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有终》蒋晨昏

23、是也没用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车里异常安静，只有柔和的钢琴曲从车载音响里缓缓流淌出来。

　　趁着某个等红灯的间隙，江醒侧过头看了一眼初放，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会儿正歪着头，斜靠在座椅里。

　　从江醒的角度看过去，就只能看到初放的半张侧脸，其他部分都被挡在了阴影里。

　　初放紧闭着双眼，小扇子一样浓密的睫毛随车身的晃动而微微颤抖着，脸上那微醺的红晕也还没有完全褪去，衬得她那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清透，看得江醒心里毛茸茸的。

　　直到听见后面车辆催促地按着喇叭，江醒才回过神来，看到面前已经变绿的信号灯，他赶紧切换档位，重新把车子开走。

　　江醒一路把车开到了初放家楼下，找了个就近的车位停好，又绕到副驾驶那边，拉开车门，把人拖出来。

　　江醒一只手提着初放的包包，另一只手半搂半抱地把她带进了电梯，全程初放都没有反抗，就由着他带着自己走，看来真是醉得不轻。

　　站在电梯里，看着趴靠在自己身上，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初放，江醒意识到这人今晚是指望不上了，他只好亲自动手，从初放的包包里翻找出电梯卡和她家的大门钥匙。

　　好在之前他送过初放回家，还能记得她家所在的楼层。
　　江醒简单回忆了一下后，精准按下电梯按钮，半分钟后，电梯停靠，他才总算成功把人拎进了家门。

　　这还是江醒第一次踏进初放家里，之前每次送她回来的时候，基本都是送到楼下，最多也就止步于家门口，从来都没进去过。

　　进门后，江醒先把初放安置在卧室的床上，自己则忍不住参观起整个屋子来。

　　初放家里很干净，一眼看过去会给人一种很空旷的感觉，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实零零散散的东西也不少，但都被归置得井井有条，一看就是有人定期在整理。

　　这房子并不算大，江醒目测了一下，也不过就一百二十平米。
　　房子是两室两厅的户型，有一个很大的半开放式厨房，厨房隔壁是几乎同样面积尺寸的卫生间。

　　沙发，地毯，电视机，立式空调，双开门的冰箱，甚至厨房的一侧还安装了隐藏式的洗碗机。明明这里什么生活用品都有，可不知为什么，江醒却总觉得冷冷清清的。

　　按说就初放赚钱的能力而言，想在市中心买个别墅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她还是选择窝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房子里，大概也是觉得屋子越大，心里也就越是空落落的吧。

　　还不等江醒参观完，就听见卧室里传来咕咚的声响，他不放心初放一个人待着，毕竟这人喝得醉醺醺的，保不准儿哪下翻身没翻好，不小心掉到地上，再把自己摔坏了。

　　他赶紧冲回卧室，就看到初放正半坐在地上，两手扒着床沿。江醒快步上前把人抱起来，仰躺着放回床上，仔细盖好被子。

　　看着这睡得跟头死猪一样的初放，江醒突然犯了犹豫。

　　既然已经把人安全送到家，这里也就没他什么事了，照理说应该回去了。
　　可他又转念一想，初放喝得不省人事，万一半夜吐了，身边也没个人看着，再把自己给呛死呢....

　　左右抉择后，江醒决定留下来，他这人向来最有爱心了，绝不会看着一个花季少女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作为公司的领导，也作为初放刚刚卸任的司机，这是他不得不肩负起来的责任！

　　况且，今晚初放跟那个狗屁制片人搂搂抱抱、不清不楚的，他还没找她算账呢，今晚留下来，明天也好方便谈话。
　　他们京远影视可是个清白纯粹的企业，坚决杜绝出卖色相来谋求工作机会。

　　结束了内心的激烈斗争后，江醒心里瞬间踏实不少，他从客厅里捡了一条厚厚的毯子，裹在身上，又回了卧室里。

　　初放家的暖气温度开得刚刚好，江醒窝在初放卧室的沙发上，柔软而舒适。
　　突然一阵睡意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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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是初放先醒过来的。

　　昨晚宿醉严重，睡了一整宿还是没有完全清醒。她睁开眼，就看到面前的沙发上有个人，那人蜷着腿，窝成了一团。
　　厚厚的毛毯裹着身上，只露出头发和一双细长且眼尾上翘的眼睛。

