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长征》紫菜玻璃心

29、第二劫窒息:弥陀救世1

　　浮光城在舟山群岛。
　　按姚龙玉所言，往北三百里就是赛博市。可如今看来，若不是她信息有误，那就是故意说错。 不管她目的如何，五人组现在也没空理会了。
　　七日劫，吹烛则天地陷入黑潮，天光消散；现在窒息之之劫氧气将无，万物凋零。谁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继续发生！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叁犬，中断所谓的天魔祭！ 离岛往北一百多里五人遇到了人烛和鼠胆。
　　现在他们转向往西，前往机械山。
　　西行六十里，一座黑山拔地而起。虽说南方多丘陵，可这里显然在以前是没有山的，何况是黑色的山。
　　忽然，一阵阵的机械冷硬的呼喝声传来。
　　“凡胎□□，弥陀救世，钢铁洪流，A I 普照！”
　　“苍天已死，黑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天降黑潮，乾坤灭度，幸甚至哉，歌以咏寿！”
　　“幸甚至哉，歌以咏寿！”
　　“幸甚至哉，歌以咏寿！”
　　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穿透天际，远在几里之外，五人已经被这声音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是什么声音？”鹿鸣停下脚步，朝黑暗中看了看，但什么都看不到。
　　陈尚跃上路边的一座乱石，搭手望了望，对众人道：“我听得好像是有人在念经。”
　　“念经？难不成前面有座庙？”鹿鸣实在好奇，因为在黑潮之中，若真有人幸存，那绝对是好事。但问题就是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况且按照鼠胆得话，往西六十里是机械山才对！
　　孔昭道：“走吧，去看看。”
　　众人闻言，顺着那古怪冷硬的声音走了过去。
　　很快，他们就听清楚到底是什么，也看清楚是什么了。
　　那是一座高山，一座黑色的高山；
　　在黑潮翻滚中悚然而立。
　　黑山不知多高，因为鹿鸣使劲抬起头，也不能看清楚山顶的模样。
　　他打了一个喷嚏，那是一种冷硬，浑浊，带着铁锈和机油混杂的味道。这是一座机械山。
　　一座钢铁机械的山。
　　无数钢骨组成了它的骨架，无数机器人的残肢被一种古怪力量吸附在山体之上，以至于从外 面看，整座山就像是被哪个工厂丢弃在这里的废弃物。但这却不能忽略它散发着一种苍凉和 冷硬的建筑美。
　　“你看它像不像个教堂。一个黑色的钢铁教堂！” 忽然有人这么说道。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一个不知道是人类还是机器人的......呃，生物走了过来。
　　为什么众人会产生这种其他的模糊界定呢？
　　因为按照目前的认知而言，机器人大致分为三种：初代的埃塞俄比亚级智能机器人，二代的 尼安德特级智能机器人和三代的山顶洞人级智能机器人。这三种级别的机器人虽然都是人工 智能的产物，在外观上却已经完全“类人”，除非解剖，是没有办法从外观上分辨其与人类的。
　　但现在他们看到的这个，俨然不归属这三种。
　　“你是谁？”
　　鹿鸣问道。
　　那人将自己露在脖子外面的线路整理了一下，又将挂在脸上的一颗眼珠子塞进眼眶里。然后 整理一下身上已经没有作用的衣服，说道：“我是.....喀喀喀咔咔”他的身体忽然像坏掉的机器一样发出怪声，随后整个人像是熄火一样，头颅缓缓垂下。
　　“嘀嘀嘀，嘀嘀嘀。”
　　他的头颅缓缓抬起，这一下，鹿鸣清楚地辨别出来，这是一个机器人了。
　　冷硬机械的语调：
　　“我是弥陀的信徒，我是 3544 号。”
　　然后它就像看不到其他人一样，朝着前方的机械山走了过去。机械的关节发出咔咔声，像一具木偶。
　　木偶走到机械山脚下，加入到朝拜大军中去了。众人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浑身发冷。
