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有终》蒋晨昏

3、告状

　　开机第二天，初放起了个早，今天是正式开拍的日子，虽然戏份不算重，但不迟到是她进圈这些年来的基本素养。
　　洗漱完毕，又简单涂好护肤品，初放就下到一楼酒店大堂，等着江醒送她去剧组。

　　两人酒店的房间离得很近，门对着门，中间只隔了一条三米宽的走廊。昨晚进门前约定好的出发时间是早上六点三十分，可初放一直等到了六点四十，却依旧不见江醒的人影。

　　初放叹了口气，这大少爷估计还没起床呢。幸好昨天沈绍华给她留了江醒的电话号码，她拿出手机打了过去。
　　电话倒是打得通，可直到铃声响满三十秒自动挂断，江醒那边都没有接起。她又连着打了两通过去，还是没人接听。

　　实在没有办法，初放只好钻进电梯，又返回她和江醒入住的楼层，亲自去敲大少爷的门。也不知道这人真的睡这么死，还是故意和她作对，任初放敲了足有七八分钟的门，愣是没敲开。

　　她知道对江醒这边不用抱希望了，可这会儿想搭同组其他演员的车去片场也不现实。
　　影视基地这边地界很广，不同公司的演员入住的酒店有所不同，加之大家拍摄时间也有偏差，去片场的时间自然也是不一致的。

　　初放只好去找酒店前台，让他们帮忙叫车，可这边是山里，外面的车进不来，酒店现有的车子都已经被提前预订出去，什么时候有空车回来，什么时候才能送她。
　　等她抵达片场的时候，照比事先安排好的拍摄时间已经迟了快两小时。

　　初放很愧疚，一路跟工作人员道着歉，跑进了化妆间。
　　她做演员这一行五年多，从没让人等过她，尤其今天还是第一天正式开拍，她作为女主角却迟到这么久，很不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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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醒一直在酒店房间里睡到快中午才醒过来，昨晚初放通知他出发时间，他不置可否，可一进屋就把手机铃声调成了静音模式。
　　今早听到外面有敲门声，也是将头蒙在被子里继续睡，毫无理会的意思。

　　他爸随随便便就把他流放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供人使唤，要是就这样乖乖就范，他江醒岂不是也太窝囊了！碰上他，算她初放倒霉。
　　这样想着，江醒一路晃到了剧组，对早上发生的事不带丝毫愧疚。

　　江醒抵达片场的时候，初放正在跟男一号韩阳拍对手戏，在拍摄视角切换的间隙，初放瞥见江醒迈着长腿懒散进场，大摇大摆地半靠在休息区的躺椅上玩手机。
　　还说要当什么助理，简直比来现场视察的领导的谱还要大得多。

　　初放草草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将注意力移回片场上。因为她的迟到，原本今晚六点钟就能收工，这会儿硬是拖到快八点才结束。
　　随着导演喊完今天的最后一声“咔”，全部拍摄任务结束，大家纷纷散场。

　　之前初放不想因为自己再次影响拍摄进度，白天的时候她就一直忍着没有去找江醒聊早上的事，可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也不行。

　　整个剧组只有她和江醒两个人是京远的人，江醒又是公司给她安排的“助理兼司机”，要是他一直这么不配合，甚至故意捣乱，那初放的工作就会很难办。
　　戏要拍，进度要保证，难道天天厚着脸皮让全剧组陪她熬夜赶进度不成？

　　初放本不想招惹江醒，可事已至此，不招惹也不行了。
　　趁着江醒在酒店门前停好车，还未上楼的档口，初放叫住他：“江醒，一起喝杯咖啡？有事想跟你聊聊。”
　　江醒又不傻，当然猜得出她想聊的是什么，于是忍住不耐烦，跟在初放的身后进了酒店隔壁的咖啡店。

　　初放没问他喝什么，直接到前台点了两杯清咖啡，取完餐递了一杯到江醒的手里。
　　江醒接过杯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初放的手指，她指尖微凉的触感传到他的手上，像是触电般，江醒的手迅速弹开。
　　初放轻笑一声，将杯子放到桌上，抬抬下巴示意他自己拿。

　　江醒不喜欢绕圈子，对喝咖啡也没什么兴趣，尤其是这大半夜的跑来喝什么清咖啡，等下还睡不睡了！真不知道这些大明星都有什么癖好。

　　不过初放也懒得和他绕弯子，她这些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很清楚跟什么样的人要用怎样的话术。
　　像江醒这种二十几岁的愣头小子，弯弯绕远比不上一针见血的聊天模式来得有效，所以初放单刀直入：“江醒，没猜错的话，你是江董的儿子吧？”
　　江醒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初放能猜出自己的身份，或者说，没想到她会直截了当地问出这个问题。

