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突发疫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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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郡县以西六十里外，便是与古兰的接壤处，此地常年居住着游牧民族，自百年前就一直久居在此。
此时天色已晚，虽远远便可看见游牧族的帐篷，但夜晚里，草原常有野兽出没，不便于行，更何况也没有马匹可以驱使。
两人便在一处山坡处，寻到一座年久失修的木屋落脚。推开门只听咔嚓一响，屋顶的灰就倾斜而下，瞬间地面灰蒙蒙一片。
看着破旧蔽塞房屋，沉默良久的洛染才开口道：“为免引来狼群，今夜就不点火了。”
看着洛染终于开口后，灵压愣了愣，然后点头嗯了一声。
“害怕吗？”
地盘被烧后，明显看出洛染的落寞，灵杳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心想着自己可不能再拖后腿，便坚定地看着洛染，道：“不怕！”
屋内有一张破旧的竹条小床，洛染示意她躺下休息，自己则在狭窄的地面铺了些枯草，背朝竹床俯身卧下。
夜深，皎月如灯。
洛染却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蓦然转身望向床上安睡的身影，心头一悸。
他突然想起当日在倚春楼遇见的那个醉酒假小子，虽然醉到不省人事，还吐了自己一身。
但清楚记得，那日灵杳唤他二愣子。
除了记忆里的那人，不会有人如此叫他。
也是那一刻，他便开始怀疑灵杳是她。可无凭无据，若仅凭这个名字，始终太过儿戏。
再后来，看见灵杳拼死互换人质，从古兰带解药回朝，为的竟然是他们洛家的案卷，这种怀疑在他心中慢慢肯定起来。
直到坠崖后，他亲耳听到灵杳叫他本名——洛染！
自从洛家被满门抄斩后，这个名字就同洛家一同死去，这些年他活的谨小慎微，暗地调查他背景的人都被一一除掉，根本不得而知。
不管是行为举止还是饮食习惯都与小不点完全吻合，起初洛染确实误以为霍小鱼才是小不点，直到发现她不仅对柿子过敏，甚至喜食清淡，也有着大家闺秀的循规蹈矩。
这一切都与那个时不时就蹿到树上偷吃柿子的女孩截然不同。除非同自己一般遭遇巨变，否则他并不相信一个人能在九年岁月中横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就像完全换了个人。
早在回朝时，洛染便知霍小鱼并非少年时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只是不明白，为何她执意假冒成小不点来与自己相认。
忍辱负重八年之久，并暗地里修建了军火库，眼看复仇的计划指日可待，绝不能让有心之人，识破自己的真实身份。
当洛染收到那份密信，的确犹豫了。一方是倚春楼被重重包围，而另一方面是信中带来了灵杳的耳环。
信中要求他只能二选一。
隧道里的东西是他这些年将身家尽数拿去跟军火商购买的，此事一直在地下进行，并未透出风声。若是此事在他计划之前，便传进了朝廷耳目里，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作泡影。
唯一蹊跷的只有去年倚春楼的那场灭顶之灾，全楼连同客人尽数被屠杀。本以为此事是边境的流寇所为，不想倚春楼过分惹眼，便告知县令草草封案。
直到年初，永安县主与帝师千寻调查天昭城的案件，牵扯到了倚春楼，洛染才发现这件事不是当初想的那般简单。
此案背后必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和阴谋，也许这案子就是为了引出洛染！
而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更加肯定当初的猜测，背后之人的确是冲着自己来的。
事后调查发现，青云州的倚春楼主事吴老连夜到丰郡县买了一名女子，恰好次日便遭到灭门屠戮。
本想去狱中审问此女子，却晚了一步，被她逃走。
虽然吴老在他手下数年来一向安分守己，但既然忠心难辨，洛染宁愿错杀十人也不能漏杀一人。
最后只能亲手解决了吴老。
联想到今日摘星楼的异动和倚春楼被烧毁，除了吴老，找不出比他更值得怀疑的人选。
洛染阖上双眼，面色沉重，喉咙时不时滚动着。
当初入天网司，自愿宫刑以绝后患，便是为了一心一意完成复仇大计，不再受女子蛊惑。可遇到灵杳之后，一切都变了，变的往不可控的方向倾去。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她再次重逢。至于灵杳为何不肯坦白自己就是小不点，始终不得而知。
更让他所料未及的是，灵杳成了他命中的唯一变数。
翌日，天光大盛。
灵杳醒来的时候，洛染正把从外面抓回的野兔剥皮烤制。
昨天夜里没有生火，又是长途跋涉，灵杳只吃了几个野果子便昏昏睡去，看着冒烟的兔肉才突觉肚饿。
乖巧的走到洛染身边坐下，双手托腮等着投食。
