无声息放下,最后那只手只是捶在一边暗自捏了捏。
      她一脸委屈,好久没说话,他忍着心中的一丝烦闷,叹了口气,低声道:“生我气了?”

      那语气,好像沈逾还是当初那个随便两颗糖就能哄好的小女孩。
      沈逾抿着唇不说话。

      他又说:“生活费都不用了,傻妞。”
      平白无故骂人。
      沈逾回头瞪着他。
      他忽而笑了:“还以为你打算不理我了呢。”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这样称呼她,他故意的。
      沈逾又一次偏过头去。

      他的一只手终于还是没忍住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刮了一下,然后说:“好了,这一次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他的动作那么温柔,语气又前所未有的诚恳,她怎么能不接受。
      可是,他终究没有给她一个说法。

      以前妈妈告诉沈逾,男孩子在感情方面总是比女孩子笨拙迟钝很多。沈逾想,覃席山大概是还不懂吧。不懂女孩在面对另外一个同性时,最不需要的是你平白的道歉,而是需要你一清二楚说明跟别人划清界限的解释。
      他还是笨拙。她越来越懂得如何安慰自己。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妥协般松懈下一直紧绷的肩膀。

      他见状,伸手摸摸她的头,温声说:“好了,去洗个澡,带你出去吃饭。”

      他总是这样,以前小时候他们闹矛盾了,她生气了,他就给她带一颗糖,后来她长大一点了,他就给她买她喜欢的明星画报或是限量手办,到现在,则是一顿饭……
      好似只要一点物质上的满足,她那满心的委屈就会烟消云散。
      她也确实表现得自己不在意了。

      她又有什么资格在意?

      拿腔作调,平白惹了人家不开心。
      还是算了。

      她乖乖起身,去冲了个凉水澡,换上他助理早早给她准备的他最喜欢的黑色抹胸长裙,化好妆,跟着他出门。
      扮演好那个听话的,温驯的,很好哄的傻妞。

      他们去了泰晤士河畔的一家中餐厅。他给她夹菜,说着国内的新闻逸事,旁边的游人向他们投来打量的目光。
      沈逾听到那些艳羡的窃窃私语,多么温柔又帅气的男人,那个女人真好命。

      以前,沈逾听到这些话,总是会偷偷开心又忍不住失落,开心的是他在她身旁,失落的是他好像也并不属于她,今天,她却开始有些不为所动。

      当天晚上,覃席山就乘坐飞机回国。

      这之后,沈逾的账户依旧每个月会多一笔转账,她的老师不说一句话就恢复了她领舞的资格,他会过几天给她打一次越洋电话,两个月左右过来看她一次……她还听说,那家日化公司因为检测出一款产品含有致癌物质,导致全国抵制,短短几个月市场份额严重下滑,股票也是一跌再跌。

      她想,就这样也好。

      然后,她又接到了一个女人的电话,依旧是那些指责的话,不要脸,勾引人,等等……
      在杨城,沈逾好像真的成了覃席山圈养在国外的金丝雀。

      她假装不在意。

      过了不到半个月,又换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然后又是其他女人……她记不住那些姓氏,只知道她们来自不同的家族,有着显赫的财富。
      爱情多恐怖,再优越的女人都会被它变得面目狰狞。

      沈逾暗自思索,自己千万不能变成这样。

      可是,又一次接到电话后,她终于忍不住给覃席山打去电话。

      她在电话里声嘶力竭地冲他怒吼,叫着自己的委屈,叫着他那些破事对她的影响,她说,她永远也不想再理他。
      他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久好久,最后只哑着声问了她一句是不是认真的。

      她愣了一下,然后啪一声摔掉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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