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苏拾五

5、悄悄

　　第5章

　　陆斯宴怎么在这儿？！
　　他就是老板娘说的另一波客人？
　　她现在叫纪存远回来接她还来得及吗？

　　生日会上那个尴尬乌龙还历历在目，纪悄脚步倏然顿住。

　　陆斯宴的目光穿过她前方的人群，在半空中和她的视线撞上。

　　纪悄脚趾还刚开始抓地，下一秒，陆斯宴视线又毫不在意地垂了下去，像是看见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还没来得及完全酝酿的尴尬打了个滑，纪悄从小就有的胜负欲反而被激了起来。

　　不就是初吻吗。
　　陆斯宴一个被亲的都不在意。

　　她！有！什！么！好！在！意！的！

　　前面钱凯忽然“咦”了声：“陆斯宇，老板娘说的另一波客人居然是你哥。”
　　老板娘惊讶：“你们认识啊？”

　　钱凯：“算不上完全认识，就是坐中间那位是我们学长，也是我们一个同学的哥哥。”

　　“那也算认识了，正好也免了我这个不算熟的人给你们居中介绍。”老板娘笑了笑，“那你们是要先聊聊，还是先跟我去办入住？”

　　卢峻：“先去办入住吧，把东西都放房间再说。”

　　纪悄跟着大家一起往前台走，目光不可避免地还是能看到沙发区域。
　　陆斯宴微垂着眼，仍有一搭没有一搭地刷着手机，旁边那个长得挺可爱的女生跟他搭话，他也还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拽比模样。

　　在前台办好入住，一群人先上了二楼，各自去了自己房间。
　　纪悄他们这一行，就她们三个女孩子，不想让任何一个落单，她们三人就跟老板娘要了个双人床的房间。

　　进了房，纪悄把东西放好，人就随便往其中一张床上一躺。

　　庞筱比刚才更兴奋了。
　　她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跑去阳台，又再跑回来。

　　“外面可以看到山下那个湖诶，不过我没想到老板娘说另一波客人居然是陆学长他们，坐陆学长边上，不是，就是他旁边的旁边那个也好帅啊，是他们乐队主唱吧，本人比视频上还帅，是吧是吧？”
　　唐思言都没太注意，也没打击她：“是很帅。”

　　庞筱听出了她的敷衍，又看向纪悄：“悄悄你觉得呢？”
　　纪悄在发呆，都没注意她在说什么。

　　“悄悄。”庞筱又叫了她一声，声音放大了点。
　　纪悄回神：“怎么了？”
　　庞筱担忧地看着她：“你怎么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啊，不舒服吗？”

　　纪悄没和她们说不小心亲到陆斯宴那件事，此刻自然也没法解释，也不想她们担心，只好胡乱找了个借口：“还是有点困。”

　　庞筱：“……”
　　庞筱无语：“你都在车上睡了一路了，居然还困，纪悄你是猪吧。”
　　纪悄有力无力地反驳：“你才是猪。”

　　外面这时有人敲门。
　　卢峻声音在门板外响起：“你们看好房间了吗，要不要下去转转？”

　　“悄悄你要下去吗？”唐思言问，“还是在床上再睡会儿？”

　　纪悄犹豫两秒。

　　逃避也不是办法。
　　更何况陆斯宴明显没在意那天的事。

　　“下去吧。”

　　一行人下了楼，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五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钱凯问在茶几前插花的老板娘：“他们人呢？”
　　老板娘指指门外：“他们下山去玩了，说是跟你们都是熟人的熟人，就不用先着急认识了，晚上玩本之前会回来。”

　　纪悄居然还有点失望。
　　就好像，你全服武装准备好去迎战敌人的时候，敌人居然不在了的感觉。

　　但也就一秒。
　　陆斯宴不在，她确实没那么尴尬了。

　　钱凯继续问老板娘：“那我们能在里面转转吗？”
　　“当然。”老板娘笑说，“随便转，当这儿是自己家就行。”

　　几人在民宿里里面面各转了几圈，又逗了会儿老板家养的几只猫。
　　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