　　机器人可以拥有类人的情感，那是程序和 AI 在起作用。可他们从未想过这个过程是可逆的。
　　当有一天，一个活人，忽然成了机器人，那他的人类思维还在吗？又或者，他算什么，改造人？
　　“凡胎□□，弥陀救世，钢铁洪流，A I 普照！”
　　“苍天已死，黑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天降黑潮，乾坤灭度，幸甚至哉，歌以咏寿！”
　　“幸甚至哉，歌以咏寿！”
　　“幸甚至哉，歌以咏寿！”
　　机械山下再次涌起朝拜的浪潮。
　　诵经一般的魔音贯穿黑潮，传向远处。这里是钢铁的灵山，是机械信仰的浮屠。
　　一个想法出现在众人脑海：“塞弥陀，到底是什么？”
　　他们站在那里，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的黑潮中赶来。他们脱去人皮，穿上钢铁的外壳。

　　他们删除人之所以为人的情感，装上芯片和机械的脏腑。他们放弃了旧的信仰，加入到全新的生命轮回之中。
　　鹿鸣忽然觉得自己脸上有些湿意，用手一抹，竟是一滴眼泪。黑潮之中，肉体凡胎想活，或许机器人更能助力这种求生愿望。
　　宗教产生的源头便生发于人类的恐惧。
　　恐惧死亡，恐惧灾难，恐惧疾病。
　　那些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与人们头脑中的幻想进行反映,在这种反映中,人间的力量采取了超人间的力量形式。
　　现在他们说，苍天已死，黑天当立；肉体凡胎，钢铁洪流。是啊，机器人不用呼吸，这样便不会在窒息之劫中死去。我们没有资格评判他们的选择。
　　就在五人有些失神的时候，忽然所有的声音瞬间停止。周围安静的像墓地。
　　“咔咔！”
　　“咔咔！”
　　原本匍匐祈祷的改造人站了起来。它们正面看着机械山，背对着五人。青牛发出沉闷的哞叫，李玄真微微蹙眉。
　　“情况不对！”
　　“嘻嘻嘻。嘿嘿嘿。”
　　“嘻嘻嘻。嘿嘿嘿。”
　　所有改造人都开始笑。
　　机械的笑。
　　然后随着整齐划一的关节扭动的咔咔声，它们同时穿过身来，同时开口咏唱古怪的歌谣：
　　“苍天已死，黑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下一刻，几百个改造人冲了过来！
　　“哞！”
　　青牛吼叫，声浪滚滚。他首先冲了出去！
　　巨大的牛身像一座小型的坦克，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那些改造人！ 李玄真抽出双剑，一个闪身，已经落在了青牛背上！
　　“哈哈！我去啦！”陈尚高呼一声，也冲了上去！ 鹿鸣与曹无伤，孔昭三人见状，也不落后。
　　长剑当空，剑气纵横！
　　一时间，改造人死伤无数。
　　这些改造人并非战斗型机器人，绝大部分是人类和机械的混合体，甚至还有一部分跑着跑着， 身体上机械的部分脱落，有的腿掉了，有的脑袋掉了，有的胳膊掉了，惨不忍睹。但它们悍不畏死，明显已经没了自主意识。
　　鹿鸣看到之前和他说话的那个人，此刻他手里提着一根钢棍，一瘸一拐地冲杀过来！不过很 快被另外一个改造人撞飞，瞬间被踩踏而死了。
　　青牛发出阵阵怒吼，躯体不断变大，很快几乎有一座卡车一般大小！他的铁蹄之下，改造人几乎成了土鸡瓦狗，加之鹿鸣等人的剑气，一时间竟然被他们将这波强大攻击挡了下来！然 而改造人失了心智，也不知疼痛，只是一个劲儿地前仆后继，似乎无穷无尽！
　　“不行！太多了！我们会被耗死在这里！” 孔昭喊道：“大家都撤到我这边来！”
　　白光在他手中闪烁，随即化为一把雪白长刀。
　　刀名天绝。
　　白刀无鞘，亮似银雪。天通帝爵，杀机浓烈。
　　他缓缓抬手，等众人都围拢过来站到身后，孔昭将天绝在空中猛然一划，一道白线瞬间出现！ 那白线初始只有头发丝粗细，眨眼之间又拉长变宽，像是空气中突然裂开的一道口子！
　　“咔嚓！”
　　白线就像是雷雨夜突如其来的闪电，极明，极亮，极快，极炸！ 下一刻，前方近百个改造人都同时停止了动作。
　　在那一瞬间，它们似乎露出一些人类的疑惑，然后崩解了。
　　所谓崩解，像是积木搭建的玩具，被巨大力量摧毁，然后片片掉落。
