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红》尹瑞泽

73、第 73 章

　　73、
　　八月，伏天结束便开始入秋，东风减退北风起，第一场雨下来便生了寒气。
　　九月初乔峰便到了姑苏，换季的时候慕容复都不会好过，罪魁祸首带着几分负荆请罪的愧疚感赶了过来，正遇到远道而来的虚竹。
　　原来两兄弟都记着慕容复的病情，自去年雁门一别，虚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师兄了，听说他回了姑苏就准备来看看，只是惦记着他的旧伤，翻找医书备药花了不少时间。
　　虚竹倒是不奇怪大哥在这里，毕竟当初两个人一起走，后来乔峰又发信问过慕容复的伤病。
　　乔峰见到虚竹，两个人商量了一番，虚竹在书上翻到了一些治疗肺部损伤的法子，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总要试试，哪怕是减缓症状。
　　阿碧见着来人高兴极了，慕容复回了姑苏就没闲过，里外里的跑，前日骑马去城郊看花，路过太湖兴致上头跑去采藕，鲜藕刚送过来就开始咳嗽，开始谁也没在意，毕竟慕容复内力深厚，不成想这两天愈发严重饭都吃不下了。
　　虚竹问吃的什么药，阿碧却道自家公子爷身体好得很，内力深厚，小伤小病从不用药，只要一两日便可自愈。
　　虚竹叹了口气，“师兄是不愿你们担心。”
　　阿碧见两个人面色沉重，这才觉得大事不妙，问道，“公子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素来迟钝的小和尚这时候却开了窍，哄着阿碧先带他去瞧瞧慕容的病情，小姑娘想来想去无非是受寒生病，也不愿往更深处去想。

　　慕容复对自己的身体心知肚明，但是尚未准备好后事，慕容家大业大，几位家臣自有产业和保命的法子，但是阿碧阿朱又该何去何从，包不同的遗孤年纪更小，强势的李青萝自大理归来更是极力撮合慕容复与王语嫣，拐弯抹角提起他二人早已定婚，若非慕容博不便出面早该替他们二人完婚，慕容复推了两回已经不愿再去曼陀山庄。
　　王语嫣却私下里约他相见，柔弱的少女一袭粉衣风也吹得走，抬手间泪眼婆娑似花承露，哽咽着问表哥是不是嫌弃她了，慕容复看着仍显稚嫩的小女子只能说道，“我怎么会嫌弃你……若不是我自顾不暇，又怎么会让段誉带走你？他是大理太子，享一国尊荣，当时待你千依百顺，我总以为他会好好照顾你。”
　　王语嫣玉手纤纤，擦了一把眼泪，低声道，“任他如何富贵，我从来也只想与表哥泛舟太湖，过些逍遥自在的日子，当初表哥不见踪迹，妈妈也被人打伤，我无依无靠只能跟着他……表哥，他虽然是大理太子，却也只是个见色起义的轻薄之人，我随他去了大理，他有一堆同姓的好妹妹，又有宗室选好的高门正妃，后来连西夏公主的五位婢女也封做侧妃，我在他眼里，与那些人并无二致，当日优待我，也不过是图一时新鲜……”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他的性子随了父亲……当初我以为少室山之行有去无回，慕容家又在江湖树敌颇多，而你有大理段氏的庇护，总归性命无虑能享荣华富贵。”慕容复不是不知道段誉的性子，说来都是世家子弟，一生一世一双人注定是妄想，但是以段誉的柔和性子，总归不会亏待王语嫣。
　　“表哥，我从来也不要什么荣华富贵。”王语嫣拽住了慕容复一只手，两眼满是期盼的看着他“我也不要做什么皇后，我只想与表哥长相厮守！”
　　往常这样的眼神，慕容复总会心软，只不过那时候他心中想着复国大业还能硬生生把王语嫣推开，如今只剩一声叹息，王语嫣带他的情义不假，可是他却无意成家。

