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无瑕》落落五千

5、知音难觅

　　我等了一个月又一个月，从冬天等到了下一个冬天。

　　林云还是一个月又一个月地包我。

　　我经常能见到他身上伤痕累累，有被鞭挞的痕迹，也有刀砍的痕迹。

　　他如同我一样，是被困在命运的漩涡之中，没有办法脱身的可怜人。

　　我爱着他。

　　深深地爱着他。

　　他在我面前自称小生，在我面前逗我开心。

　　明明自己都快哭出来了，还要让我开心。

　　我也想让他开心开心。

　　我抱住了林云，对他说道：“你知道吗？我会琴棋书画，会四书五经，我什么都会，但是在这里，我只能做一个卖身的妓女。”

　　他回我到：“我也会琴棋书画，我也会四书五经，但是在四皇子手里，我只能做一个掠夺他人性命的杀手。”

　　“你真会弹琴？”我问道他：“你被四皇子收入麾下的时候不是才七岁？”

　　“我五岁就开始弹琴了。”

　　我笑了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还记得音律？”

　　林云诚实地摇头说道：“不会，忘记了。”

　　我对他说道：“那你给我弄一把琴来，我弹给你听。”

　　嬷嬷那里自然有古琴，不过都弹着些下流小曲儿，什么十八摸啊，什么妹妹大啊之类的东西。

　　我不屑弹这些东西来博取关注，虽然我会弹。

　　我始终记得伯牙子期的故事，弹琴嘛，自然要弹给知音，琴声高洁质朴，岂能用来邀欢？

　　虽然林云早就忘记了音韵律调，但我认为他是我的知音，我弹给他听是理所当然的。

　　“林云，你听好了，这首曲子，我只弹给你听。”

　　他从嬷嬷那里搬来了油渍的古琴，蒙上了一层油污和灰尘。

　　虽然我说琴音应该给知音听，但是我也没办法责怪那些拿琴来弹十八摸的妓、女，毕竟再高洁的公主郡主一落到青楼里，也只能媚俗了。

　　我还记着广陵散的曲调，聂政刺韩王，仇心激昂，我沦风尘，心同聂政。

　　恨不公、恨强/暴，若能做刺客潇洒复仇，死也无憾。

　　一首激昂曲，倾泻而出，满腔愤慨与不甘，尽数琴音中。

　　愈弹愈尽兴，琴音越大，惹来了门外听客。

　　他们聚集在我的房间之外，聚精会神地听着我弹奏乐曲，似乎也被我的琴音感染，有人甚至跟我舞着节拍，一同奏乐。

　　琴音高潮之刻，愤怒愤恨愤慨愤恼全数流露，竟是让门外之人一同落泪。

　　而我抬眼所见之人，没有他人，只有林云。

　　我爱他。

　　“我爱你。”我对他说道：“你要带我走，你一定要带我走！”

　　我忍不住了，我要亲吻他，我要跟他交/欢，我要让他完完全全地融入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每一分、每一寸。

　　林云跟我亲吻，他哭着对我说：“我们现在就拜堂成亲，脱不了贱籍也没关系，我现在就要娶你，拜高堂拜天地夫妻对拜。”

　　他拉着我的手，走到了我姐姐的面前，对她说道：“我要跟她成亲。”

　　“可——”我姐姐捂着嘴巴惊呼，青楼内外围满了人，他们见到我从房门之中冲出，还有些惊吓。

　　或许他们以为弹琴的是哪个有名的教头，或许他们以为弹琴的是某个寻/欢的男人。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想，此刻的我便疯狂地想跟林云相爱。

　　嬷嬷此刻走来，一盆冷水泼下，她对林云说道：“官/妓还没脱籍呢？成个屁婚，几/把上脑了不如把这个月的包身钱结一下。”

　　林云这才想起来，他这个月的包身钱还没缴。

　　登时他面如死灰。

　　这是没钱了的表现，我知晓。

　　毕竟他为了我已经花了整整六百两雪花银，如今已经身无分文了。

　　“我去求四皇子。”他喃喃地说道：“我一定要娶你。”

　　我哭着对他说道：“我他妈的现在不想跟其他男人上/床了，我只想跟你上/床。”

　　不过我还是被嬷嬷扯下了手。

　　她一脸慈祥地看着我说道：“小桃，你会弹琴，你怎么不说?现在外面多的是达官贵人想听你弹琴。”

　　我甩开了她的手，一字一顿地对嬷嬷说道：“我只弹琴给林云听。”

　　嬷嬷见多识广，妓女爱上嫖客这件事屡见不鲜。

　　她冷笑了一声，按住了我的肩膀对我说道：“你不要不识好歹。”

　　这回，我偏偏就不识好歹了。

　　我的手用来弹琴，嬷嬷不敢伤我的手，她就打我的肚子，打我的屁/股，让我跪在瓷片上，一整夜又一整夜。

　　我一言不发，不肯弹琴。

　　我宁可卖/身，我都不愿意弹琴。

　　琴音只能给知音听，凡夫俗客，嫖/娼的混蛋，他们有什么资格听我演奏？

　　我有的东西不多了，自尊是我为数不多的东西了。

　　嬷嬷见我不肯认错求饶，她将我姐拎了出来。

　　她狠狠地将我的姐姐任瑶按在了瓷片上，将烧得红火的烙铁架在了她面前，又问道我：“你弹还是不弹。”

　　我刀剑不催，我生死无惧，我不怕死不怕疼，唯一的软肋就是与我相依为命的姐姐。

　　我看着我的姐姐，一下子就泄了气，只能点头说道：“我弹。”

　　我的姐姐满眼泪水，她冲我摇头，可惜被壮汉一脚踢晕倒在了雪地里面。

　　我抱住了我姐姐，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嬷嬷冷冷地对我说道：“林云闹了这么一番，四皇子对他已有不满，你好自为之吧。”

　　林云、姐姐——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对我好了，如果他们都不在了，我想我一定会随之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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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四皇子府上，林云跪倒在地面之上。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过水米了，在大雪地里，就这样跪着，朝着四皇子。

　　“那个肮脏下/贱的女人值得你这样吗？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本宫都好给你，你为什么偏偏要一个妓/女？”四皇子大怒地在房间内砸东西。

　　“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属下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只求殿下高抬一手，救救我的妻子。”

　　“你就认她做你妻子了？”

　　林云磕头说道：“是，属下唯一的妻子。”

　　“她被无数男人睡过！”

　　“可她心志高洁，无人能比。”

　　四皇子冷笑一声说道：“若她真的心志高洁，便该在贞/洁被夺走之前自杀。”

　　林云反驳说道：“女子贞/洁不在此，而在心志，珏儿至纯至洁，自傲无双，胜过寻常女子一千倍一万倍。”

　　“好啊好啊！”四皇子被气笑了：“云儿，你为了一个女人反抗本宫，本宫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滋味，你要救她是不是？那本宫把她收了做侍妾，还要你做她护卫，日夜看着本宫与她交/缠，你又会如何？”

　　林云朗声说道：“不会如何。能被四皇子收作侍妾——”他似乎想哭，又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也比在春香楼好。”

　　林云爱着任珏，他希望任珏的日子能过的好一些，就算自己无法与她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