　　纪悄发现这家店完全没有虚假宣传。
　　老板确实做得一手好菜，民宿里外甚至比宣传照片还漂亮，房间也干净。

　　下午，纪悄几人也下了山去湖边游玩。
　　晚餐是在山下一家农家乐吃的，店里的厨师水平也不错，但比民宿老板还差点意思。

　　下午6点半。
　　纪悄一行回到民宿，从老板娘那得知，陆斯宴他们还没回来。

　　山下湖边虽然还算幽凉，但毕竟是酷热夏季，几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各自回房洗澡休息。

　　再下楼时，最后一丝橙色落霞隐没在天际。
　　天色彻底擦黑。

　　陆斯宴他们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纪悄坐在沙发上，听见动静抬起头。

　　陆斯宴走在最前面，他个子高，进门的时候微歪了下头，手里勾着的车钥匙在轻晃，门口的光线有些暗，他手上的纹身半隐在夜色中，左耳的耳钉倒是耀出一点细碎光泽。
　　不知怎么，他刚好也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半空中，纪悄的视线再度和那双略显冷淡的桃花眼撞上。

　　这一次，她率先移开了视线。

　　这会儿刚过七点，离他们约好一起玩剧本杀的时间还有差不多半小时。

　　纪悄觉得陆斯宇和他哥关系估计还真挺一般。

　　陆斯宴上楼时都没跟他们打声招呼，倒是他们乐队的主唱，听庞筱说应该是叫柏睿的那个男生视线一一扫过他们一行，然后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纪悄几人坐在客厅聊了会儿天。

　　7点20分。
　　柏睿下楼，身后跟着那个长相可爱的女生。

　　听庞筱说，他们乐队在摇滚圈内现在也算小有名气，但柏睿看着倒没什么架子，在他们斜对面的沙发坐下后，就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也介绍了一下他旁边的女生。
　　原来是他妹妹，叫柏妍。

　　纪悄他们这次的活动是卢峻牵头，卢峻这会儿就一一给他们这边的人简单介绍了下。

　　不一会儿，柏睿一行另两个男生也下楼。
　　又是一轮介绍。

　　纪悄得知其中稍瘦点的叫孙天硕，另一个高点的叫田一铭。

　　临近7点半，陆斯宴还没下来。

　　纪悄皱了下眉。
　　她不喜欢不准时的人。

　　纪悄低头看了眼手机。
　　已经是7点29分。

　　她忍不住回头往楼梯那边看了一眼。
　　陆斯宴这时刚好从楼梯口出来，他应该也是刚在房间洗了个澡，头发半干不湿，衣服还是一身黑，衬得神情依旧冷淡。

　　纪悄目光在半空又一次和他视线撞上。

　　下一秒，两人同时移开视线。

　　民宿老板早已经在客厅等候，他戴着副银框眼镜，看着有点书卷气，见陆斯宴下来，开口道：“人都到齐了吧，那咱们现在就一起过去？”

　　众人点点头。

　　剧本杀的地方在隔壁楼。
　　老板打开门后，屋内的灯早已经开着，入目的装饰很有陈旧感。

　　东西是旧物。
　　风格也旧。

　　像是2000年出头那阵子的风格。
　　听说这几个本子也是那个时候的背景。

　　钱凯“哇”了声：“刚一进门就很有沉浸感了，老板，这些东西你都从哪淘来的啊，都是照着剧本选的吗？”

　　“不是。”老板笑了笑，他们夫妻俩感觉都挺爱笑，“东西是旧物市场淘的，主要是便宜，可以省钱。”
　　说完，老板又指了指大厅中的一张长桌：“你们先去那边坐吧，我去拿人物牌和人物资料。”

　　大厅的桌子也是旧的，但被擦洗得很干净。
　　桌子不算太长，一边各六张椅子靠拢在一处，刚好能容纳十二人。

　　庞筱拉开左手边那排椅子的第一张坐下，唐思言坐她旁边，纪悄挨着唐思言，陆斯宇拉开纪悄旁边的椅子，巫文靖和卢峻靠着他坐下。
　　钱凯落了单，就转去对面，打开正对着卢峻的第六张椅子。

