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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番外三:梦一场(一) ...

  •   我不知口中一波波涌出的是什么,亦不知眼中一行行滑落的是什么。在那刺目鲜艳却朦胧的颜色中,我仿佛看到城头那一瞬,不知何处弓弦一响,紧接着他白衣上蓦地在胸口的位置绽放出的炫目血红。那一刻,风沙被染成了血红的,天空被染成了血红的……我的眼前,只剩下肆虐的血红——淹没了我的世界。
      耳边似乎有霜袖他们的哭喊声,大约是扶扇丫头,摇得我全身都快要散架。我想说:“嘘,别摇,别吵,我只是累了,我只是想睡一会儿。”但我发不出声音,浑身一丝气力也没有。
      我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我回到了熟悉的那片柳林。柔软而摇曳的柳条青青翠翠弥漫如烟,而那重重烟帘之中立着一个人——我以为再不会回来的人。一如既往的乌衣,只是这一回他没有将乌发束起,而是只在发尾随意地一扎。我拨去一层又一层的柳条奔向他,他从来冷冽的双眸温暖如春泉、从来冷峻的面容上绽着温和的微笑。我一时不能呼吸,扑入他怀中:“瑛哥哥。”他浅笑着抚过我颤动的背脊:“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来,霜瑛陪你练剑。”
      练剑。“寒魄”安静地躺在我手中,幽蓝而雪亮,那样干净,仿佛不曾饮过那样多的鲜血。我拔了剑:“好。”然而瑛哥哥却微微一愣:“小姐你怎么没带着剑?”复又柔和一笑: “没关系,你等等。”他折下好几支柳条,斜倚在一旁的柳树上,专注地低着头,手指翻飞。
      我呆呆立在一旁,看着他沉静而英挺的侧颜,眼前渐渐模糊一片。

      前尘往事纷涌而来,像一幕幕长长的戏。
      那年我四岁。每日看着二哥哥跟慕师父出去练武,没人陪我玩便也嚷着要去。慕师父对我向来疼爱有加,不似对二哥哥一般严肃,被我缠不过,思量了片刻点头应允:“好。那儿除了你二哥哥还有十二个小哥哥小姐姐可以陪我们小璧儿玩。可是璧儿你记住,无论看到什么,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好么?”我一向乖巧,忙不迭地点头:“嗯。”
      慕师父抱着我上了马车,我贪睡,一会儿便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摇我:“小璧儿,醒一醒,到了。”我迷迷糊糊睁了眼睛,眼前是一处幽静的山庄,四周满满当当栽的都是柳树。我指着门楣好奇地问慕师父:“为什么这儿这么多柳树,这山庄却偏要叫‘别柳’呢?”慕师父的眼中忽然现出很多我看不懂的情绪,但我敏感地觉察出他不愿意回答,所以甜甜地笑着向他道:“慕师父,你一直抱着璧儿很累的,璧儿自己能走,放我下来吧。”慕师父慈爱地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小璧儿真懂事,好。”于是将我放下牵了我和哥哥一同向山庄内走去。
      山庄里很漂亮也很热闹,爹娘平素总不让我出去玩,除了两个哥哥我不曾见过什么同龄的孩子,所以如今一下见到了十二个,我很开心。那十二个小哥哥姐姐见我们进来,各自停了正在做的事拥过来行礼:“师父。”又向哥哥道:“少主。”我一愣:“二哥哥,他们为什么要叫你‘少主’啊?”不待二哥哥回答,慕师父笑道:“小璧儿怕是听岔了,他们方才叫的是‘少爷’,来,你们见见,这是小姐。”
      慕师父把我推到他们面前,我分明觉得他们听到“小姐”之后看我的眼神一下子就不一样了,那是一种虔诚而带着恭敬的神色,他们齐齐向我行礼:“小姐。”那时我太小,不明白其实从幼时起很多人都在我身上寻找着故人的影子,我于他们而言并不仅仅是我而已。慕师父又道:“霜瑛,你领他们让小姐认识认识。”
