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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将进酒 ...

  •   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程云棠醒了。觉得困,闭上眼继续睡。睡到了日上三竿。

      洗漱后,打开窗子,呼吸新鲜空气。还没吸几口,腿就失控了,不顾她的意愿,向门外走去。

      这是?
      哦,身体是别人在用。

      经历过昨天一连串的惊骇,今天的程云棠对于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有丝毫的震惊。
      反而静心研究。

      她确定,身体各部分的使用权是同时得到,同时消失的。当别人的腿不听她的,别人的嘴也不会听她的。

      感觉自己跟个账号一样。在某个时间段被授权使用某个系统。在某个时间段被冻结,撤销所有权限。又在某个时间段被激活。

      腿跨出门槛,继续往外走。
      程云棠一下子有情绪了。

      为什么不关门?!
      为什么?

      出门要关门。
      这不是常识吗?

      房间里有很多东西啊,有她的秘密。田渔歌给她的钱,她可连一文钱都没舍得花。还有新置办的那些!

      被偷了咋整。
      咋能这样啊。

      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太激动?
      人家只是忘了?

      腿走了很久。走出了安国公府,是从大门出的。在街上漫游许久后,停在了一个人潮拥挤的地方。

      程云棠看着这么多人直发懵。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没有一次性见到这么多人。少说也有几百人了。

      男女都有。年龄跨度也很大。有幼童,有老婆婆、老爷爷。见许多人围着一个高台,不禁疑惑,是在举办什么比赛吗?

      好一会才搞明白:是诗会。

      诗会三年一届。不单单是文人雅士切磋诗词,还会评选出诗王。得到诗王荣誉的人,有一次面圣的机会。对许多人来说,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他们为了这梦寐以求的机会,纷纷使出浑身解数。

      有的人一连作了好几首。
      “诸位觉得我这诗如何?”
      “这首呢?”

      程云棠知晓自己诗词品鉴能力一般,和专业的比起来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但好不好,她大约能感受到。

      这个人写的确实不太行。
      只是在堆砌词藻。

      不过,她应该向他学习,且败且试,试了又败,败了再试。不气馁!

      台上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年轻人,身子单薄,过一会就要咳几声。他苦思一会,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又苦思一会,觉得这两个字不妥,划掉。

      写之前绞尽脑汁,好容易蹦出几个字词。
      写之后挤压脑汁,觉得不堪。

      谁都看得出来,他作诗的过程,毫无愉悦感可言,痛苦勒着他的脑子。

      他跨过艰难险阻,终于写完了第一句。读着味不好,再一次抹掉。

      时间飞逝。
      一字未尽。

      他开始呕血,仰天啼哭:“我当真就只是个废物吗?”

      “下去,滚下去。”
      “丢人现眼。”

      接着,他像拖把一样被拖走了。
      被拖下台。

      每个人上台的时间是有限的。他停在台上的时间超过了这个限制。

      台下还有很多人等着上去,他们接受不了他这样一直耗着,挤占自己的展示时间。

      程云棠突然想哭。
      悲伤奔袭。

      她想:这人也真是的,水平烂、没本事就该老实呆家里,为什么非要出来献丑?这不就相当于把脸伸出去让别人打?

      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活该!

      骤然间,程云棠神魂一颤,意识中的警报拉响。别人的想法又一次侵入了她。

      她咋可能那么想?
      不可能!

      水平烂就不能参加诗会了吗?若将这诗会比做考试,平时学的不好连考场都不配进吗?
      什么歪理!

      或许人家并不是真的没有才能,只是精神紧绷,疾病缠身受病痛折磨才写不出来。

      被拖下台的人在台下伏地长哭,哭的还是那句:“我当真就只是个废物吗?”

      问天天不语。
      问地地不言。

      衣服上满是尘屑,呕出的血染红了嘴角和近处的地面。眼泪和着血,交融成凄绝。

      他很失望。对自己失望。
      不断的怨恨自己。
      不断的厌恶自己。

      有年长的老人,作了一首诗,过程不算流畅,但也算不上坎坷。他举着自己的诗,念完了,急切的看着台下的人,想寻求一些肯定。

      别人木然的看着他。
      像在看一个懒得去聊的笑话。

      没有赞美。
      一句都没。

      茫茫人海,竟无一人觉得他的诗好?!

      他不断的反问自己,他的诗当真就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一点都没有吗?就这么让人索然无味吗?

      后来反问变成了责问。
      他嫌弃自己。

      指责自己,一大把年纪了,白活了这么些年,作的诗没有一点点长进。

      他心灰意冷的下了台。

      身体像被萧索的秋风吹过,更晃了。苍老的脸上,那双苍老的眼更老了。

      程云棠莫名的觉得心堵。
      她觉得这人的诗很好啊。

      能通过一首诗,看到一个质朴、有童趣的老头,这还不是好诗吗?

