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桑七月

1、第 1 章

　　急促低沉的脚步声惊扰了四周的寂静，偏僻宫墙下的阴影处不时传来宫人断断续续的耳语声。

　　“还没有找到吗？”

　　“是的”

　　“隆泉行宫不大，经过这么一场翻腾，竟然还没有找不到……”

　　话音未落，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来人一脸惊慌，压低声音说道：“吴总管，还是没有找到。”

　　“继续去找，记住千万别走漏风声！”

　　吴总管的话一出，几名小太监都沉默不语，谁也不敢轻易开口，只能靠眼神的交流一二。

　　“吴总管，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办啊？”

　　慌里慌张的吴总管似乎下定了决心，瞬间镇定下来。

　　“此事先压下来，无论谁闻起来，都说陛下就在寝宫当中安寝。”

　　自从离开京城，陛下便一直心事重重，脸上时常愁云满布，只是他实在是没想到陛下居然悄悄离开行宫了。

　　这消息要是被传出去了，可如何是好！

　　皇帝此番出行，一方面是为了到隆泉行宫修养，另一方面便是为了体察民情。

　　但是让皇帝感到失望的是，自出京城到抵达隆泉行宫，沿途上看到的居然都是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

　　当然，皇帝也很清楚如今整个西楚究竟是什么情况，沿途看到的这些都不过是有人想要他看到的罢了。

　　想到自己面临的困境，皇帝便高兴不起来，无论隆泉一带的地方官如何溜须拍马，歌功颂德，皇帝都没展露过笑颜。

　　到了隆泉行宫之后，皇帝便琢磨着离开行宫去外面看看。

　　皇帝不想自己的眼睛被人捂住，看不到大楚百姓真正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找机会离开行宫微服私访。

　　隆泉行宫位置偏僻，附近只有一个村镇，这个村镇靠近行宫，就算去看了也看不出什么来，所以皇帝决定前往距离县城和隆泉行宫最远的村镇。

　　为了不引人注意，皇帝外出之际特意换了一身粗布旧衣，仅仅带着一名御前侍卫，所以一路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看起来普通的行人。

　　在皇帝的设想中，大楚百姓虽然的日子虽然不是他之前看到的那样，但是应该也不会过不下去。只是到了村镇闲逛，走着走着便到了走到了镇子上比较偏僻的地方。

　　原本很是放松的皇帝，在看到不远处的破庙后神情瞬间凝重。

　　不远处的破庙门口挤满了人，一名脏兮兮的、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被人从屋檐下推了出来，从破庙门口的台阶上滚到门口的泥地上。

　　被人推下来，小男孩也没哭。小男孩翻身从泥地里爬起来，却不敢再往屋檐下去了，只能蜷缩在台阶旁边坐着。

　　远远看去，皇帝便看到了小男孩没穿鞋子的脚上和双手上伤痕累累，甚至有些伤口已经化脓，流淌着浓水。

　　放眼往破庙里望去，不管老少，都和小男孩的状况相似。甚至有的人比小男孩还要严重，活着似乎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

　　皇帝看着手忍不住蜷缩成拳紧紧的捏着，这就是那些人不想他看到的！

　　皇帝身后一直充当影子的人忍不住移动脚步上前，轻声开口提醒皇帝，“主子，该回去了！”

　　皇帝听了侍卫的提醒看着远处的破庙，随口回答到，“不用了，御前的人还没你那么无用，他们会编造一个理由，不会让人怀疑朕不在隆泉行宫。”

　　侍卫乃是皇帝心腹，极为了解皇帝。虽然皇帝此刻看似云淡风轻，可是侍卫却感觉到了皇帝此刻压抑的愤怒。所以在皇帝拒绝立即回行宫之后，侍卫没有再出言催促，而是默默的站在皇帝身后。

　　皇帝在破庙前站了许久，忍不住苦笑，就算知道了他又能做什么呢？

　　朝中权臣当道，就算他是一国之君，也没办法惩办那些贪官污吏。

　　不知站了多久，皇帝带着侍卫回头往镇子上热闹处走。

　　镇子上的集市最是热闹，不少店铺都开着门，但是客人却不多。皇帝不止去这些店铺里，还在街边的小摊前停留。

　　走到一处小摊前，摊子上零零星星的摆放着一些镯子、步摇之类的，和皇帝往常见的差远了，不过胜在样式新颖。

　　小摊贩看到有人来了，脸上扬起笑容赶紧迎了过去。

　　“客人要看看我们的镯子吗……”

　　不待小贩说完话楚煜便楚煜便摇头拒绝准备离开了，只是转身的一瞬间，一个戴着兜帽的女人与楚煜擦肩而过。

　　那一瞬间楚煜闻到了一缕熟悉的香气，猛地转头看过去时却是眼前却是一片空荡荡，楚煜急忙四处张望。

　　侍卫看着皇帝的举动，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沉默，但是眼底却露出了一丝好奇，一向稳重的陛下是在找什么呢？

