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展欢颜》宋行止

13、丧子痛

　　玉宁感觉到展颜没有了动静，立马低头去看，发现展颜昏过去了，马上将她放到床上，跑出去找大夫。

　　萧岚并未离开院子，听到玉宁的哭喊，马上进到屋里去看展颜，却发现展颜下裙摆沾染了血迹，顿时慌乱了，立马叫人去找稳婆来。

　　不多时，大夫和稳婆都到了。大夫上前给展颜把脉，紧皱着眉头，对萧岚说：“爷，夫人怀有身孕，内里空虚，再加上刚刚气急攻心，怕是凶多吉少啊。”

　　萧岚大吼道：“这胎能保便保，保不了就给我保大人，展颜若有半点闪失，我拿你们是问！”

　　大夫和稳婆都称是，开始忙碌起来。一盆盆血水从屋内端了出去，是个成型的女胎，稳婆问萧岚要不要看一眼时，萧岚拒绝了，并非怕不干净的东西污了眼睛，而是心中有愧不敢，叫人包好埋在了龙安寺萧父萧母的坟旁，让寺里的僧人帮忙超度一番。

　　到了晚上，展颜还未醒。大夫又来把了一次脉，说是亏损得太严重，需要慢慢调养，开了几副药，每日要喝两次。

　　圣旨终于到了边境，展欢是最后一个知道展家灭亡的人。纵然心中有万般的不服气，却也是要恭恭敬敬地领旨谢恩。本来战事已经快到了尽头，他每日都盼望着能早点结束，尽快回乐都看看爹娘还有映妆淑之。现在一切的一切都破灭了。

　　展欢没有顾及那些探究、不善的目光，独自一人进了营帐，再没有出来过。

　　到了晚上，陆庭洲撺掇宋清余一起想要来看看展欢。在营帐门口喊了半天，也没听到里面的动静，最后心一横，陆庭洲把宋清余推了进去。

　　宋清余被推了进去，正要开骂，却发现营帐中没有人，叫来小兵一问才知道展欢拿着刀出去了。

　　宋清余转念一想，猜测到展欢可能去的地方，于是推开了陆庭洲，自己跑出去了，也没理会陆庭洲的叫喊。

　　展欢的心绪始终不定，一会儿想到爹娘，一会儿想到展颜还有萧岚，一会儿又想到朝堂上的争斗。脑子痛极了，于是拎了刀出来，打算用疲惫麻痹自己的神经。

　　从日头正盛练到了落日西垂，展欢全身疲软，再也握不住鸣鸿刀了，将刀一扔，倒在了草地上。展欢觉得自己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控制不了，一丝力气也没有，连眼泪都控制不住，没用极了！

　　就这样吧，展欢闭上了眼睛，任由眼泪流下，就让他没用一次。

　　宋清余找来的时候，展欢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宋清余悄悄走到展欢身旁，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说：“你没事吧？”

　　展欢并不回应，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他并不想让宋清余看到他的软弱。

　　宋清余也没再开口，与展欢一起并排躺在了草地上。过了一会儿，展欢也翻身平躺。宋清余悠悠地说：“我打小就没了爹娘，在乞丐堆里长大的，跟着一个有功夫的老乞丐搭伙活着，他不仅将要来的饭分我，还教了我功夫。后来他病死了，我也就进了军营，幸得将军赏识栽培，才混到了如今的地位。若说将军是个叛徒，我绝对不相信。”

　　展欢不搭话，宋清余接着说：“军营里的弟兄也绝不会相信，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老将军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

　　“你以前常跟我说起你妹妹展颜，如今她一人在乐都，恐怕也在担心着你。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展欢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要寻死觅活吗？”

　　宋清余不说话，只是站起身，将手递给展欢，看着他说：“既然不会寻死觅活，那就跟我去吃饭。”

　　展欢看着伸过来的那只手，心想，宋清余不仅身高像个女子，手也细细小小的。他握住那只手，是想象中的娇软，手心还带着积年累月的茧。

　　展欢借着宋清余的力站了起来，并未收手，而是将宋清余拉入怀中抱住了，气息吐在宋清余脖颈处，“别动，让我抱会儿。”

　　宋清余也没挣扎就任由他抱着。

　　过了一会儿，展欢抬起了头，拿起鸣鸿刀就和宋清余回营帐了，路上还逼着宋清余保证不许将刚才的一切说出去。宋清余无奈何，答应了。

　　到了营帐门口，陆庭洲便迎了上来，怀里还抱着两坛子酒，嘴里说着：“今晚不醉不归？”

　　展欢看着这两个兄弟，只觉得心中温暖，但男子汉不搞婆婆妈妈那一套，只说了句：“好”。

　　等到月上枝头，三人也喝得差不多了。宋清余酒量不行，已经趴桌子上睡了，而陆庭洲和展欢还在对饮。

　　过了一会儿，徐卫道进来了，行完礼后表明了目的——要带宋清余回去休息，展欢没有阻拦。徐卫道上前一把抱住了宋清余，将她带走了，展欢看着徐卫道的动作皱了皱眉，没多说话。

　　陆庭洲倒上最后一杯酒，犹豫着开口：“我家来了封书信。”

　　展欢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说的什么？”