      应声而出那个看起来该是最大的小哥哥,他大概有十多岁了吧,乌衣、面容英秀,可他看起来很严肃,双手抱拳:“是。”然后转身向我:“小姐,我叫霜瑛。”我不认生,跑到他身边牵住他的衣角,抬头看着他笑:“瑛哥哥。”他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去,又一一向我介绍他的同伴。于是我又认识了袖姐姐、剑哥哥、云姐姐、蘅哥哥、雨姐姐、棋哥哥、月姐姐、风哥哥、叶姐姐、箫哥哥。待我一一认完,慕师父再一次开了口:“霜瑛,霜袖,这里你们两个年纪最大也最懂事,从今日起小姐就由你们两个照看,一定要保护好小姐。” 瑛哥哥和袖姐姐忙上前诺过,慕师父又说他要教习二哥哥,没时间顾着我,要他们两个带我四处转转。
      袖姐姐为人温柔,我有两个哥哥却是没有姐姐的,因而格外黏她。瑛哥哥不太爱说话,他只是每次都跟在我和袖姐姐身边,有时听我们说得有趣,他的嘴角就会微微向上扬起一瞬。袖姐姐常说他是少年老成。
      我和这十二个小哥哥姐姐们处得很开心,在府中也常闹着要去山庄玩,二哥哥却说慕师父一向严格,其实他们平日里练功是很辛苦的,让我不要到处乱跑把他们累着。看得出他们和二哥哥的关系也是极好的。
      那年冬天却出了次意外。我因畏寒,缩在府中多日闷得慌,和二哥哥去了别柳山庄后央慕师父放我去附近玩一玩,慕师父彼时正在教哥哥剑法无暇管我,便让袖姐姐和瑛哥哥跟着。
      我拉着袖姐姐一路地跑,瑛哥哥在后面唤我们要我们慢一点我也不理,谁料一脚踩空滚下了彼时冻上了薄薄一层冰的山涧。瑛哥哥只来得及抓住了袖姐姐的手。
      我穿得厚,故而也没摔疼,所幸那溪水不深。可是好冷,真的好冷。我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全身都被冰水浸透冻得直哆嗦,一点也用不上劲。之后……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那种感觉,全身像生出无数的小冰刺,它们疯狂地戳着我,我无处可逃。我没了意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觉得我被冰刀一次次地刺穿、撕裂,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咬着我的神经。那个时候我只有两种感觉:冷和痛。
      我在挣扎,我在哭叫,我想躲开那些冰刀,可是我躲不掉。手心能触到一点点温暖,我死命地不肯松开,用最大的力气想把那温暖留住。我隐约听见有人一直在我耳边道:“小姐,别怕。”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总之,第二天夜里我醒了。一睁眼便看见眼眶红红面容憔悴的二哥哥,他紧紧地抱着我:“璧儿,璧儿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哥哥了。”我仍有些头晕,虚弱地推他:“二哥哥别摇啊。”慕师父在一边担忧地看着我,将二哥哥拉开:“清儿,你守着她一天没睡了,去休息吧,听话。”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和颜悦色地对二哥哥说话。二哥哥显然也极震动,呆呆地抬头看了慕师父一眼,顺从地离去了。
      “小璧儿,” 慕师父叹息着抚着我的头:“你这次,可真是吓坏我们了。很疼吧?”我回想了一下昏迷中的感觉,不由自主地脸色苍白一哆嗦。慕师父将我揽在怀中:“小璧儿,别怕。或许有办法压制的。你可愿意跟我练武,和这些哥哥姐姐们一样?”
      他提到哥哥姐姐,我忽然想到了瑛哥哥和袖姐姐,左右一环视,发现袖姐姐立在床边低垂着头,但没看见瑛哥哥,于是抬头问慕师父:“瑛哥哥呢?”袖姐姐身子一颤,慕师父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僵硬:“小璧儿,你好好休息,莫要管其他。明日告诉我是否愿意跟我练武。”说完,他帮我掖了掖被角,又向袖姐姐道:“照顾好她。”便走了。
      我不依,拉了袖姐姐追问:“袖姐姐,瑛哥哥在哪里,我怎么没见到他?”袖姐姐欲言又止,低垂了头。我急了:“莫不是慕师父责怪他了?我该跟慕师父说是我任性,不干你们的事,快告诉我呀!”
