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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没有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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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那股子试图去争论的意愿又开始在心里发芽。
她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已经见过了太多次的徒劳,太多次的白费唇舌,却还要开口说傻话。
算了,傻就傻吧。
她:“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气的想骂我打我?”
他:“废话。”
被一个娘们欺负到头上,搁谁谁不气?要不是看她拿着一把剑,怕她发狠拔剑砍他,早打她了。
臭娘们!
死娘们!
她:“你恼火、愤怒,是觉着我说话难听,让你难堪?”
他:“知道你还问。”
她:“可是我说的那些,都是你说过的,我只是重复了你的话。”
他:“我!”
她:“为什么要把自己憎恶的话说给别人听?”
他:“我看不惯他,不行吗?”
她:“为什么看不惯他呀,他和你有什么仇怨吗?伤害过你、你的家人?欠债不还?”
他:“看不惯他病怏怏的,倒霉样,嫌他碍眼,不行吗?管得着吗你。”
她:“你生过病吗,有病怏怏的时候没?”
她:“你倒过霉吗?”
她:“如果有的话,别人嫌你碍眼,劝你去死。你觉得别人做的对吗?”
他哑然。
思忖好久后:“我是盼他死,想让他从眼皮子底下消失。但我真没想到他一个大活人竟会因为我骂两句就去死。”
这么不经骂吗?!
真没用!
她:“你在怪他太把你的话当回事?”
他:“不怪他怪谁?”
怪我吗?!
他:“我骂过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这个病秧子闹着要自杀,别人怎么没有?”
她:“你觉得他懦弱?”
他:“没错。”
她:“那怎么不算懦弱呢。是在心里记恨你,伺机报复?还是当耳旁风,不管不顾?”
她:“你想多一个人仇恨你?”
她:“还是多一个人无视你?”
他再一次哑然。
都不想要。
她:“如果你落了难,开口求人,他及时站了出来,帮了你一把,你还会怪他太把你的话当回事吗?”
他停顿颇久:“我若真有那倒霉时候,他不见得会帮我,指不定还会多加奚落,落井下石。”
她:“确实可能。”
因为一切皆有可能。
什么都说不准。
但是:“你若今日不口出恶言,来日找上他,他帮你的可能大一点,还是今日凌辱他,逼他去死,他帮你的可能性大一点?”
他不吭声。
她:“善语结善缘。”
说完,看了一眼身侧病弱的年轻人:“去医馆吧。”
两人离开了。
台上,程云棠看见了田渔歌,隔着一段距离,听不清田渔歌说了什么。她想下台去找田渔歌。可她下不了台。
将进酒和明月几时有之后,已经没有人上台作诗了。按照流程,接下来要选诗王了。
诗王是诗中之王。
也是诗人之王。
选的过程一点也不复杂,就是投票表决。投票的过程非常简短,因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投了三号。
三号成了诗王。
奖品就是她之前了解到的,一次面圣的机会。至于何时面圣,时间还没定。
他们还要给诗王戴花圈,以示恭贺。
动弹不了的她,只能被迫感受活人戴花圈是什么滋味。总感觉换成花环会好点。她一直在试,什么时候能动。
突然,脚好像往前挪了一丢丢。
她屈了屈手指。
啊,真的可以了。
下一瞬,拔腿就跑。跑了几步觉得花圈妨碍她逃跑。摘下放在台上,继续跑。跑了很久,停在大街上,一脸的茫然。
她迷路了……
昨天到今天她都有在好好认路,就是怕迷路。在这个人生地不熟,又没有导航的地方,认路很关键。可走的路实在太多了,她记不住。
她开始问路。
“你知道安国公府怎么走吗?”
“你去那做什么?”
程云棠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要有耐心。
“找人。”
“找什么人,你有亲戚在那当杂役?能不能帮我问问还缺人吗?”
程云棠无奈。
“你先告诉我,该怎么走?”
“不知道呐。”
程云棠本来想说,你不知道怎么不早说,但是人家也确实没说过知道。
换了个人继续问。
“你知道安国公府怎么走吗?”
“那可远了,用嘴哪说得清。”
程云棠又一次无奈。
问路好难!
“你知道安国公府怎么走吗?”
“沿着这条路直走,右拐,左拐,右拐,直走……”
程云棠听不懂。
不知道在哪拐。
她找了很多个人问,走了很久后,根本不知道是离安国公府更近了,还是更远了。
周围人流穿梭。
她继续茫然。
她很饿。早上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一粒米都没吃。她开始担心,到天黑还找不到路怎么办?