　　孙天硕和田一铭两人在他旁边坐下，之后柏睿落座，柏妍看了眼走在最后的陆斯宴，唇角翘了翘，拉开柏睿旁边的椅子。
　　陆斯宴垂着眼，坐到了对面的第一张椅子上。

　　老板拿了人物牌和资料过来：“我先跟你们简单说下故事背景。”

　　纪悄听完，感觉这位老板应该真是阿加莎铁粉。
　　本子是很经典的暴风雪山庄模式。

　　十二位身份不同的旅客因为不同原因在同一天入住了一间山中旅店。
　　当晚，暴雨突至，交通中断，信号阻隔。
　　次日一早，旅客醒来，发现他们当中有一人遇害，而凶手应该就在他们中间。

　　除了死者外，加上旅店老板在内，还剩十二人，其中7名男性，5名女性。

　　老板先拿了五张女性的身份牌给纪悄她们几个女孩子抽。

　　纪悄抽的角色叫方雪薇，无业，同男朋友一起入住旅店。
　　五张女角色牌中只有两张是单身，抽到非单身牌，纪悄也不意外。

　　纪悄他们三个加上对面的柏妍一共只有四个女生，老板只能把被剩下的那张牌混进男角色牌中。

　　钱凯见状，在位置上幸灾乐祸地笑。
　　“也不知道谁会运气那么好，抽到这张反串牌。”说完，他又好奇看向纪悄几人，“你们都抽到谁了？”

　　身份牌上只有姓名、性别、职业和年龄，没什么好保密的。
　　纪悄几人就翻开给他看了看。

　　庞筱和唐思言刚好抽到了两张单身卡。
　　钱凯一路看过去，看清纪悄的卡后，视线停下来：“你这个角色，我没记错的话，是和那个律师是一对是吧？”

　　纪悄点头。

　　钱凯视线又转向陆斯宇，冲他挤眉弄眼：“看你能不能运气好抽到那张律师牌。”
　　陆斯宇冲他笑了笑，没接话。

　　这种打趣，纪悄本来习惯到已经能完全无视，但今晚听着心里莫名有股烦闷感涌上来。
　　主要是，她真的不知道陆斯宇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都快开学了，他居然还没跟她表白。

　　算了。
　　管他想什么。
　　想追她的人反正多得是。

　　很快，男生们也都抽好了卡。

　　钱凯一翻开牌，就哀嚎了一声：“操，小丑竟是我自己。”
　　卢峻一猜就知道他抽到了剩下那个女角色，笑得幸灾乐祸：“让你想看戏吧。”

　　钱凯自己不痛快，也想找别人不痛快，又看向陆斯宇：“陆斯宇，你抽到律师牌没有啊？”

　　陆斯宇翻开牌给他一看。
　　是个单身的画家。

　　钱凯嘿嘿笑：“不是我一个人倒霉就行。”

　　旁边卢峻和巫文靖也都翻开了自己的牌。

　　卢峻抽到了侦探牌。
　　巫文靖是商人，他把牌朝陆斯宇那边晃了晃：“帮不了你了，兄弟。”

　　对面陆斯宴那一行倒是沉得住气，除了柏妍早翻了牌之外，其他几个一直在看他们这边的牌。
　　柏妍看看自己手中的牌，偷偷瞧了瞧陆斯宴，期待又紧张地问：“工程师在谁手上呀？”

　　她说完先去翻自己哥哥的牌。
　　柏睿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斥责了一句：“乱翻什么？”

　　但语气带着笑。
　　也没真去阻止妹妹不准她翻。

　　“哥哥你是医生。”柏妍翻完他的牌，又看向田一铭，“一铭哥你是什么牌呀？”
　　田一铭翻开角色牌，冲柏妍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小柏妍，工程师被我抽到了。”

　　柏妍一脸失望。
　　很快，她又眼巴巴看向田一铭：“一铭哥，你要不要跟谁换张牌啊？”

　　那个“谁”是谁，不言而喻。
　　在场都能看出来。

　　田一铭看了看她，又看了眼陆斯宴，表情犹豫。

　　柏睿突然开口：“别搭理她。”
　　柏妍转头去瞪他：“你什么意思啊，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捣乱。”

