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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晚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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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亥时,景苏城仍是一片歌舞升平,烟花漫天,长明不夜。千祈一手啃着冰糖葫芦,一手提着各种烤鸡烤鱼桂花糕,在大街上逛的特自在。
“初玄,你别说,这人间的美食就是好吃,我都舍不得回去天界了。”
初玄一向了解小主人的吃货特性,看着她玩的开心,自己心情也愉悦起来:“是啊,这醇醇烟火气,只有身在人间才能真切感受到。”
千祈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来挤去,忙着搜寻各种叮铛珠饰,人间珍奇,正逛得眼花缭乱,忽地听到身边的几个女子笑着喊叫起来:“快看,是宸王殿下的马车!”
“今逢佳节,看来殿下也要去赶热闹呢。”
闻言,千祈迅速回头,果然看到一架玉雕乌檀的马车驶过长街,引得周围百姓纷纷避让。
......还有一众少女的花痴样。
真气派,真排场。千祈想,这人未免也太有魅力了些。
“初玄,你说,他这是要去干嘛?”
她腰间的金色凤翎应声闪烁,初玄道:“元夕街行,不加隐蔽,想必不是去城楼上放灯,就是去赴宴了。”
千祈啃了一口冰糖葫芦,“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偷偷跟上去瞧瞧。”
在凡间虽然不能使用法术,但千祈在天界修行千年,内力深厚,轻功了得,悄无声息地便跟了沈长弈一路。
马车停靠,沈长弈被侍从搀扶下阶,入了府门。这一带仍旧热闹,只是往来不绝者皆是皇权贵臣,行礼寒暄,礼法尽彰,显出几分朝臣气度。
千祈在暗处撑着墙壁,悄悄探出脑袋,看清了府门上的匾额——丞相府。进去的人都递了请帖,丞相府周围还排列着列列守卫,犹如深山松林,森严以待。
“哦豁,你说,我们能混进去吗?”千祈抿了抿嘴,小声说。
“......没有法术,难搞。不过我身上还残有灵力,应该够画几次符。”初玄顿了顿,回答道。
千祈一口啃掉最后一颗冰糖葫芦,拍了拍手,突然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正好,既然他不走寻常路,那我们就顺势而行,杀他个措手不及。”
即使是一肚子鬼主意,少女的笑也永远那么纯澈烂漫,在夜色里透出几分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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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殿下,快请快请。”段文旭见了沈长弈,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他一身玄衣墨氅,发冠高束,衣服理得一丝不苟,颇有几分清忠正臣的风度。
“段丞,有礼了。”沈长弈笑着点头示意,温和地回应道。
正待移步,他身后忽又传来一句:“陆将军,久违啊。”
沈长弈微微侧目,脚步微不可察地慢了几分。
陆瑾白身着玄色修身长袍,银绦束腰,金色镶边发扣扎起高马尾,即使身无着甲,眉目仍透着意气风发。
他把配剑卸下,递给一旁的侍从,朝二人行礼道:“佳节又逢,见过宸王、丞相。”
沈长弈亦是有礼有节,温笑着回应道:“将军客气。”
说完,二人没有过多的交流,由侍从引着朝不同方向走去。他们与众人一一相互寒暄,目光无波无痕,仿佛之前毫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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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依次入了座,整理衣冠,两列侍从鱼贯而入,盛上美酒。
沈长弈抬眸,正准备细察四周,忽然发现对面坐着的,堪堪是陆瑾白。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青玉酒杯,轻抿一口,嘴角拂起轻若游丝的笑意。
是巧合,还是心机?
布局的人,用心良苦啊。
他又微微抬起头,望向台上立着的段文旭,目光温和之中又夹杂几分复杂的试探。段文旭正专注地处理宴席事务,同时不忘向在座之宾颔首示意,不露一丝破绽。
陆瑾白看着二人之间的微妙氛围,心中早已知晓。他欲打破这表面看似缓和的僵局,便趁势发问道:“丞相,上元佳宴,怎么现在还不上菜肴,也不布歌舞助兴?”
段文旭似是正待此问。他朗然一笑,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说:“佳节夜宴,歌舞佳肴自是少不了。只是开始之前,我们还要请上一位贵客。”
贵客?
殿内氛围突然凝固须臾,随后大家都开始议论纷纷。
有人满怀好奇与期待,不禁问道:“既是贵客,还不快快请来。”
能被丞相这时请来的贵客——
沈长弈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探寻的目光投向殿外,面色却依旧无波无澜。
这道关,终于来了。
他嘴角牵出一丝笑意,亦残亦柔,似是早已胸有成竹,只待运筹帷幄。
“太子殿下到——”殿外传来侍从的通传声。
太子殿下?!