      袖姐姐眼中忽然落了泪,她走到窗边拉开了一直放着的帘帐,指着屋外道:“他在那里。”
      我移了目光看去,却在那一刻愣住。
      我看见了一个雪人。一个一动不动跪着的雪人。那洁白的雪在他身上积了厚厚一层,将他原本的一身乌衣悉数覆盖住了。“那是……瑛哥哥?”我听见自己颤声问。袖姐姐终于抽泣起来:“师父怪我们看护不力发了大火,霜瑛说原是他的过错与我无干,师父他,打了他二十藤杖要他一直跪在雪地里,没有吩咐不准起来。”
      不。不。不怪瑛哥哥的,是我自己淘气啊!我一把掀了身上盖的厚厚棉被不顾有些晃动的身子,跌跌撞撞向门口跑去。袖姐姐想拉住我,但我含着泪向她摇了摇头。趁她一犹豫,我打开门冲了出去,冲进雪地里。刺骨的寒风直叫我抖个不停,我有些站不稳。我看见跪着的瑛哥哥忽然瞪大的眼睛,他的眉毛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霜花。我哭着抱住他:“瑛哥哥,瑛哥哥是我不好,是我累你。”那时我不知道,我自己身冷如冰,抱着在雪地里跪得冻僵了的他,也只是让他更冷而已。可他没有说,他艰难地动了动唇,我听见他说:“小姐,是我没照看好你。快回去,莫再冻着。”
      慕师父不知从哪里折了回来,看我站在雪地里急道:“璧儿,还不快回屋!”说着上前来抱我。我固执地往瑛哥哥身后躲,紧紧拽着他:“慕师父,是我淘气,不怪瑛哥哥的,他跪了这么久了,你别罚他了好不好?”慕师父终于答应了。后来我知道,因为他怕我情绪再激动起来寒毒复发,我那时已然又着了一次凉。他叹息着抱起我:“傻璧儿,霜瑛他有真气护体,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冷。”转过脸对瑛哥哥冷声道:“看在璧儿的面上,你起来吧。”我却仍不依:“我要瑛哥哥和袖姐姐陪我在屋里歇着。”我知道,整个别柳山庄,只有我的屋里是有火炉的。慕师父拿我无法,只得应了。
      瑛哥哥几乎起不来了。慕师父去拉他,却在探到他气息的那一瞬诧异道:“霜瑛,你没有调动真气?”是的,他没有。他硬撑了一天多,我寒毒发作的一天多的时间里,他也傻傻地把自己冻成了个冰人。
      慕师父这下也心疼他了,先把我抱回屋安置好,然后回身去抱他,回头对我道:“你放心,我给他上点药,一会把他送过来。”
      我让袖姐姐在床边搭了一个离炉火不远的旁铺,又拉了她跟我一起睡了,得了慕师父的承诺我很安心,我闭着眼睛听到袖姐姐均匀的呼吸声,听到师父把瑛哥哥抱到旁铺上给他盖好被子,感觉到慕师父宽阔的手掌抚过我的睡脸,听到他浅浅的叹息、模糊地吐出一个名字——“含烟”。
      那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又一次晕倒、又一次撕裂的痛楚,我梦见我快要死了,二哥哥抱着我哭叫着“璧儿”。我感到恐慌,我在梦里发抖。然而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着我,他说:“小姐,别怕。”是瑛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的瑛哥哥,他小声道:“小姐,霜瑛会保护你的,别怕。”那时我不知道,这是他一生的承诺。我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他又道:“小姐,你跟师父练武罢,我原来听医神说那样可以压制你体中的……寒气。” 我想了想梦中二哥哥悲痛欲绝的模样,我想到很多很多,对啊,我不能死。于是我很乖地答应:“好。”
      他大概也累极了,转身要去睡觉,我拉住他:“瑛哥哥,是你抱我回来的么?”他脚下一顿没有回答。可我知道是他。因为,借着炉火的微光,我看见了他一直没有抬起的另一只手——青紫斑驳——那是,我在昏迷中疼痛难当的时候抓的。