　　其实江泊远不想透露他的身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把事件升级。
　　如果江醒是公司里的一名普通员工，他跟初放之间即使闹出再大的矛盾，那也是艺人和助理之间的摩擦。可一旦曝光了江醒的身份，初放就不得不顾及到江泊远的面子，事情也就变得难办起来。

　　初放看他的反应，显然是默认了，她笑了笑：“我能猜到很惊讶吗？”
　　江醒很讨厌她这幅高高在上的面孔，总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轻蔑，好像全世界就她长了一双慧眼一样。
　　江醒皱了皱眉：“我是，所以呢？”

　　初放继续：“虽然我们之前并不认识，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你的....事迹。”
　　她特意用了“事迹”这个词，总给人一种言语之下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却又让江醒无法挑刺发作。

　　江醒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最烦别人跟我绕圈子。”
　　初放坐直了身体：“好，那我就直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被江董发配到这里来，还让你给我当助理，堵住了你逃跑的退路，但江董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对于你们的家事我并不关心，可既然你来了，看样子又走不掉，那你就得承担起这份工作的职责。剧组里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我从早到晚都在拍戏，没有办法做到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所以才需要助理。今早的事既往不咎，从明天开始，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至少不要再拖后腿。”

　　江醒轻嗤一声，挑衅地看着初放：“那我要就是不配合呢？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真是好笑，什么人都能爬到他的头上撒野了，他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除了他老子，还没有第二个人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

　　初放双手交叉，撑在脸颊下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醒，淡淡开口，丝毫没被他的挑衅搅乱情绪：“你可以对我不满，也可以跟你父母撒泼，但我希望你能做到公私分明。我呢最讨厌的就是周围人在工作上浑水摸鱼，如果你继续这样不配合，从中作梗，我也不是那种会由着你欺负的人。不管你是谁的儿子，在我这儿，一视同仁。”
　　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明嘴角是向上的弧度，可眼里却不带一丝笑意。

　　江醒实在没有耐心再继续跟她耗下去，丢下一句“随便你”就起身离开了咖啡馆。
　　看着桌上那杯一口未动的咖啡，初放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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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放回到酒店房间后开始卸妆洗漱，护肤品正涂到一半，就接到了沈绍华从北城打来的电话。
　　她瞟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21:40，这个时间沈绍华特意打电话过来，应该不是为了关心她的工作，想必是跟江泊远在一起呢。

　　初放接起电话，把手机搁在洗漱台旁，开着外放。
　　沈绍华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温和：“初放啊，收工了？你这两天在片场还适应吗？”
　　初放一边涂着乳液，一边应道：“挺好的，沈总，剧组这边都挺顺利的，导演对我也很照顾。”

　　“那，公司给你安排的助理怎么样？对你的工作还配合吗？”沈绍华接着问到。
　　初放暗笑，果然如她所料，这是江泊远想知道儿子在剧组乖不乖了。

　　不过既然江泊远不想挑明江醒的身份，她也乐于配合他装傻，初放想了想，再次开口道：“挺好的，就是....”
　　But后面是重点，初放看似轻描淡写地把早上的事说了出来，可说到造成的恶劣影响时，她又添油加醋，极尽夸张之意。

　　电话那头，沈绍华见江泊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赶忙对初放说了句“早点休息”，就挂断了电话。初放这边也完成了最后一步护肤流程，躺到了床上去。
　　累了一整天，得好好睡上一觉，明天的戏份有些重。

　　刚刚在电话挂断前的最后几秒钟里，她听见江泊远怒声道：“这个混小子！我要把他的那几辆车都给卖了，我看他还老不老实！”
　　初放没忍住轻声笑了出来，看来今晚注定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咯。

　　初放做人的一贯准则是不把人逼上绝路，可她既然能单打独斗站到今天的位置上，自然也不是那种会一味忍气吞声的人。
　　是时候该让江醒这个大少爷吃点儿苦头了，不然他还真以为地球是绕着他转的。

　　初放扯过旁边空着的那只枕头，抱在怀里，心满意足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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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江醒就已经黑着一张脸坐在了酒店大堂的沙发里。
　　初放下楼的时候看到他，知道是自己昨晚的“告状”起了作用。

　　她朝着江醒走过去，一副大人夸孩子的语气说到：“早啊，今天很准时嘛。”
　　江醒皮笑肉不笑：“你倒是会告状。”
　　初放耸耸肩，并没打算否认：“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何来的告状一说？”

　　江醒瞪眼看着她，一想到昨晚江泊远威胁说要把他的车都卖了，江醒就恨得牙痒痒。停在家里车库的那几辆赛车都是他的心头好，光是改装、调试，就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和金钱。
　　他爸这人向来言出必行，这会儿估计已经让人把车子挂好牌了。

　　江醒攥紧拳头，努力压抑着怒气：“初放，你最好小心点儿，千万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有你好看的。”

　　初放挑眉笑了笑：“好啊，拭目以待。”
　　说完，她先一步出门，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