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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暗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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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五天□□一雪。屋里有暖气,倒是很暖和,她窗旁的一盆含羞草长得欣欣向荣。
这大约是这个冬天为数不多的亮色,办公室里的王姐一个早上过来看三遍,看过以后问她:“小韩,怎么最近没见着你去相亲啊?”
韩秀笑道:“这不是没合适的吗,你要是有合适的就给我介绍。也不用去什么星巴克、必胜客,就就近在三楼食堂。省得这么冷的天,我还得出去。”
因为这事,王姐跟别人嘟囔:“现在的女孩子都跟温室里的花似的,受不了苦,还要求房子车子?”
女人本来就是花,如同她身旁窗台上的一盆含羞草,就该养在温室里,怎么能希求它去傲霜欺雪?
无聊的冬天里,好在中午还能打牌。她认识徐强就是因为打牌,四个人的升级,徐强是她的对头也是联邦。联邦就是一伙、一家,面对面地坐着,声气相通。
韩秀从来都不记牌,每次出牌都小心谨慎,先轻吐出一句:“钓主?”然后再仔细端详徐强的脸色,徐强的一个蹙眉,一声叹息听在她心里都用非比寻常的分量。还好,他大都风淡云轻地笑道:“放心出就行了。”
她喜欢他这份从容。
熟识了以后,她才知道,他已经结婚,而且是王姐做的媒。为此,王姐还自吹自擂:“我介绍的对象,没有一对不成的。”
随即就有人起哄:“那赶紧给小韩介绍个吧。”
王姐明显扬了扬头,韩秀便笑道:“我还是算了吧,免得砸了王姐的金子招牌。”
打牌便有赢有输,可是那天中午她跟他输了一中午,韩秀气恼不已,他倒不以为然,安慰她说:“打升级得需要默契,我们俩才在一起打了几天。”
下午上班,忙忙碌碌,这句话却不期然地跳到她脑海里。默契,心声情意暗相符合。且不说这层含义,就单单地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念上几遍,也会觉得隐约地心悸。
窗台上的含羞草已经有了隐约地花意,小巧的蓓蕾透露着些微的春意。越过花枝,透过玻璃窗,能看见外面零星的雪花,落在建筑物上,整个世界都濡湿了起来。
韩秀看到徐强领着一帮客人走进大楼,西装革履,举止得体。这样的他是她从未见过的,但是她不否认她喜欢他这样的风度。
电视台正巧在播董洁和李宗翰主演的《还君明珠》,韩秀的母亲非常喜欢,韩秀也每天雷打不动地陪着韩母看。饶是如此,韩母仍不满意,电视剧之间插播广告时,对着韩秀数落道:“看看你现在有没有点年轻人的样子,天天陪着我一个老婆子看电视有什么出息?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去找个男朋友。”
找男朋友多费神啊,她回到自己屋里后百无聊赖地想到。随之想到的还有那首诗: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恨不相逢未嫁时,恨不相逢未嫁时,恨不相逢未婚时……
窗台上的含羞草已经含苞待放了,打牌的人渐渐了解了,闲聊便不再有那么多顾忌。渐渐地她知道,他的妻子和孩子在外地,他一个人住在这个城市里;他妻子不太关心他;他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奋斗很辛苦……
她很心疼这样的他。这算不算爱情?原来可以来得这么迅速。
可惜他跟她虽然在同一座大楼办公,分处楼上楼下,但不是同一个公司,唯一的交集只有在牌桌上。
依旧是中午,另一个牌友问她:“小韩,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韩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徐强。
那个王姐大约是看见了,飞快地接过话头:“我看也就徐强这样的能配上咱们小韩。”