　　“表妹……现而今，我只当你是妹妹……”他尝试着推开王语嫣，对方却屈指成爪，直接撕下了一片衣袖。
　　“表哥！你知道我不是！我从来也不要做你妹妹！我只想做你的妻子！”
　　慕容复低着头，没看自己被扯碎的衣袖，只盯着王语嫣的手，那是一双女儿家纤细柔嫩的手掌，指甲上用凤仙花染着娇艳的水红色，握着一方淡青的布片甚是好看，然而手指却屈如鹰爪，指甲被磨得很短，绞着布片力道十足。
　　“阴风爪。”慕容复熟知各家武功，却没想到有天能在表妹身上用到。
　　“表哥，我是为了自保。”王语嫣知道想骗慕容复也无用，便扯开了衣衫，雪白的肩头还有两处光亮的咬痕，那是被牲畜尖锐牙齿咬后，结痂愈合的痕迹，“你不在，妈妈也护不了我。”
　　慕容复垂眸思索间，王语嫣已经撞进他的怀中，呜咽哭泣，慕容复抬手轻抚她脊背，王语嫣看不见表哥的神情，只听他冷淡说到，“现在，已经没人能伤你了。”

　　后来慕容复都没怎么在家待，不是去姑苏城里清账查看各处工坊便是与人相约游玩，直到发病。
　　他本来就生的白，肤色如雪，以至于病起来脸色带着煞人的青，见乔峰虚竹都到了也松了一口气，让阿碧招呼他们歇息，乔峰想着叫他吃些东西，但是当天夜里慕容复就烧得胡话连篇。
　　揪着乔峰骂他看轻自己觉得南慕容不配与他齐名，恶狠狠道要算账现在就来……虚竹来劝便连带着虚竹一起骂上了，也不叫师弟了，说小和尚见色起意竟然肖想王语嫣，骂完了还不等人解释自己又哭了起来，搞得虚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乔峰拍拍他安慰道，慕容夜里多梦有时候是这样的，把梦里的事情当真。
　　“可师兄现在醒着啊？”虚竹倒是没生气，只是十分担忧，“师兄怕是疼狠了，睡不着醒不了，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虚竹换了几次方子，从疗效上来看并没有起什么作用，王夫人带着女儿前来探望的时候，慕容复正在追着虚竹打，骂他得了便宜还卖乖，都已经做上逍遥派掌门了还拿个戒指来骗他……
　　乔峰挡在中间一边挨打一边解释，那就是逍遥派掌门信物，虚竹不会骗人，结果慕容复更气了，“我就知道你护着他！你也恨我！现在就动手吧，我也不要你让！”
　　虚竹抱着脑袋都不敢躲，毕竟师兄现在烧得脑子也不清楚了走路都摇摇晃晃，打人的时候都得乔峰伸手扶着他站稳，谁都怕他一个着急直接摔了。
　　结果两兄弟还没说话，慕容复自己吸了口气又开始流泪，“我也打不过你，现在已是任人宰割……”
　　王语嫣想要上前安慰，这会儿兄弟俩齐心协力，这边虚竹拦着说慕容复身体不适不能吹风，那边乔峰捧着人边往屋里送边哄，“我也不能占你便宜，先进屋休息好了再比试……”

　　慕容复看到了王语嫣，但是乔峰脚快，人都没回头脚尖一勾房门啪的一下就把慕容复捎回了房间，房间里慕容复还在发火，你不光欺负我，还欺负表妹……

　　后来等慕容复烧退了人清醒了，乔峰试着提了一下，结果慕容复根本不认账，淡定靠在躺椅上，笃定道，“你这是瞎编乱造！”
　　乔峰一边叹气一边继续给他打扇子，虚竹递过药碗阿碧在旁边捧着蜜饯，几个人也不可能真的跟他掰扯那些胡话，好不容易终于等他退烧了清醒了，高兴还来不及。
　　说来两个人没见到慕容复都心中忐忑，一个恨自己医术浅薄无能为力，一个恨不能替慕容担了病痛，但是真见到了忙着伺候人也没心情感慨了。
　　等天气凉爽下来，慕容复身体也恢复了许多，理智回笼。两个人纷纷告辞，虚竹说方子没弄好，准备再去请教请教薛慕华，乔峰也说丐帮需他回去主持，慕容复并不挽留，只说到，“吃了螃蟹再走吧，有好酒。”
　　花雕煮热，入口甘甜，慕容复小口抿着，乔峰也知道他量浅，直接拉着虚竹碰碗，螃蟹清蒸炝炒熬粥做汤包，样样都是极鲜美，兄弟俩难得心情放松，吃吃喝喝却没想到黄酒后劲极大，最后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下的。
　　“两只醉猫。”慕容公子喝了酒，热气上头，面颊绯红，看着躺地上的兄弟俩，摇了摇头却并不准备去扶，自己趴在栏杆上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