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他以为他能活下去 ...
-
百慕拉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机械合成音，没有什么起伏和平仄，但诸星弹居然从中听出一丝微妙的……带着恶意的试探。
短暂的震惊过后，诸星弹迅速恢复了冷静，他看向百慕拉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深邃而锐利。
这家伙……和自己说“2分47秒”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确实，自己曾和进次郎提起过，如果奥特曼想要毁灭地球，那么根据40年前那位巨人留下的战斗数据做推演，其用时只需2分47秒，旨在告诫他，自他体内觉醒的力量可能十分危险，务必谨慎待之，千万别飘。不是诸星弹不信任进次郎，毕竟，进次郎只是个未成年的人类幼崽，不是那些活了成千上万年阅历与心境都无比醇厚的光之巨人。天知道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未成年，骤然得到毁灭星球的力量会对他的心境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或许他一举手一投足，甚至没有丝毫的恶意，就能轻易地破坏地球上的秩序，到时候再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难道还有意义吗？
诸星弹只是告诫进次郎，如果他滥用这种力量，那么想象一下，一个人类社会破灭，亲友们无一幸免，唯独他进次郎凭借强大到超脱世俗的力量一人独活的世界，这难道是他想要的吗？
进次郎当时脸就白了，诸星弹不知他脑内浮现出了什么样的画面，但想必是十分惨烈吧。
说实话，这个“2分47秒”确实有夸大的成分，进次郎显然还没到这个程度，诸星弹也就是给孩子提前打预防针罢了。进次郎是个善良的孩子，早田家的教育把他培养成了一个通俗意义上的好孩子，所以诸星弹的告诫他切实地听进去了，他谨慎地对待自己觉醒的“超能力”，也没有因此自傲自满，一如既往地谦逊而努力。无论是学校里，还是科特队，还是小城的居民们，大家都很喜欢他。
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命运偏就要捉弄他呢？
想到这儿，诸星弹看向那散发着蓝色光芒的能量核心，目光更加冰冷了。
百慕拉特意提及了这个能量核心是拯救进次郎的关键，也是仅需“2分47秒”就能毁灭地球的“奥特曼”的力量……
难道他是在暗示自己？
一边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类幼崽的性命，一边是足以毁灭世界的强大力量。
你不眼热吗？
然而，面对诸星弹那探究的目光，百慕拉并不做回应，只是继续说道：“……这枚核心，原本应该是由进次郎亲自操作，从我的胸口取出，再按进他机甲胸腔部位的凹槽内。”
说到这里，百慕拉瞥了一眼已经生命垂危、意识迷离的进次郎。
“但，以进次郎目前的状况来看，显然，他已经无法完成这些操作了。因此，我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替代他完成这些事。”
说完，百慕拉看向诸星弹，暗示自己话语中所谓“可靠的人”就是指她，但诸星弹却瞬间意识到了百慕拉话语中的另一层隐含之意——百慕拉强调这个操作必须由进次郎亲自执行，这就像是要求进次郎签字确认，表明他是在完全自愿、充分了解并知晓所有潜在风险的情况下，接受这样的“拯救”措施。
果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拯救。
诸星弹内心升起了一股难以自抑的失望。
——死人是不能复活的。
诸星弹早就知道的。
——进次郎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死去了。
光之巨人纪念馆的丸先生和富士主任都确认了此事。
诸星弹确实不知道百慕拉胸甲内这枚发光的能量核心的底细，就算正如百慕拉所说的那样，这是“奥特曼的力量”，那又如何呢？难道它能逆商而行，让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孩子起死回生？
奥特曼又不是神，诸星弹无比确信这一点。
那么，百慕拉所谓的“拯救”，必然有着常人难以接受的副作用！
诸星弹暗暗咬牙，“锵！”地抽出腰间的斯派修姆剑，直指向百慕拉，正确地说，是直指百慕拉胸口的那枚正在发光的能量核心。
“所以，你还是骗了进次郎。”
诸星弹的声音里透着刺骨的森冷寒意。
“你说这是能拯救他的力量，但实际上，你根本就没法让死者复生。我不知道你向进次郎许诺了什么让他点头同意，但……”
“他以为，他能活下去。”
诸星弹就是能清晰地感知到进次郎的情绪变化，或许是因为这孩子此时的情绪是外放的，不加掩饰的，诸星弹又是如此敏锐，进次郎因为百慕拉的及时赶到而欣喜，因为他的一句“成为奥特曼吧”就重燃对生的渴望，这一切的情绪转变都是如此真切。
他以为他能活下去，但你却骗了他！