突然,她看到了一个熟人。也是她唯一的熟人:田渔歌。她激动的跑上前,抱着她哭。
她好怕。
怕饿晕在大街上,被坏人绑走。怕晚上还找不到回去的路,当流浪汉睡大街。
怕侥幸活过了今晚,明天依旧找不到路。
怕明天比今天更惨。
她哭着:“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还好遇到你。”
你一来。
危险就走了。
田渔歌不太会安慰人,因为这世上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任何一个时候安慰过她。
她拿出了和她衣服一样粗糙的手帕,本想递出去,又怕扎着程云棠那张娇嫩的脸,默默收了回去。
她说:“别怕。”大概是觉得这句话没什么分量,她又说:“我一直在找你。”
程云棠:“找我?”
所以遇到田渔歌,不是偶然,是必然?!田渔歌对京城的熟悉程度令人瞠目结舌。若想找一个人,一定能找到。
田渔歌:“嗯。我说了今天会来找你。”
她向来诺出必行。
程云棠记得这事,但她以为的找不是这样。她以为田渔歌去安国公府,发现她不在,就走了。
所以:“你去诗会,不是凑热闹,是找我?”
田渔歌:“嗯。”
程云棠:“我看你后来走了。”
田渔歌:“有点事临时走开。回来时不见你,我就接着找。”
程云棠眼眶泛着泪。
这个人真的极好!
田渔歌:“走吧。我送你回去。”
程云棠:“嗯!”
途中,吃了一点小吃,已经不咋饿的程云棠想起了一件大事,怎么洗澡。开口:“我缺个浴桶。小的那种。大的放不下。我一次性也烧不了那么多热水。倒水还费劲。”
田渔歌:“我带你买。”
买完田渔歌想起什么似的:“你的纸好像不够用了。”
程云棠恍然:是的!
她写的东西太多了,全都是白话文,还都带了标点符号。不会像古人那样用文言文,特别费纸。
于是又买了纸。
安国公府。程云棠回来后第一件事是检查房间内有没有丢东西。仔细瞧过后,悬着的心才回到了肚子里,还好,都在。
她开始写,今天发生了什么。
写的时候,田渔歌退至门口。
写完后,看着已经被自己当成了生活百科全书的田渔歌:“你能教我爬墙吗?”
不管是从正门、偏门进出,都免不了要惊动别人。从外面回来,总是要敲门的。
她想尽可能静悄悄的生活。
她不去打扰别人。
别人也别打扰她。
田渔歌找来绳子,开始教。
一个尽心尽力。
一个乖乖听讲。
程云棠练了许久才学会,学会后田渔歌告诉她,从哪里进出,不会被人发觉。
程云棠:对对对。
赶紧记下。
程云棠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田渔歌的时候,田渔歌的自我介绍:我有很多钱,剑法很厉害。
有很多钱,她已经看到了。
剑法,她还没看到。
但是,一定很厉害!
昨日仔仔细细的看过田渔歌,但并没太留意剑。她将目光落在剑上。
那是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剑。当然她也说不出不普通的剑应该啥样,就是主观上觉得平平无奇。剑鞘是木制的,上面有很多划痕,雕的东西大多已经脱落,无法辨认。
雕的好像是幅田园景?
程云棠:“你总带着它吗?”
田渔歌:“嗯。”
程云棠:“那你每天都练剑吗?”
田渔歌:“嗯。”
程云棠:“练多久?”
田渔歌:“少则两个时辰。”
程云棠:每天四个小时?那:“多则呢?”
田渔歌:“十个时辰。”
程云棠:这也太刻苦了。她好奇问道:“你的剑法是从哪学来的?拜了啥门派啥师傅吗?”
田渔歌:“自学。”
程云棠对田渔歌剑法很厉害的认知突然动摇了一下,自学,这成吗?没人带,很多诀窍都不知道,会走很多弯路吧?
她看着眼前的姑娘。
心中变的澄净。
她觉得,一定是她狭隘了。她是想不出剑法咋还能自学成才。可田渔歌说的,一定是真的!一定是!
程云棠:“你明日还来吗?”
田渔歌:“不了。”
程云棠眼神黯了下。
田渔歌:“我有很多事情要忙。”
她的钱,没有一文是通过运气得到的。她要挣钱。即使不挣钱,还有很多别的事。
程云棠:“那我去哪找你?”
田渔歌:“你明天找我?”
程云棠:“不一定是明天,也可能是以后哪天。方便告诉我你住哪吗?”
田渔歌:“我总换住的地方。”
有时客栈。
有时民宅。
有时荒野。
有时黄沙。
程云棠:“啊?为什么会总换住的地方。”不是住在自己家,而是租房子住?
她这才发现,她从来没想过,田渔歌从哪来的。
是白国京城里的人?
还是京外的?
问:“你家在哪,离这远不远?”
田渔歌:“我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