韩秀的脸上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一种莫名的情绪满溢出心头,当下回头狠狠地瞪了王姐一眼。
好在徐强打了个圆场,轻笑道:“要是我没结婚就好了,那样我肯定使劲地去追小韩了。”
说到底还是结婚了。
她曾经看到一则爱情箴言说,我们都是爱情里的单边天使,只有拥抱在一起才能飞翔。这世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为什么她希望拥抱的天使都成了别人的另一半。
她觉得自己在不由自主的陷落。窗台上的含羞草已经绽放开自己所有的美丽,每天都会有几拨人过来围观碰触。韩秀仿佛看到含羞草在众目睽睽之下娇弱地哭泣、颤抖。她便无来由地烦躁。
终于有一天,她去洗手间回来看到又有人站在含羞草旁边。她对着那人背影不满地说道:“那花老被这样折腾,就折腾死了。”
那人一脸惊异地转了过来,她这才看清,原来是徐强。
两个人皆怔住。只一会,徐强便笑道:“我就是看看含羞草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一碰就缩。”
她勉强地笑了笑说:“是一碰就缩,但是被碰多了,它就死了。”
“真娇贵啊。”最后他说。
她的心因为这句话不由地下沉,沉到没有停脚处。自此也不再见徐强来打牌,听说他出差了。
心便没着没落地空下,午夜梦回脑海里便回荡起许多年前的一首老歌《含羞草》。
含羞草花期结束的时候正好下雨,都说“秋风秋雨愁煞人”,殊不知春雨绵绵,久阴不晴也这般寥落凄苦。
雨不解路人苦,下班后依然在下。韩秀没有带伞,抱着胳膊站在站牌下,可怜兮兮的。
徐强的别克君威在她面前停住的时候,韩秀不由地叹了声气。古代少年配良驹,便有了“骑马依斜桥,满楼红袖招”的诗句。现在的他坐在车里,温文尔雅,成熟有味,可怜她那刚放下的心啊。
徐强摇下车窗,招呼她:“快上车,我送你回去。”
等她上车后,他便跟她开起玩笑:“我这算不算英雄救美?”
“算,”她也笑了起来:“如果英雄未婚的话,美人可以考虑以身相许。”
“那我现在就回去把糟糠妻休了。”
她配合地笑了笑,随手抓起车里的抱枕。十字绣的,绣起来不甚困难,就是很耗时间。
“嫂子绣的?”
“嗯,”他说:“女人就喜欢干这些小东小西的。”
她特意注意了一下他的表情,眉目含笑,带着宠溺,这大约就是幸福吧。
她听过他妻子的很多传说,不漂亮、不能干、不够体贴、不爱做家务……但是这些有什么呢,重要的是他爱就行了。
后来又听他问:“下这么大的雨,男朋友也不来接一下?”
“没男朋友。”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又不自然地笑了起来。
徐强煞有介事地点评道:“像韩小姐这么年轻漂亮的人,可不是凡夫俗子能配得上的。”
她偷瞅了他一眼,他应该不算凡夫俗子了吧。
跟邻居打牌。邻居说:“我们经理把以前的老婆离了,娶了前妻的闺蜜。他前妻人很好,闺蜜生病了便接到家里照顾,谁知道照顾来照顾去就成了引狼入室了。”
另一个邻居颇愤慨地谴责道:“你不知道现在有些小姑娘多贱,根本不在乎男人离没离过婚,即便是嫁过去当后妈都不在乎,只要这男的有房有车。”
一个字一个字地听到韩秀心里,便向针刺地不舒服。她打了一把便推说身体不舒服,回家上网。电脑显示器上有了浮尘,她用药用酒精擦了很久,最后一推手自言自语地说:“我就去撬他怎么了?”
他有房有车,已经是副总了,她就是当后妈怎么了?他曾经说她年轻漂亮,达尔文的进化论不是说了“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吗?
但是她能吗,能吗?
偶遇是一面风月宝鉴,最美丽的往往是最噬骨的。
吵杂的肯德基,她在相亲。精致的妆容,游移的眼神,不知道她对面的人体会去多少。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门口,他带着老婆、孩子施施然地进门,依然地风淡云轻。
他大约是看见她了,朝她颔首后便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坐下。她的心急剧地跳了很久,又不可自已地失落了起来。她甚至都没有看他妻子的模样,心就死了。
原来爱情消失地也如此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