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红》尹瑞泽

32、第 32 章

　　32、
　　“大悲大怒……师兄受伤后，又强行催动了内力……”虚竹说道这里看了一眼萧峰。
　　萧峰摸了摸脖子，解释道，“我怎么也不会对一个伤患动手，慕容老——老先生放弃复国之后，他就动手把他们家玉玺给扬了。”
　　“扬成碎片。”萧峰看着虚竹，心虚的补充了一句。

　　“师兄内伤太重，不能再耽误了。”
　　“我来……”萧峰正想揽过慕容复，却发现虚竹已经坐了下去，“我与师兄内力一脉相承，还是我来吧。”

　　慕容复体内的真气像是决堤的河水，横冲直撞的泛滥着，已经到了衰竭之时，散乱无章，游走不定。
　　好在他们的内力都是承自无崖子，虚竹为他输入真气，再引回自身，游走周身，竟然如同自己修行一般顺畅。
　　到了后半夜，慕容复体内的真气才逐渐恢复，但是仍旧是迟滞的，约莫是先前强行催动内力伤了经脉。

　　萧峰见虚竹幸苦了大半夜，说什么也要换自己上，虚竹却担忧的告诉他，“师兄怕是损伤了经脉，再不好好调理是要落下病根的。”
　　“他原也是跟阿朱这么交代的，要找个地方静静修养，暂时不回姑苏。”
　　虚竹闻此言，想到之前慕容复初上少林噩梦连连，忽然间抬起头，雪亮的眼睛看着他慢慢说道，“不能让师兄回去了。”
　　“是不能让他回去，他那几个家臣天天想着复国……”
　　两个人虽然频道完全没对上，但是结论是一样的，横竖不能再让慕容复回去了。

　　“不如我带他去塞上，风光无限，牧马放羊……”萧峰想起来自己当初的心愿，既然不是汉人，那就远离中原，去辽阔的草原，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过一些没人打搅的日子，慕容复要是在两个人还能经常切磋，更不会无聊。
　　“大哥，你可是辽国南院大王……”
　　“我早就想好了辞官归隐，本来就不喜欢那些规矩，当了南院大王也是天天打猎不问政事，辽主意在南下，你是知道我虽然不是汉人却绝不愿意侵略中原……”
　　“我自然是相信大哥的！”虚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只是我师兄，心里太多事，性子又是极傲，轻易不肯与人交心，而今他的病，是万万不能再生气了。”
　　“我同他也算有些交情，自然明白他的性子，以他的武功人品，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当是傲气的，慕容不愿与人交心，我同他多喝两次酒，熟络起来总能说清楚。”虚竹说地郑重其事，萧峰却豪情的揽下，“便是他不快活，我让着他就是，怎么会让他气坏了身子？”

　　萧峰这样保证，虚竹却还是留了一下，慕容复还没醒，远未到能起身动路的程度。
　　伤重，情哀，气急。
　　好在虚竹同萧峰二人内力深厚，熬了一夜才算是把伤情稳住，慕容复一觉睡到了下午，日色昏黄的时候才嘤咛着醒来，虚竹见他嘴唇都已经干的起皮，连忙递过去一杯水，递到了他手上才想起来是冷水，急着道，“我给你添些热水吧……”
　　“没事……”慕容复嗓子哑的厉害，夜里出了许多汗，喂水又呛得厉害，嗓子干得也像是粗砂，“都晚上了么？”
　　“是啊……”
　　“把灯点上吧。”
　　慕容复轻轻一句话，却把两个人吓一跳，难怪从睁眼到现在都没对萧峰做出一点反应，原来是根本看不见。
　　虚竹急着再给他诊脉，慕容也似是预感到了什么，皱起了眉。

　　“现在是傍晚，”萧峰终于开口，只说到，“太阳还没下去。”
　　“师兄，你是急火失明，不要紧的，过些时日养好了心情，会慢慢好起来……”
　　虚竹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容复抓住了手腕，他抓着虚竹，叹了口气，神色却仍旧是平静的，以至于虚竹想要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师弟……你父亲的事……我代我爹向你赔罪。”
　　“慕容老施主都已经遁入空门，师兄也不要再计较了……我爹生前，一直对师兄赞叹有加，当年的事情，他从未怪罪与你，师兄也不要再为此伤神了。”虚竹毕竟在少林寺里待的更久一些，对于慕容复的人品，少林几位大师还是认可的，也因此邀他来召开武林大会。

