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合集》柠禄

13、荒诞的师长

　　荒诞的师长

　　厘澍如同往常一样去上学。

　　她今年12岁，是一名六年级的小学生。她每天自己步行去学校，因为小伙伴们也都是这样的，大家都是自己上下学，包括一年级的学弟学妹，也都是自己去上学。

　　她不知道今天的学校又会有什么变化。

　　学校经常会有一些变革，从上课时间到教室布置，再到学校整体环境，经常是一天一小改，三天一大改，偶尔会让她完全认不出来。
　　要不是学校位置没变，上学路上也都是原来熟悉的小伙伴，厘澍还真不敢确定。

　　这次是元旦假期过后，元旦假期有三天，学校很有可能会一大改。

　　怀着一种好奇但又不期待的心情，厘澍走到了学校门口。

　　从学校门口看进去，没有什么变化。

　　厘澍走进校门，右转，准备踏上平日上到二楼教室的楼梯，她惊呆了！

　　原来露天的楼梯被拆除，换成了自动扶梯！

　　扶梯不断上升，却又没有一个小伙伴能够上到二楼。

　　因为。

　　扶梯第一阶有个神奇的感应器，红色的，人只要一踏上去就会迅速缩小，回到地面。并且因为缩小，变得不到一级阶梯高，所以根本没办法再站上自动扶梯。

　　不仅如此，对变小的人来说，不止是世界变得巨大了，光线强度也变得难以承受。踏上阶梯就变小的人，全都闭着眼睛，手伸在前方，摸索着前进。
　　可是他们的摸索，在厘澍看来只是胡乱地走动而已，毫无方向。

　　厘澍不敢去尝试，可是不上去，就到不了教室。

　　犹豫间，她看到有人在踏上第一级阶梯、正在缩小时，奋力向前倾，于是他成功的踏上了自动扶梯。
　　自动扶梯带着小小的他，自动往上升。

　　厘澍恍然，学到了！

　　可是往前倾的动作很难，非常难。因为人在缩小时，是会有向后向下落的趋势的，要扭转这种趋势，朝前倾压自己的身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可怎么办呢。

　　厘澍想了又想，期待又害怕地看着自动扶梯。

　　平时她走这条露天楼梯的时候就很怕，她怕自己会摔下去，所以有时候会手脚并用地向上爬。
　　她怕倒不是因为露天，而是因为这条楼梯是直的，它直直地通往二楼，中间没有拐弯驻足的踏板，只能一口气爬到二楼，而她常常会因为这种压力而手脚发软。

　　每次她都要趁没人的时候，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只是楼梯对准的就是教室门，如果她站起来太晚，还是会被同学看到，然后嘲笑。这是厘澍每次上学最发愁的事情。

　　所以厘澍找到老师，跟老师说明了情况。

　　老师没有嘲笑她，而是拍了拍她的头，让她安心过元旦，她会去和领导商量这件事。

　　目前的情况就是领导采纳了学生意见，做出的改变。

　　不用爬楼梯了。

　　只要能够踏上第一阶，她就能到教室了，再也不用手脚并用地爬楼梯，还要被同学嘲笑了。

　　想到这里厘澍终于开心起来，并鼓起了勇气。

　　她向扶梯走去，不小心踩到了几个变小的同学，他们被踩扁在地面上，悄无声息。厘澍也没有注意到，因为她一心想着挑战登上第一级台阶。

　　厘澍没有成功。

　　她也变成了小小的、在地面上乱走的人。

　　强光让她无所适从，只能闭上眼睛。她也张不开嘴呼救，因为她的嘴变成了一道线，张开了也一眼见底，就像娃娃上的嘴巴一样，它没有连接任何东西。

　　自然也就无法发出声音。

　　可她还听得见。

　　厘澍听见上课铃响，也听见老师们皮鞋或者高跟鞋踩到地面上的声音，只是渐渐的不再听见同学们的声音。

　　都去上课了吧，厘澍想。

　　忽然，耳边一声巨响“哒”！

　　厘澍被震得头脑发晕，但她还是站稳了，她知道！这是老师！或许老师可以带她上去上课！

　　厘澍蹦蹦跳跳，努力将地面跳出声音，并且挥舞着小手，期待老师发现她。

　　老师没有发现她。
　　但她幸运地抓住了老师的裤腿。

　　老师踏上阶梯也没有变小，很快便“带着”厘澍到了教室里。

　　厘澍听见老师不满的声音，“现在的学生都怎么了，不就是天气冷了点，一个个的都不来上学。”

　　经过六年级教室，要去五年级上课的老师听到抱怨，笑道：“希望我学生不会这样，六年级就是被宠坏了，太懈怠了。”

　　厘澍从老师裤腿上跳下来，她想要辩解：“不是的！我们只是上不来呀老师！我们没有懈怠，也不是因为天气冷，是这自动扶梯呀！自动扶梯有问题，是扶梯有问题啊老师……”