      我开始跟着慕师父习武。慕师父对我永远不像对其他人一样苛严。可我依然很认真,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因为我时常会想起那个梦,想起爹爹、娘亲、大哥、二哥、慕师父还有这些小哥哥姐姐们见我晕倒时担忧的表情。不能让他们难过,不能。慕师父常夸我学得快,其实也是因为瑛哥哥的缘故。他是十二个小哥哥姐姐中慕师父最器重的一个,我练习的时候他总在一边陪着我,若我有错处他便耐心地做给我看。慕师父不会责怪我,然而若是我进步慢了一些却会责罚瑛哥哥,是以,我不能停。瑛哥哥一向话少,然而对我却是极细致的。若我心情不好他便折些草编些蝴蝶蜻蜓之类的逗我开心。可我依然很少看见他笑。
      年复一年,我们一点点长大。我喜欢看二哥哥和瑛哥哥练剑,那时他们都长成了挺拔的少年,剑光闪错间别有英气逼人。于是我向慕师父道我要学。慕师父常夸我轻功已成,正想教我点其他的,他也很赞成我学剑,于是倾囊相授。平素让瑛哥哥陪我在柳林中练剑。
      我体力比常人差些,瑛哥哥指点我剑招时怕我累着,于是动手削了木剑给我。那剑柄被他打磨得很光滑,一丝木刺都没有,长短轻重都很是称手。慕师父道,不出剑则已,一出剑必要精准绝杀,于是让我对着瑛哥哥练习。我怕拿捏不好轻重伤了他,他却道无妨,甚至在我击中他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我知道,虽是木剑,但……有时我们也会双双舞剑。那个时候,漫天的柳叶翩翩而落,如同缠绵的碧色雨丝,他惯来着黑,我素来爱白,双剑如蛟龙出水惊鸿冲天,映着日光明亮如雪。二哥哥有时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出言赞赏我和瑛哥哥的默契。
      若我没有记错,自他们一个个满了十五岁起,慕师父就常常交给他们一些事要他们去办,他们呆在别柳山庄的时间少了很多。那些年里我的轻功、剑法、箭技三样越来越纯熟,常得慕师父夸奖。我不再是稚气的孩子,我隐隐约约发觉他们瞒了我很多事情,很多……和我有着莫大关联的事情。
      那个我一直想寻求的答案在我快十二岁时有了解答。那一日,二哥哥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让慕师父觉得他并未用心所以责罚了他。我悄悄跟到山庄的一个小偏院里,看见慕师父让二哥哥跪在一幅画像前,手执藤杖一下下抽在他背上,斥道:“你如此不用心如何对得起你离世的爹娘,如何做到永卫风圻?”那藤杖每落一下二哥哥的身子就一颤,依我素日的性格必然是要冲进去求情的,可是那时我的头脑忽然一片空白——方才慕师父说“离世的爹娘”?爹娘不是好好的在相府么?难道,二哥哥他……我刚想冲进去问个明白忽然被一只手拽到了柱子后面,瑛哥哥满面忧色地对我摇了摇头。
      那边慕师父忽然停了手,喝道:“是谁在外面,进来!”瑛哥哥将我推开走进去跪在二哥哥身边:“师父,是我。您别再责罚少主了。”他忘了他习惯性地又说了一个“少主”。我不想再被欺瞒下去,于是还是现身走到慕师父跟前:“师父,我要一个解释。”二哥哥猛地抬起头:“师父,您答应过我的,不能告诉她。”瑛哥哥一言不发。
      慕师父叹了口气,问我:“璧儿,你可知,一旦我告诉你一切,你便再不能继续你现在的生活,你注定要背负上一些本来不用背负的责任。你想好了要接受么?”我看了一眼二哥哥,跪在慕师父面前:“是,我想好了。”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既是属于我的责任,我从来无心逃避。我不要被保护在温室中看着那么多人为我而累。
      慕师父回转过身,面向墙上挂着的那幅画像,很久没有言语。而后我听见他疲倦但温和的声音:“璧儿,抬头,这才是你和清儿的亲生父亲,兵马大元帅江远遥。”
      我和哥哥的身世、爹爹和娘亲的故事、江家风陵骑的始末……这就是我一直追寻的答案。一个我并不是我的答案。
      记得那天我浑浑噩噩地转身,身体里像一丝力气也没有。我一个人走到了柳林,倚着柳树,闭着眼睛不愿说话。原来,我的亲生爹娘已殁多年;原来,他们至死还背负着通敌叛国的罪名;原来,慕师父和姨父这些年来如此劳碌;原来,瑛哥哥他们原是爹娘收养的风陵骑遗孤;原来,慕师父和二哥哥一直唤我“璧儿”是因为我本该叫“江泠璧”;原来,我一直身冷如冰是因为我身带寒毒……