然而，诸星弹的怒意对上百慕拉那身森冷的没有任何情绪表达的机甲，就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百慕拉冷笑一声：“所以呢？诸星弹，你要拒绝吗？就这样看着他死在你怀里，什么都不做吗？”
“别以为进次郎还是个孩子就小瞧了他，诸星弹。”
说着，百慕拉拨开了直指着他能量核心的剑锋。
“进次郎他来找过我，他说，他想要成为‘奥特曼’，不只是想要回应你们的期待，他……也想死得有价值。”
诸星弹只觉瞬间气短了一截，接着，不由地心虚了起来。
他听懂了，百慕拉的话中之意，就是没有谁欺骗了进次郎，你们做得太明显太不加掩饰了，这孩子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确实，无论是艾德、井手、早田他们，甚至是诸星弹他自己，他们早早地就把“成为奥特曼”这个课题摆到进次郎面前，为他的每一次突破和成长而高兴，接着又加码——这又何尝不是一步步地把他往悬崖边上推？
进次郎一开始还是被众人推搡着往前走的，他很茫然也很无措，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推着他走，又要把他推去哪里，直到——
日益紧张的地球局势，自己逐渐腐败的身体，和不远处召唤机械降神的祭坛。
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这下，也不必其他人在背后推他了，他自己会走。
诸星弹简直不敢去想当时进次郎内心的绝望。
他们对进次郎释放的善意中，有多少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爱护，又有多少是出于愧疚呢。反正此时此刻，诸星弹看着躺在怀里的孩子，满心满眼的都是愧疚。
他对不起这个孩子，但他没办法。
“我想，这就是进次郎的答案了。”
百慕拉的声音仍旧是无波无澜，他无意指责什么人，且不论是非对错，大家都不过是做了自己应做的事罢了。
“至于进次郎变成‘奥特曼’之后会如何，我只能说……反正，对于已死之人而言，已经不会有比死更糟糕的事了。”
“进次郎他也是这么想的。”
这算是生死看淡的释然，还是无奈呢？
诸星弹心头的愤怒散去，只余悲伤。进次郎是在如此的绝境下，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他确实痛苦过，也害怕过，但他也不想让父亲、井手先生，那些关爱自己的长辈们为他担心，只能按捺下这些情绪，假作平静，继续他的日常生活。
于是，六本木大楼那一整层的敌人算是撞枪口上了。
——我就是为了父亲他们才拼命忍耐的，如果让你们害了父亲，那我的忍耐还有什么意义！
即使是一夜的屠戮，进次郎也未曾释怀。
“进次郎……”
诸星弹面色动容，不由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平举着的剑也放了下来。
见诸星弹的态度有所软化，大概是被自己说服了，于是，百慕拉也略微低头，与赖在诸星弹怀里的猫咪四目相对。
——梦比优斯，看好了诸星弹，如果他有什么异动……
自从上次比格沃斯先生在百慕拉的办公室里对百慕拉抱怨说，它不喜欢管理员女士玩梗给它起的这个反派猫的名字之后，私底下，百慕拉就用它的原名“梦比优斯”称呼它了。
显然，小家伙很是受用。
小猫悄咪咪地抬头，再次确认了一下攻击的距离和角度，默默回想它的任务——如果诸星弹想要偷偷昧下利匹亚的能量核心“贝塔魔棒”，那么就由它来干掉诸星弹，夺回贝塔魔棒。
尽管诸星弹穿着赛文机甲，但此时面甲是打开的，多大的一个破绽啊，就悬在自己头顶，除了可爱的猫咪，又有谁能从这么刁钻的位置发动攻击，还能直击要害呢？
它左前爪的义手刃一直都处于待机状态，为的就是执行这项最重要的任务。
预料到了杰顿核心会在人工太阳塔竣工、政令评审会结束后发难，于是，佐菲他们提前就预备了好几套行动方案以应对不同的状况：如果进次郎能自行操作，那最好不过；但如果进次郎陷入无法行动的窘境，那就需要外力的协助了。
如果现场有敌人存在，那么就先把敌人排除掉；
如果现场没有合适的协助者，那么就由梦比优斯来安装贝塔魔棒，毕竟是自己人，绝对可靠。虽然用猫爪会比较麻烦，但也不是不行，安装这根能量核心的操作并不复杂，对准位置，按进去即可。
如果有协助者，却又不是自己人的话……那就要防着协助者将贝塔魔棒占为己有了；
那可是光之巨人的能量核心，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谁看着不眼热啊。
当时，佐菲就猜测说，如果现场有旁人，那大概率就是诸星弹，毕竟他离得近。
被安排这项任务的时候，梦比优斯还悄声给诸星弹说好话，它说，如果是诸星先生的话，他才不会昧下贝塔魔棒，因为诸星先生是好人，他对进次郎的爱护有目共睹，绝对不会做对进次郎不利的事。
当时，佐菲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微笑着说，他也相信诸星弹不是那种利令智昏、会在进次郎的性命和毁灭世界的力量中选择力量的坏人，所以他也坚信他的这个“以防万一”的安排绝对用不上。
梦比优斯沉默半晌，然后……默默地舔起了爪子。
作者有话说
第285章 他以为他能活下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