约莫二刻，火堆上的肉烤制的外酥里嫩，肉皮里不断滋油往外冒。
洛染扯下一只兔腿递到灵杳面前。
“嗯！”灵杳应了一声，双手接下兔腿，正欲张口。
突然余光瞥到身侧伸出的一只怪手，吓的立马松了手上的食物。
兔腿着地后往身后斜坡滚去，刚滚了几步，便看到一只黑黄削瘦如骨的手将它抓了起来。
洛染敏捷地掏出配剑，指向来者。
此人看打扮，貌似是个古兰族的流民，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露出肚子上的脓疮。
仔细一瞧，不止身上，连脸部手脚裸露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脓疮，上面还流出青黄的脓液，发出一阵恶臭。
灵杳顿时胃里一翻，恶心的想吐。
而流民只顾着疯狂撕咬着手里的兔腿，哪怕被长剑所指，依旧不要命的埋头吞咽。
看到只是个流民，灵杳轻轻压了下身旁的手臂，洛染这才缓缓将锋芒收回鞘中。
兴许是兔肉的香味随着空气散发出去，斜坡之上又爬出几个流民，颤颤巍巍的骨头架子，仿佛风一吹就要散去。
那些人跟拿着兔腿的流民一样，全身上下裸露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全是些发腥恶臭的脓疮。
时不时还有几只苍蝇扑腾着，久久不散。
“求求好心人，救救我们。”
“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施舍给我们吃的吧……”
“求求了……”
斜坡上拖着残躯的流民，在灵杳和洛染的面前，四肢伏地，不停地朝二人跪拜，本就病态的脸往草坪上一磕，灵杳看着实在难受。
赶紧从洛染手中将兔肉尽数递到他们手中。
一见到食物，几个流民眼里精光一现，相互哄抢起来，不到片刻就被分食干净。甚至连掉落在草堆里的碎骨残渣都不放过，捡起来就往嘴巴里塞去。
灵杳只得忍着饿意舔了舔嘴皮，不禁咽了口水。
这场景突然让她想起自己灵芝化形前夕，被一群掮客分抢，导致历劫失败，死后才穿进了书中。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却被一只手掌轻轻抚着后背，灵杳这才安心下来。
等到看着流民吃完食物，灵杳才开口问道：“你们是何人？”
看到大善人给了吃食，流民们赶紧下跪扣拜。
“我们是古兰国人，本居住在附近的游牧族，前些日子族中突然发生疫病，接连死了好多人。长老说这疫病会传染，而且族中无人能医治，得病的人只能扔出营帐……”
“让我们自生自灭！”
流民们哭嚎着，黑色的眼窝几乎快要凹进眉骨里，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若是在半夜，非得给人吓个半死。
洛染下意识将灵杳往自己身边拉近了几分。
看他们的面相，如若再不医治，不等饿死，恐三日之内便得毙命。
灵杳掏出巾帕往洛染面上一系，给他遮住口鼻。又掏出另一张巾帕掩在面前。
平日里秀儿总会嘱咐她多带几张巾帕，说什么女儿身爱干净，非得往她袖口里塞。
没想到秀儿婆婆妈妈的举动这次总算没给自己添乱，还倒帮了一忙，否则估计只有扯坏衣裙来使。
她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针灸袋，从里面取出应诊布，放在其中一个流民的脉搏上。
随后凝神屏气，探指诊脉。
须臾，灵杳再次观察流民的舌苔和脓疮后，便心知肚明。
当务之急，需得尽快医治。
灵杳自袋中取下一枚长针，示意众人伸出手来。
流民见状虽有所顾忌和害怕，但想到不治会死，而灵杳的手法极其专业，便纷纷伸出手臂。
一针扎破指尖，艳红的血珠立马钻了出来。
此放血疗法可理血调气，减轻血液中的邪热。
紧接着灵杳又吩咐流民们将脓疮里的脓液挤尽，在此间隙里，她朝四周望去，视线最终停留在杂草丛生的一处。
她寻了块石头将草药捣烂成青绿色浆液，然后一一敷到流民的身上。隐私部位则让他们自行照着她的手法一并敷上。
草药浆液中加了田七，田七不仅可以祛瘀止痛，粘腻的汁液可以让草浆稳稳附着在伤患处，不易脱落。
这种疫情换做大昭御医，或许也会有几分生机。可游牧民族本就资源匮乏，当地的巫医信奉古老偏方，医术有限，根本难以攻克。
幸好灵杳获得医修传承，对于她来说，完全根治不在话下。
现在最关键的除了研制解药，还需查出造成疫情的源头，否则哪怕治好，日后依旧会有再次感染的可能性。
更何况疫情具有传染性，发病期极快，若不医治只有死路一条，很快便会传遍整个部落。
“快带路，我有办法救你们族人！”
洛染本想劝阻，但当他看到灵杳那双坚毅的眼神时，便妥协了。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流民便将他们带到了营帐外。
此时喧天的哭喊声划破云霄，其中还不乏婴儿的哭声。
部落又发现一批新的患者，灵杳看到眼前密密麻麻排满了营地的患者，顿时瞠目结舌。
甚至有接近半数是不超过十岁的幼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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