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动奥特曼之小城管理员模拟器》残翼御风

68、忒修斯之船

　　科特队对工坊里的这套虚拟实景设备确实很眼热，有心想要问问有没有采购途径，但……这套设备实在是太过高科技，超出地球本土科技太多了。且不说管理员，大概就连星团评议会都不会乐见于地球获取这种科技。如果科特队要采购，那必然瞒不过星团评议会，毕竟两者合作了太多年，互相渗透得太充分了。

　　于是早田进适时提议，他们能否向小城的“工坊”借用这套设备。

　　百慕拉想了想，如果是别人提的这要求，他肯定会拒绝。一次两次就罢了，他可不想让科特队的人三天两头地往工坊跑，这样亚波的身份迟早会藏不住。

　　虽然百慕拉有意叫亚波别再东躲西藏了，毕竟随着艾斯机甲出世，总会有人发现艾斯机甲用上了亚波人科技的痕迹，进而顺藤摸瓜地找到他，躲已经没有意义了，还不如尽快站队——其实，只要谨慎些问题也不大，再不济小城的规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护他周全。

　　但提议人是早田……

　　“……可以借用，”百慕拉权衡利弊，最后点头道：“但你们不能影响工坊平时的生产任务，这套设备原本是用来做产品测试的，你们科特队只能在模拟训练室空闲的时候使用。还有，你们进行模拟训练时产生的相关费用得你们自己解决。”

　　井手先生听着觉得主管先生提的要求都非常合理，于是赶紧点头：“嗯，没问题，非常感谢您。”

　　于是百慕拉给井手演示了设备的使用方法，又给了他们一本操作手册，然后就将操作权交给他们了。他转身去了隔壁的“放映厅”，找了个靠中间的位置坐下来，观看训练室内部三人互殴的情况。

　　没一会儿，早田进也走进来了，在百慕拉身边的空位坐下。

　　屏幕上，虽然粗一看是三名机甲战士互殴，但实际上根本就是诸星弹殴打小朋友的现场live版。

　　“不愧是赛文。”

　　早田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夸机甲还是在夸人。

　　百慕拉看着屏幕上进次郎和北斗被诸星弹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沉默了一瞬：“把进次郎换下来让我上，再看到底是谁打谁吧。”

　　早田失笑：“没必要没必要。”

　　放映厅里一时沉寂。

　　“你应该发现了吧，北斗的问题。”

　　早田抬头看着屏幕，屏幕上纷乱的画面倒映在他的镜片上。

　　“那是……正常的。”

　　百慕拉犹豫着，他知道，那是……一种心理疾病，因为各种原因，将身体的一部分改为义肢或机械后就会产生的一种心理疾病。

　　这在地球上很少见，那是因为地球上的相关科技树还没点到足够的高度，残疾人群能够选择的义肢有限。这种心理疾病通常会在身体的改造度超过百分之五十才开始显现。

　　但，最近也已经有人开始关注这种心理疾病了。

　　地球上的心理学家们，将这种心理疾病命名为“忒修斯综合征”。

　　这个名字源于“忒修斯之船”，亦称为“忒修斯悖论”，是一种有关身份更替的悖论——当某物体的构成要素被置换后，它依旧是原来的物体吗？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归功于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完成了更新换代，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

　　问题是，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忒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如果用忒修斯之船上取下来的老部件来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么两艘船中哪艘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

　　这个悖论被地球人讨论了上千年，是个充满了迷思的课题。

　　对于哲学家们来说，这或许只是个课题，然而对于北斗来说，这种困扰，确确实实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北斗曾在幼年的时候遭遇了一场可怕的空难，那场空难将他的四肢都留在了过去，不得已，为了生活，他只能按上义肢，装作自己仍是四肢健全之人。

　　虽然这些义肢用上了外星人的科技，非常灵活好用，甚至可以以假乱真，但……

　　就在北斗本人都没察觉到的时候，某种晦暗之色在他的意识之海深处悄然落地生根，发芽……那是，因为身体的一部分被机械替换，潜意识中影响了北斗对自己的身份认知，开始质疑“我”是不是还是“我”。同时也因为这种怀疑逐渐加深，哪怕北斗实际上从未细想过关于自我认知的问题，天天为了生活奔忙的他哪有空想这种有的没的，但身体却还是在潜意识的操控下，将那些钉死在断口上的义肢当成了侵害身体的异物。

　　炎症和排异还是小问题，用药物强行按下去就好，问题在于——逐渐清晰的自毁倾向。

　　既然不是“我”，那就是“异物”了，既然是“异物”，那就应该排除。

　　北斗的战斗风格越来越不顾惜自身，不是因为他的“勇敢”和“无畏”，而是因为他的身体有了自己的想法。

　　就好像屏幕上正播放着的画面，诸星的这一击，北斗分明可以躲过去，但潜意识却绊住了他的动作，最终叫北斗只能以伤换伤。大概北斗还以为是自己的动作没诸星快才没躲过去，然而实际上却是……他自己的身体自说自话地放慢了速度，生生去挨了那一击，能趁机换伤还是因为北斗的反应够快。

　　果然，诸星也发现了北斗的异常。

　　“你在搞什么？”

　　诸星停下了动作，撤出了战斗范围，而北斗也气喘吁吁的，或许是当局者迷，他反而没发现自己的异常，尽想着今天他算是见识了，诸星先生和进次郎前辈都好强，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样的话……或许，还真的能行。

　　北斗想起了刚才，早田进先生在他耳边的低语——

　　“……稍安勿躁，北斗，等会儿叫上诸星和进次郎，你们一起去杀光那些家伙，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