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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醉欲眠卿可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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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严雪庭在寒风里望见的琉璃楼台,便是整个长安城内声明最赫的青楼——羽衣舞。好歹长安也是皇城,天子脚下,自然万事都要规矩一些,别的商铺都早早关门打杂,独独这风月场所,却是百家休憩也仍不能歇业,即使是皇城管理也得网开一面,因而才能不分四季、不辨晨昏,日夜莺歌燕舞,春光融融。
作为长安城内的招牌青楼,少不得是人来人往好生热闹的,而作为这热闹的中心、青楼的主人,想必更是不得片刻清闲了。
而此刻,这位理应繁忙的青楼主人,却正坐在严雪庭房内的红木桌前,好笑地看着对面那个将酒水一杯杯灌下肚的人。
霓裳道:“话说回来,你这次又是惹着哪家豪杰,给砍成这样?还用上了相思之毒?这来头可不小啊。”
“蜀中唐门。”
又是一杯酒下肚,雪庭连眼都不眨一下。
这一答倒是令霓裳睁大了眼,讶道:“你做什么要去得罪他们?嫌你命长了不是?”
“我只是见不惯他们仗势欺人。”仍然是淡淡的语调,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杀了他们的大弟子,唐休。”
霓裳这次是彻底愕然了,嘴张了几次又闭上,最后只吐出一句:“你这种性格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也不知道。”苦笑一声,雪庭将脸埋进掌心,“其实我早该死了。”
霓裳愣了愣,旋即一扬眉,劈手夺了他手中的白玉盏,冷冷道:“你既然要死,那浪费我这么多好酒做甚?我自己喝都比给你糟蹋了好!”
说罢,一昂首,半杯残酒便一饮而尽。
“不。”雪庭摆摆手,眉头锁在一处:“霓裳,我不能死的。我不能死……师父的仇还没报,师兄下落不明,我又怎么敢死。”
“哦?”霓裳冷然一笑,“看来你事还挺多,怎的都不曾提过?现在死到临头了,才想起还有这么多事未做?”
“霓裳……”雪庭像是醉得狠了,一双眸子浸满了酒色,他的手从桌面上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你我是至交,八年了……八年,有些事,我却从不曾对你说过。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我当真不知从何开口!”
“习惯了压抑情绪,习惯了自己掩埋痛苦,时间久了,竟然连说话都不会了么?”霓裳冷哼一声,抽回了手,道:“你行事向来有自己的考虑,我不便说什么,只是这相思之毒可不会饶了你。我告诉过你,这毒发作起来压抑不得,你再这么憋闷下去,等不到七七四十九日,你怕就已经给它逼疯了!”
说到此,似乎也是嫌自己情绪太过激动,霓裳瞌了下眼,轻轻舒口气,再睁开时已平静许多, “虽然你及时把接触毒药的血肉给削了,但也缓不了多久,毒性应该就快发作了,你可要做好准备。”
说罢又抬头往他手臂处扫了一眼,被削掉肉的地方仍被包扎着,不过却已由那晚匆促裹上的衣袂换做了洁净的白纱布,看去倒是并无大碍,只是纱布边缘靠手肘的地方,却有一缕蓝色蜿蜒而出,朝着整个身体蔓延去。
“困了,我回房去,你早休息。”留下一句话,也不再多看案旁的落魄男子,霓裳推门而出。
屋内的烛火摇曳了几下,复又归于平静。
门外,霓裳微微闭了闭眼,靠在门框上,长长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