　　“咳！”
　　孔昭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微微发疼！
　　“怎么了？”
　　鹿鸣问道。
　　孔昭摇头，“无碍。”
　　他目视前方，手持天绝，宛若天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刀无鞘，亮似银雪。天通帝爵，杀机浓烈。孔队长，敢问此刀便是 天绝？“
　　忽然有声音从机械山中传来。
　　孔昭朗声道：“藏头露尾，你是何人！？”
　　那声音又笑道：“你们上门找我，却不知我是何人，岂不是可笑！”
　　“你是塞弥陀！”
　　“没错。断迷习，消尘障，弥陁本性原无恙。脱凡胎，避俗尘，慈悲伪善终归恶。黑肚脐， 粉血肉，快上浮屠磨一磨。钢筋铁骨火中过，何惧黑潮风波恶！常来灵山拜一拜，本人正是塞弥陀！”
　　孔昭道：“你知道赛博市的具体位置和进入方法？”
　　“自然。本座便是带路人！孔队长，本座对你们的目的一清二楚。此路走来，想必鼠胆那猥琐家伙被你们杀了吧！”
　　鹿鸣闻言，心中疑惑，“他如何知道鼠胆的事？”
　　“鼠胆那家伙没什么本事，杀了也就杀了。不过这里与他不同，钢铁浮屠固若金汤，本座信徒众多，要想来到本座面前，可不简单。”
　　塞弥陀笑了几声，似乎有些得意。
　　鹿鸣忽然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半刻却也未想出来在哪里听过。
　　“塞弥陀，按理说如今黑潮降临，世界危在旦夕。叁犬有他自己的盘算，做什么天魔祭，成了那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大黑天的走狗！你在这里有根据地，难道就不怕七日劫后，这里毁 于一旦吗？”
　　“哈哈！你这小鹿崽有趣的紧，竟然想挑拨离间！也罢，不妨告诉你，你们口中的大黑天是灭世灾难，而在本座眼中，却是真正的天神！本座昔日也曾是上帝信徒，然而最终如何？最终证明世上根本没有上帝！这一切都是骗人的把戏！这样也罢，既然世上无神，我便是神！如今我建立钢铁浮屠，收纳信众，不仅给他们提供庇护之所，还提供长生不死之方！什么狗屁上帝，什么狗屁诸神，哪个比我强了！”
　　塞弥陀似乎颇有怨气，一股脑儿说了一大堆，半晌后他也有些意识到自己失言，便道：“不 若你们也跟他们一样，我提供你们改造身体的机会，将来七日劫结束，黑上帝降临，我们共
　　创新世界！岂不妙哉！”
　　众人听了这些疯话，竟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鹿鸣一脸怪异地道：“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被洗脑的！这黑潮，这魔怪，难道看不见？还以为真的会有什么灭世重生？就算这大黑天真是一个神，那也必然是魔神！最终的结果，必 然只有毁灭！”
　　“哈哈！魔神如何？上帝如何？善恶界定本就是人的一厢情愿。你们啊，世界观太狭窄了！ 格局太小！黑潮生物在你们眼里是魔怪，在我眼里却是异世界的正常生物。吃人？吞噬灵魂？那又如何！饿了就吃，弱者即死，适者生存，弱肉强食，这就是黑森林法则！生我者弃我而去，养我者譬如父母！既然你们有所选择，那就别怪本座！”
　　鹿鸣翻了个白眼，“你可真能哔哔。得了，别废话，说吧，怎么样才可以告诉我们赛博市在哪里？”
　　塞弥陀不说话，机械山上不知多少的机器人残骸开始移动，轰隆隆，轰隆隆，这是一座活动的山。
　　很快，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机械山出现了钢架结构，巧夺天工。山脚升起十六座钢铁的大柱，分列两排，如擎天之柱，颇有一种威压。
　　地面裂开，乱石和改造人的尸体沉下去被掩埋，一层钢铁的道路从地下升起。
　　他们再抬头看时，机械山不停旋转，变化，最终呈现为一座五层的黑色尖顶钢铁建筑。
　　“欢迎来到钢铁浮屠。要想知道赛博市在哪里，先来本座面前吧！不然一切都是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