　　然而厘澍急切的想法并没能表达出口，因为她的嘴巴成了摆设。

　　“哼，我去联系家长，我就不相信六年级了，家长也这么纵容！”老师说完，拿出手机，开始一个个电话拨过去。

　　厘澍喜出望外，如果爸爸妈妈，一定会发现他们变小了，一定会把他们捧起来，然后放到课桌上！

　　向老师们证明，他们的孩子来上课了！
　　没有被纵坏，也没有畏惧寒冷！

　　不到二十分钟，家长们就都到齐了。

　　他们每一家都有一个人穿着校服，家里是女儿的就是妈妈穿，家里是儿子的就是爸爸穿。

　　没穿校服的家长对老师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老师，我们孩子睡过头了。”

　　“是啊，天气冷孩子贪睡。”

　　“还请老师多多担待。”

　　“理解一下吧老师，唉，也都怪我们家长，心软，总想让孩子多睡点。”

　　“是啊，我们小澍一撒娇我就哎。”

　　厘澍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可是她明明没有睡懒觉，她明明就在教室里呀！

　　“爸爸爸爸！是我呀！我是小澍！”厘澍徒劳地呼喊着。

　　她很着急，急得团团转。

　　“对不起老师，我太贪睡了。”厘澍听到妈妈这么说。

　　厘澍充满了困惑。
　　渐渐地，站在了原地，没有再试图引起注意。

　　她还想听听妈妈会说什么。

　　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意志力太薄弱了……你知道的，我们这一代孩子都没有吃过什么苦，不知道学习的珍贵，唉，老师你不要生气，是我错了……我明天一定不迟到！”

　　爸爸：“是啊老师，小澍也是过完节不适应上学的节奏，明天，明天她肯定就起得来了。我保证！”

　　其他家长们也说着差不多的话。

　　“老师对不起，我就是仗着六年级，老师们重视，所以骄傲了点，就想偷懒……我以后一定不会了。”
　　“我今后一定好好督促我儿子。”

　　“对不起，老师我昨晚看动画看太晚了，今天起不来，以后不敢了！我已经深刻认识到动画就是残害我们青少年心灵的毒物，它让我丧失了斗志，沉迷在虚拟世界中……这是不行的，回去我就把碟片扔掉！”
　　“我一定看着他扔！老师你就相信我们吧！”

　　“我也是，回去我就把游戏机扔了，不止游戏机，漫画书、小说我都扔了！老师你不要生气，不要失望，我真的会改的……”
　　“是啊老师，我这孩子别的没有，说话还是算数的，因为他说过您教他们不要撒谎。”

　　“对不起老师我我……过于沉迷电视剧了……”
　　“……督促……改……不迟到……”

　　“对不起……我和朋友玩得太累了，没有顾忌到第二天早起上学……”
　　“以后一定让他交好的朋友……”

　　“……”
　　“……”

　　听完学生和家长的承诺，老师终于不再板着脸，“我就信你们这么一次，下不为例。”

　　“学习可是很重要的事，不学习怎么有将来呢？我们做老师和做家长的都要好好督促，毕竟孩子还小，意志力薄弱，容易沉迷在虚拟世界里，还容易和朋友玩过头，也不懂得学习珍贵，这些都要由我们做家长和老师的去教给他们……”

　　厘澍听老师讲了很久很久。

　　老师最后结束，有点抱怨道：“你们家长还是不够重视，怎么就来了一个？我跟你们说，教育孩子可不能只有一个家长，要全家一起上，这样孩子才能全方位得到成长。”

　　“是是是，老师您说得对。”

　　“下次我们一定一家人到齐。”

　　“没错，老师您这么尽心尽力，我们做家长的也肯定不能拖后腿。”

　　“还是老王会说。”

　　“诶，我们也是这意思，不能拖后腿。”

　　“没错没错！”

　　教室里顿时一片其乐融融。

　　放学铃响了。

　　家长们和老师分别散去。

　　厘澍一个人站在桌脚旁边，也可能是椅子脚的旁边，有些发懵。

　　为什么妈妈要用她的身份说话呢？

　　还有班长、同桌、后桌、学委、甚至小霸王，他们都被爸爸妈妈替代了呢？

　　厘澍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爸爸妈妈看不到他们呢？

　　都怪她。
　　如果不是她和老师说，楼梯不好，学校也不会为了学生弄出自动扶梯来，他们也就不会变小，不会迟到，不会被忘记。

　　厘澍愧疚地哭了起来。
　　她对不起她的小伙伴。
　　对不起所有的同学，是她害他们没有家人和老师了。

　　到了教室里的同学，也不知道怎么找到厘澍的，他们互相牵着手，蹲坐在桌脚，也可能是椅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