      可是她缺一双为别人鼓掌的手。
      哎。

      她自认为写诗的水平不咋地,属于咬破笔也憋不出一个字的那种。在诗的领域,没有长板,只有短板。

      古诗她不行。
      现代诗也不行。

      在她看来,那些能拼出一首念的通、还押韵的诗的人,已经比她强太多了。

      使用这具身体的人显然不这么觉得。她借居的这具身体,发出一声冷哼。接着,发出一声嗤笑:“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配叫诗?”

      四周的人齐刷刷的看向她。
      她很慌。

      她从来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拉仇恨,挑衅谁。从来没有。怕挨打。

      很快,程云棠就被围了起来。
      “你一个女人,懂什么诗?”
      “识字吗你,怕不是个睁眼瞎吧?”
      “皮痒了,找打是不是?”
      “喝过几滴墨,就敢跑来这种地方撒野!”
      “给老子滚远点。”
      “哪来的疯女人。”
      “诗会是你这种臭女人该来的地吗?”
      人群沸腾了。

      沸腾的人在不断的胡说八道。
      “这女人什么来路?”
      “模样挺正的,怕不是从哪家楼里跑出来揽客的吧?”

      “老兄所言极是。”
      “就不知一晚多少钱?”

      “那得看是个破瓜,还是个整瓜了。”
      “都跑出来吆喝卖了……”

      程云棠: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脏嘴!

      她刻意去想别的事,忽略周围那些人的脏话。想她家的大别墅,客厅里的欧式大吊灯,房间里超大的落地窗。

      在清一色的嘲笑中,来自22世纪的程云棠控制不了的那张脸露出不屑与众人进行口舌之争的样子,淡定自若的拨开他们,迤迤然上台作诗。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程云棠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她听过。不止听过,还特别熟。会背。能一字不差的背完。

      是诗仙大作。
      将进酒。

      啊啊啊啊啊。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像突然被拽入到了风浪之中。

      她确定现在作诗的这个人,不是白国的程云棠。

      诗仙天纵之才,尚且依赖家境优渥,藏书颇丰,遍历山河,交友广泛,才能有这样的将进酒。

      要写出这诗,且不论才气有多高,家里富裕不,有多少机会读多少书,起码得知道黄河,认识岑夫子,丹丘生,知道曹植。

      白国的程云棠生存条件太有限了,绝不可能同时满足这些条件!

      那念诗的这个人?
      是三号!

      三号竟然会背诗仙大作?!

      李白属于盛唐,属于中华上下五千年,属于中国。能背出将进酒的人,一定来自地球,是唐及以后的人。

      三号和她,算同乡吗?
      程云棠一阵激动。

      她好想问问三号,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吗?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将进酒终于被念完了。

      人群再度沸腾。刚才的沸腾是嘲笑,这一次来自各个方向的嘲笑无声退散,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此女堪称文道楷模!”
      “闻此诗,夕死可矣!”

      “能写出如此天上人间绝无仅有的诗,定然是文曲星下凡!”
      “恕我刚才失言,未看出她竟这般才华横溢。”

      “一介女流,却有如此豪气,当真令人折服。”
      “此诗绝妙。”

      “诗是极品,人又何尝不是。”
      “此女乃我辈楷模。”

      “这种诗,别说我今日写不出来,这辈子也写不出来。”
      “这位仁兄说笑了,怕是下辈子都写不出来。”
      “你抬举他了,下下辈子也准没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那些人一个劲的夸,夸的那么猛,不少人眼神狂热到近乎失智,程云棠有一种身临演唱会现场的感觉,周围都是激动的粉丝。

      诗仙的诗这么受欢迎?
      男女老少都喜欢?

      诗仙大作自然是好的,这毋庸置疑。但读书那会,她并没有这么激动。现在会激动,也不是因为内容本身。

      这?

      是她有幸生在22世纪的中国,见过的璀璨太多,还是这里的人更能共鸣?

      那些人夸的停不下来。大多时候都在夸默写并念出将进酒的人,少部分时候在夸诗。

      不知道怎么的,被认了出来。

      于是开始夸生下白国的程云棠的人:安国公程黄。

      他们说写诗的人是文圣,安国公教女有方,养育出此等倾世才情的女儿,是文圣之父,理当为圣父。

      还说写诗之人既为文圣,她的父亲便是大文圣,称呼一声大圣合情合理。

      程云棠:你们夸人真的不好听!
      都什么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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