　　初放在脑海中仔细搜罗着这双熟悉的眼睛的主人，突然一个名字浮现在她眼前。

　　江醒！！

　　她顾不上这会儿头晕还没彻底好，嗖地一下跳下床，一把扯开江醒身上的毯子。
　　她这一套动作下来，江醒也醒了。

　　江醒挣扎着坐了起来，抬起手，敲了敲两侧的肩膀：“你醒啦。”这沙发虽然舒服，可窝了一整晚，腰背还是不免有些酸痛。

　　初放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你怎么在我家？”
　　江醒一副“你怎么不识好歹”的表情看着初放：“当然是因为你喝多了，我把你送回来的。”

　　初放：“送完我你不是应该回去吗？谁允许你住下了？”
　　江醒轻嗤一声：“真是狗咬吕洞宾啊，我还不是怕你半夜吐了，把自己呛死！你因为我愿意留下来照顾你啊？”

　　初放被他这一副无赖相彻底打败，还不等酝酿出下一句，突然被江醒反客为主。
　　他抬高声音问到：“你昨晚跟谁喝的酒？”

　　初放听得出来，这句话就是江醒想要找茬儿的冲锋号，她翻了个白眼：“要你管。”瞬间熄灭了一场即将爆发的“战争”火苗。

　　江醒自知没有立场过问初放的事情，他心里十分不爽，但嘴上却丝毫不肯示弱：“你以为我想管你？我就是要提醒你一下，别喝多了做出什么过格的事，给公司丢人。我可没空跟在你的屁股后面，给你收拾烂摊子。”

　　初放冷眼看着他：“你放心好了，我和江董签过合同，要是我真做了什么有损公司形象的事，自然会按价赔偿的，不劳江总费心了。”她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轻蔑。

　　江醒恨得牙痒痒，尤其是想到昨天被那个人抱着的时候，初放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憋了好半天，江醒才咬着牙挤出四个字：“你最好是！”

　　初放根本不想跟他多扯，也没领情昨晚江醒把自己送回家这件事。

　　她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都十点多了，于是下了逐客令：“我现在已经清醒了，不会因为喝多了而做出让公司丢脸的事，也不会把自己呛死，你可以从我家离开了吧？”

　　“还有，”初放补充到，“戏也拍完了，以后少来烦我。”

　　江醒不甘心就这么被赶走，而且昨天的事明明就是初放有错在先，他越想越气：“你说你一天天的，老往那些导演制片身边凑个什么劲儿啊？”

　　初放露出一副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的表情，惊讶地盯着江醒看：“当然是为了工作啊，赚钱养家，懂不懂啊？”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光是有钱有门路也没用，不少带资进组的小演员拍的都是给他们量身定制的剧。
　　没技术没内涵，就单纯准备几套漂亮衣服，穿上在摄像机面前走个过场，根本没人在意票房和口碑。
　　一个想赚钱，一个钱多得没地儿花，豪掷千金只为搏美人一笑。

　　而真正想接那种含金量高的片子，还得是制片人看上某个演员，才会专门去邀戏。所以为了能拿到好角色，不少演员都得毛遂自荐，争取一个试镜的机会。

　　再大的咖有时候也得自己找活干，毕竟，你得先让人家看到你嘛。
　　要不是想在这条路上留下点儿痕迹，初放才懒得每天把自己搞这么辛苦。

　　江醒被她盯得很不舒服，但还是有些不服气道：“赚钱赚钱，你就那么喜欢钱吗？”

　　初放这回又换上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我今年二十八岁，早就过了有情饮水饱的年纪了，爱情、男人，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没有一个女孩子小时候的梦想是赚钱养家，可不赚钱的话，吃什么，喝什么？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生下来，都有一个京远影视等着他去继承的。江醒，你活的太优越了，是不会懂我们这种出身普通的人的辛苦的。”

　　江醒被她怼得恼火，只徒留一脸羞愤，却无言以对。

　　见他依旧杵在原地没动，初放开口：“还有事吗？”

　　江醒看着她，眉头紧蹙：“你不用说这些话刺激我，我怎么就不懂你的辛苦了？我只是很讨厌你每次见了那些人，都是一副讨好巴结的模样。既然你喜欢钱，喜欢名和利，那我帮你就是了。”

　　初放轻笑了一声：“你帮我？”
　　江醒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对啊，我帮你。怎么，你不相信我？”

　　“不是。”初放摇摇头，往前上了一步，紧盯住他的眼睛，“江醒，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突然别戳破心事，江醒有些不自在，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要说是呢？”

　　初放突然扯起嘴角，笑了出来：“是也没用，我不谈恋爱的，也不想找男人。”
　　江醒不解：“为什么不谈恋爱？因为梁嘉瑞吗？”

　　初放觑着眼睛看向江醒，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顿了一会儿，她才道：“也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