      瑛哥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我却没有睁眼。我听见他说:“小姐,所有风陵骑都希望能看到江帅平反昭雪的那天,可不论如何,少主、师父、丞相和……我却更希望看到小姐能幸福。”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不论小姐如何选择,霜瑛都会保护好小姐的。”
      我在柳林里坐了一宿。他在一边守了我一宿。
      第二日,我去找慕师父:“我要接管风陵骑。我要帮助哥哥。我要为爹娘平反。”这是我的选择。我能做到。自幼跟慕师父学习兵书战策,自幼跟在爹爹身边听他解释朝政世事,我非自夸,他们都知道论心智我是分毫不输于我那十三岁就高中状元的大哥谢澜钰的。慕师父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他也明白我的坚决。于是我开始在他的指导下着手熟悉风陵骑事务。
      十二岁,我成了风陵骑的执事柳非言。那一刻起,十二个霜姓的师兄师姊都成了我的属下。我再也不“哥哥”“姐姐”地唤他们,我开始直呼他们的名字。
      为了方便,我将袖姐姐带回相府名义上作我的贴身丫鬟。而瑛哥哥一直在暗中护卫着我的安全。
      我很少休息,倾注了多少心血,终于,用了两年,风陵骑在我手中强大起来。我必须为哥哥建立一个强大的后盾。
      瑛哥哥,其实我怀念幼时和你们在别柳山庄玩笑嬉戏的点点滴滴,如果时光永远停留在那时,我永远只是一个懵懵懂懂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该多好……

      “小姐,你看。” 倚着柳树的瑛哥哥浅笑着将一柄编制精巧的柳剑递到我面前:“小姐,还记得那时我教你的……”
      “记得。”我将柳剑接在手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瑛哥哥,璧儿从不曾忘。”
      我们在婆娑的柳条间相对舞剑,我永远不会忘记那行云流水的飘逸与流畅。细碎的阳光透过柳树的缝隙照在他身上。是我眼花了么?他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
      我惊惧地收了招式看向他:“瑛哥哥。”他安抚地向我微笑,他说:“小姐,从今而后霜瑛不能护卫在你左右了。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我上前去拉他的衣角,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让他离开。然而……他的手抚过我的脸:“你怎么哭了,记住,一定要幸福。”
      我哭了么?我怎么没有感觉?我只是徒劳地看着他在我眼前一点点隐去……消失不见。
      手中,只余了那柄孤零零的柳剑。纷摇的柳条间再也没有方才站在这里的那个乌衣青年。
      一切,仿佛一场梦境。我突然意识到,从此身侧再也没有那双关切注视着的眼睛,再也没有那一袭冷峻的乌衣对我道:“小姐,别怕”,再也没有一双手在我寒冷时贴上我的背为我输入温热的内力……
      霜瑛,我的瑛哥哥,他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
      我握着那柄柳剑跌坐在柳林中,任泪水疯狂地流淌,直至什么都再也看不清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番外三:梦一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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