　　柏睿双手抱怀，淡淡看她一眼：“没抽到，就说明你没那个缘分。”

　　柏妍哼了一声。
　　“我不才信。”她又看向孙天硕，“天硕哥你拿的什么牌啊？”

　　孙天硕：“建筑工。”
　　柏妍：“那天硕哥你要不要跟一铭哥换一张？”
　　孙天硕顺着她的话接道：“然后我再去跟某人换一张是吧，我倒是愿意。”

　　柏妍脸红了红，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孙天硕顿下一秒：“但不知道某人愿不愿意啊，要不要你先去问问他？”

　　柏妍：“……”
　　她要敢直接问陆斯宴早问了。

　　柏妍犹豫了下，目光又瞄向纪悄这边。

　　但这姑娘明显还挺有礼貌的，只在自己哥哥面前骄纵，到底没好意思跟纪悄一个不熟的人提要求。

　　钱凯这时不知是没心没肺没眼色，还是看戏不怕台高，忽然说：“所以剩下那张律师牌在陆学长手里啊。”

　　他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朝陆斯宇和纪悄这边望过来：“陆斯宇，你要不跟你哥换一张，或者，纪悄你跟柏妍换牌，然后陆斯宇再跟田一铭换，就皆大欢喜了。”

　　陆斯宇倒像是真把他这话听了进去，转头看向纪悄，轻声问：“悄悄，你想换吗？”

　　柏妍闻言，一脸惊喜地望过来。

　　除此之外，纪悄感觉她旁边有另一道视线也落到了她身上。
　　她目光偏了偏，今天第四次跟陆斯宴的目光撞上。

　　这次，两人谁也没立即移开。

　　陆斯宴懒懒靠在椅背上，朝她看过来的目光和前几次不太一样。
　　纪悄莫名感觉里面像是带了点挑衅意味，像是在说“你敢换试试看”。

　　因为生日会那场乌龙，纪悄对他多少还是有点愧疚。
　　而陆斯宴明显是不希望换牌的，他要想把自己的角色和柏妍换成一对，肯定早就开口了，不会直到现在还沉默。

　　而且，在今天上午，陆斯宴一看到她，目光就毫不在意地撇开后，纪悄感觉自己总憋着一股“不能输”的劲儿。
　　眼下，陆斯宴明显没把那天的乌龙当回事，也不介意自己的角色和她的角色是情侣。

　　那纪悄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显得她特别把那天的乌龙当回事儿似的。

　　纪悄只好狠心忽略柏妍眼巴巴的视线。

　　“不换了吧。”纪悄缓缓移开视线，“这是个剧本杀，又不是真角色扮演，万一不小心换到凶手牌多麻烦。”

　　她后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被钱凯挑起来的那点暧昧气氛一下被冲淡。

　　老板之前由着他们自行商量，这会儿才插话：“确定不换了是吧？”
　　众人点点头。

　　老板：“行，那我把人物资料先发给你们看看。”

　　发完人物资料，老板给了众人二十分钟看资料的时间。

　　时间一到，老板开口：“你们先各自说下自己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吧，据医生初步检测，死者大致死亡时间在昨晚两点半到三点间，你们这期间都在做什么？”

　　陈述从左边这排先开始。
　　庞筱和唐思言很快说完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之后轮到纪悄。

　　纪悄言简意赅道：“我在睡觉。”
　　老板问她：“有人证明吗？”

　　纪悄：“……”

　　受生日会那个乌龙亲吻影响，她心里始终还有些尴尬。

　　纪悄压下那点别扭，朝斜对面的陆斯宴抬抬下巴：“他咯。”

　　陆斯宴此刻没在看他，手上拿着只不知从哪搞来的笔，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人的目光总容易被正在移动的东西吸引，纪悄目光不自觉往下，这次倒看清了他手上那个纹身。

　　距腕骨约一寸位置，纹身不大，大约两三寸的样子，图案不复杂，纪悄感觉像是在哪见过，一时又有点想不起来。

　　陆斯宴的声音就在这时候响起：“她昨晚是和我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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