　　“你不怪我就好。”慕容复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看不见，但是耳朵还听得到，顺着刚刚萧峰说话的方位抬起头，说道，“你先出去，我跟萧兄还有几句话要说。”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些话恐怕关系三十年前的恩怨，于是虚竹点点头退了出去，萧峰上前一步，站在慕容复跟前，却没有说话，慕容复抬头看着他，因为眼盲，空荡荡的眼睛里也没什么东西。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萧峰先开了口，“你同阿朱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阿朱是我看着长大的，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也和亲生的妹妹没什么区别，她虽然古灵精怪，但一直都是极听话的，她离开燕子坞去寻你，我就知道她是真心喜欢……我劝她不要因为我的事耽误姻缘……也想同萧兄说一句，阿朱是你三弟的妹妹，同我们两家的恩怨无关，你再恨慕容家也不要牵连到阿朱头上。”
　　“我怎么会恨她！”萧峰也没想到慕容复会跟他提阿朱，却还是顺着他的话说到，“我先前就知道她是温柔贤惠的女子，不愧是你的婢女……之前她陪我天南地北寻找仇家，一路风尘仆仆，虽然是奉了你的命令，我也是承了她的恩情……”
　　“我没有让她去找你，是她自己要去的。”慕容复无情打断，说到，“你我间的情分还不足以让我把妹妹送你！”
　　“是是是，你别激动。”萧峰听他话急，生怕他火气上来，连忙顺毛。

　　慕容复瘪了一下嘴，也觉得自己说这话太小气，人家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他凑什么热闹，他们能成是缘分，与阿朱也算有个可靠的人托付终生，若是不能成，不管是燕子坞还是大理，都足够阿朱衣食无忧过完下半辈子。
　　萧峰见他情绪平复了些许，小心翼翼问道，“你我的父亲都已放下恩怨遁入空门……我说过，你父亲有病在身……”
　　“你要跟我算账，是吧？”慕容复说的笃定而平静。
　　“你说什么？”
　　“在藏经阁，你说过我父亲有病你不欺他，但是我没有，要向我寻仇……”
　　“我没有。”萧峰郁闷了，都知道他不欺弱，慕容博有病他自然不会动手，但是慕容复，“你伤得那么重……”
　　慕容复也沉默了。

　　他竟然将前世今生混淆了，已经记不清那一幕才是藏经阁所发生的。
　　“萧峰！”慕容复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惊得萧峰都踏出了一步准备把人扶着。
　　“你不要欺人太甚！要杀就杀！难道还要我养好伤再给你杀？”
　　萧峰看着他，抽了抽嘴角，现在终于明白虚竹的担忧很有道理，你这师兄岂止是不愿与人交心，简直是自说自话也根本不管旁人都说什么。

　　还好慕容复一着急自己咳了起来，萧峰给他倒了点热水，慕容复喝下去之后人也平静了下来，“你我两家的恩怨也不用再提了，我们慕容家欠你的，今日一并拿回去就是！”
　　萧峰看了他许久，只觉得慕容复从来没有这么陌生过，慕容虽然眼盲，却也感觉到针刺一般的恐惧，萧峰在打量他，像狮子打量猎物一样观察着他，
　　虽然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是在狮子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本能的恐惧依然令他浑身汗毛直立。

　　“你口口声声要我杀了你……这世间难道你都放下了？”萧峰站在他跟前，像朵飘在他头上的乌云，眼看着就要从天盖下。
　　但是听了这话，慕容复反而松了口气，终于垂下了眼眸，他两手合握一处，虽然看不见，却仍旧能感觉到掌心温热，也有了些力气，慢慢说道，“我父老病，你杀了我，莫要寻他。”

　　萧峰先是惊讶，而后一股子不可名状的愤怒涌上心头，几乎就要抓住慕容复的肩膀质问，张开嘴却又无话可说，只能转身像狂风一样刮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