　　“千林，你看清楚刚才和我们擦肩而过的人？方才我闻到了一缕熟悉的香气……”

　　闻言名叫千林的侍卫都抬头看着楚煜，两人似乎在回忆方才的谁从这里经过了。只是不管怎么想韩千林都想不起来，只能对着皇帝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看清楚。

　　看着两人的动作，楚煜摸着自己的左侧胸口，那颗心在不停的跳动。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着楚煜，让他迈开腿往某个方向追过去。看着皇帝这副模样，韩千林赶紧挡在皇帝前面。

　　“主子，容我先去查探一番。”

　　韩千林可不敢让皇帝就这样追过去，万一前方有埋伏怎么办。

　　皇帝看着看着前方戴着兜帽的女人消失在拐角处，情急之下直接动手推开了韩千林追了上去，可是等皇帝追上去的时候，那个戴着兜帽的女人早就消失了，就连风中也没有了那让他熟悉的香味。

　　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街道，楚煜都快以为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可是楚煜究竟是不甘心，继续迈开脚步往前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楚煜凭着直觉一直坚定的往前走。

　　看着皇帝着魔似的模样，韩千林连忙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皇帝不知不觉走了许久，在两人没有察觉的时候，天上已经布满了乌云，毛毛细雨从天空中洒落，阻挡了两人前进的步伐。

　　眼看着这毛毛细雨越来越密，两人不得不走到一座快倒塌的房子的屋檐下避雨。事实上这屋檐很窄，所以就避雨效果来说，根本就没有起多大的作用。

　　两人已经走到了镇子边缘，周边已经没有人居住，只有一些破落得不成样的屋子，站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农家小院了。

　　看着绵绵细雨，韩千林忍不住把视线放在皇帝身上，皇帝身上的粗布麻衣此刻已经湿透了，脸上也有不少雨水。

　　“殿下，方才您是看到了什么吗？”

　　“方才那人与我擦肩而过后，我闻到了一缕熟悉的香气，和九年前那人最喜欢的香非常的相似。”说完后皇帝的心情一下子很是低落。

　　韩千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心底却有些着急，早知道他就不问这个问题了。

　　皇帝看着眼前的雨，苦笑着想到：也许他刚才感觉到的一切真的只是幻觉而已。

　　皇帝回过神忍不住打量自己的侍卫，和自己一样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手中空空如也，那柄被他常年握于手中的宝剑应该是被留在行宫中了。

　　“是朕魔怔了，不然咱们也不会陷入此刻这种窘境。”

　　皇帝伸手接住从屋檐上落下的雨滴，抬头看着天空上的乌云。此刻雨势虽然不大，但是看着情况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下来了。

　　“这场雨怕是一时半会不会停了，咱们怕是还要被困在这里。”

　　不管皇帝说什么，韩千林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作为侍卫他只需要听从陛下吩咐，保护好陛下的安危就行了。

　　一直四处张望的楚煜看着不远处的农家小院，瞬间便有了主意，“那边有座农家小院，咱们暂时去那里避雨吧，顺便找这户人家买两身衣服，等雨停了咱们好回行宫去。”

　　楚煜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小院去了，韩千林见来不及阻止皇帝的脚步，只能一边跟上皇帝，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

　　两人在雨中艰难行走，过了好一会儿皇帝和韩千林才走到小院外。皇帝想要敲门，可是韩千林抢在皇帝之前去敲门了。

　　只是韩千林在看到大门上方用红色的绳结吊着的古朴铜铃后，准备敲门的手便敲不下去了。

　　“千林，怎么还不敲门呢？”

　　韩千林并没有回答，双眼紧盯着上方的铜铃。不知为何那铜铃在此时在微风的吹拂下并没有发出声响。

　　皇帝看韩千林没有回答，顺着韩千林的视线看过去，皇帝也看到了那悬挂在门檐下方的铜铃。

　　“那是什么？”

　　“这是巫医所居住的房子，主子，我们不能进去。”

　　韩千林语气异常坚定，说完直接拦在了门前，似乎害怕皇帝想要进去。而皇帝见韩千林这副模样，也没说要进去了。

　　作为一国之君，楚煜涉猎广泛，他也是了解过巫医的。

　　在大楚南方盛行巫医，这些人专门从事用咒语、符咒、卜占、草药和魔法以治病、驱邪除祟等，时人对于巫医多有忌讳。

　　开国太祖便很是忌讳巫医，甚至一度打压巫医，把巫医编入贱籍中。

　　韩千林知道轻重，他可不敢让皇帝冒险进入巫医的住所，万一住在这里的巫医对陛下不利怎么办。

　　此番微服私访只有他一人护卫陛下，要是住在这里的巫医对陛下不利，他一个人无法保证陛下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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