众人闻言,俱是心有惊诧。上元夜,太子不在王城,不赴宫宴,好端端地来景苏城做什么?
怀着惊异,满座还是依礼数起了身,齐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沈钰一步步走向台上正座,长靴落定,拂衣回首,明黄色的衣冠流潋着华贵光泽,一举一动亦是气宇轩昂:“既是私宴,大家何必拘束礼节,快请起吧。”
“谢太子殿下。”
待满堂宾朋入座,气氛已不似之前轻快。众人看着上座的沈钰,或疑惑,或紧惧,总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态。
“太子殿下今日前来,应不只是单单为了饮酒赏乐吧。”众人还正反应之际,殿堂角落忽然传出一个大胆的声音。
那声音清朗温润,不夹杂一丝心垢,很容易让人想到长流的溪水,初融的冰雪,精润的白玉,仿佛仙人入世,自带仙辉。
沈长弈侧目,看向那人,眼中闪过那么一瞬间的疑惑。他转头问向一旁的文臣:“这人是谁?怎的有些面生。”
这话却让段文旭听了见,他笑着说道:“这是帝师余涉川新收的学生,宋书礼,近日方定宅景苏。帝师很是珍爱他,不舍他卷入朝政纷争,便为他辞了所有官召。殿下一向避世自得,不问朝政,想来有所不知也属实正常。”
“原是这样。”沈长弈轻声说,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是本王平日太过闲散了,看来抽空还得到宫中多走动走动,免得闭目塞听,倒闹了笑话。”
他风轻云淡地说着,心下却掀起层澜。这次倒并非他故作不知。别说是景苏城,就连王城政局一举一动他都掌握得清清楚楚,这个宋书礼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凭空出现,让人不得不防。
“宋公子所言非虚,”沈钰看着宋书礼,目光凛冽,似笑非笑,“你乃帝师子弟,虽无实职,想来也常在御前走动。今日朝中密报,不知你可知晓几分。”
宋书礼合上了手中轻握的乌漆竹扇,颔首正色道:“太子殿下所指,应是三殿下与魏尚书结党营私之事。听闻陛下今日拿到证据后,龙颜震怒,竟直接斩首魏尚书,削了三殿下的宗籍。”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要知道大齐开国三百年来,从未有皇子削籍之先例。朝廷内党羽林立,早已成风,各方权力相互制衡毕竟是维持朝政的制衡之道,今日皇上怎的突然大怒,要严惩此事?
宴席四下,各朝臣的面色都暗了三分,颇有几分人人自危的氛围。
宋书礼向周围看了一眼,而后又轻轻摇起折扇。扇上墨色点染,山高水阔,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沈钰斜眼瞥了他一眼,似是默认。他看向台下,问道:“皇子削籍,前无先例,你们可知这其中缘由?”
“还请殿下明示。”众人捏了一把汗,怯怯答道。
“据本殿所知,三弟与朝臣结党,不单单是为了谋取私利,稳固脚跟,而是——”他顿了顿,双眸中染上几分狡黠,有意无意地看向沈长弈,一字一字道:
“暗练重军,意图谋反。”
座下一片哗然,如同清水滴进热油里一般,炸开了锅。
沈长弈微微捏紧了酒杯,抬眸迎上他凛冽的目光,眸中却尽是从容与坦荡:“竟有此事。谋反是斩首之罪,父皇削籍之罚,看来也在情理之中。”
“要微臣看啊,这二人就该尽早斩首。意图谋反之人,心里还念有几分父子情谊?陛下当真是心慈手软。”座中有人义愤填膺,口无遮拦。
宋书礼悠悠然抿了一口茶,看向沈长弈,淡然开口:“此二人一者长居宫中,一者为朝中文臣,竟偷天换日暗练了五万精兵,着实令人想不通。不知宸王殿下可有高见?”
缕缕夜风从窗缝中偷溜进来,吹动这沈长弈的墨发青衣。
他此刻已经确定,这人绝不是什么善茬。
他在朝中布满眼线,此二人意图谋反之事,他早已把控得一清二楚。他之所以不加干预,不是因为什么心慈手软,而是想看看,这二人究竟能有多大的本事,这朝中所谓正臣有多大的本事。
若是真能推翻这腐政,也省去他好多气力。
晚风中,他抬眸,毫无所惧地迎上宋书礼的目光,眸中依旧温柔真切,嘴角牵起几丝笑意,犹如熙风拂露,让人不自觉地卸下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