　　“信中说，展家此次劫难与……萧岚有关。”

　　展欢立刻瞪大眼睛看向陆庭洲。

　　“是萧岚带着圣旨去的展家，之后又和老侯爷一起去了御书房，说是老侯爷手中有道先帝的遗旨，这才保住了你们兄妹二人的性命。”

　　展欢厉声道：“不可能！展家对萧岚有恩，他也并非恩将仇报之人。”

　　陆庭洲知道展欢心里不痛快，也没计较他的语气，“那日御书房中家父也在，消息不可能错，但至于为什么就不清楚了。”

　　陆庭洲说完灌下最后一口酒，拍了拍展欢的肩膀，说了句“走了”，便大步离开。

　　其实书信中并非只说了这些事，陆丰林在信中还提到皇上可能要对展家和摄政王出手，重用陆家，让他离展欢远一点，免得惹得一身骚。但陆庭洲却不愿意，他心里明白，展家不可能背叛大晟，所以他也愿意将这些信息告诉展欢，避免他还被蒙在鼓里。

　　展欢听到消息后，紧紧地攥着酒杯，如果萧岚背叛了展家，那展颜现在也不安全。他现在不能回乐都，留展颜一人也绝不放心。来不及深究萧岚的背叛，现在的展欢只担心唯一的亲人——展颜的安危。

　　一夜未眠，第二日一早，展欢就去找了陆庭洲和宋清余。

　　三人对坐帐中，良久展欢才开口：“我要回乐都！”

　　宋清余不清楚缘由，只觉得展欢疯了，“你疯了？你现在回乐都就是违抗圣旨！”

　　陆庭洲猜出了展欢的意图，劝解道：“清余，你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

　　宋清余各扫了两人一眼，没在说话。

　　“萧岚不可靠，我妹妹一人在乐都我不放心，我必须回去一趟。”

　　宋清余不明白缘由，瞪着展欢。陆庭洲帮着解释了一番。

　　听到最后，宋清余皱起了眉头，看向展欢，开口：“那也不能莽撞行事，需要想个脱身的法子。”

　　“我知道，最近不是有个护送商队的任务吗？原本是修然自己去，换成我和他一起，到时候找些嘴严的兵，我在路上找机会悄悄走。只是……若事情败露，恐怕会连累你们二人。若你们不愿，我再另找法子。”

　　听到这话，陆庭洲就急了，“瞧你这话说的，都是兄弟，你有难我自然不推脱。”

　　宋清余冷哼一声，“我们还能拦着你去送死不成。”

　　展欢却是笑了，起身拱手一拜，“如此，便多谢两位了。”

　　陆庭洲连忙上去扶了一把，宋清余则是坐着没动，端起茶杯喝水。

　　临行的前一晚，展欢去了宋清余的营帐，坐在她对面，踌躇着不敢开口。宋清余扫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展欢没办法，弱弱地喊了一句“清余”。

　　宋清余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没生气，你只管放心去，这里万事有我，只一点，活着回来。”

　　听到这话，展欢才放下心来，道：“自然。”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展欢就离开收拾行囊了。

　　展颜在两日后才醒了过来，醒来后边发觉肚子不对劲，摸了过去发觉孩子没了，眼眶瞬间就红了。

　　展颜刚醒的时候，玉宁就看到了，颤抖着声音说：“小姐，你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当心身子。”

　　展颜不开口，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流。玉宁一直劝着，生怕展颜又气急攻心晕过去。

　　展颜觉得自己过得昏昏沉沉的，丧父丧母丧子接连发生，身体和心越发麻木，眼泪也只是机械地流着。

　　这时候萧岚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大夫。萧岚坐到床边，吩咐大夫给展颜把脉，忽略了展颜充满恨意的眼神。

　　大夫把完脉后，又开了一个药方，说清楚服药时间，又劝展颜道：“夫人节哀顺变，逝者已逝，生者已矣，保重自身才是最要紧的。”

　　展颜并不反驳，只是瞪着萧岚。

　　丫鬟端来一碗清鸡汤要喂给展颜，被萧岚接了过来。萧岚让丫鬟将展颜扶起，用勺子舀了一点鸡汤，吹了吹，送到展颜嘴边。

　　展颜并未拒绝，一口接着一口喝了起来，到了最后，展颜将碗夺了过来，一口灌下，然后把碗在床边一嗑，也不顾自己的手是否受伤，握着碎片抵住了萧岚的心口。

　　萧岚本可以躲开却也没躲，看着展颜，悲伤地说：“映妆，你知道吗？你肚子里的是个女儿，是我们的语盈。可惜，为了母亲，她留不下来了。我知道你恨我，可难道我的心就不痛吗？那也是我的孩子啊！”

　　展颜将碎片又逼近了几分，血已经透过萧岚浅色的衣裳，咬着牙说：“你凭什么痛，你有什么资格痛！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吗？萧岚，萧淑之，你可真是好样的！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你若恨我，便杀了我，我绝不后悔。”

　　“你以为我不敢吗？”说着就要将碎片接着往里扎，周围的丫鬟都来拦着。最终展颜还是没能杀了萧岚，萧岚被搀扶着包扎伤口去了，展颜也脱力倒在床上。

　　满屋子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着玉宁。

　　玉宁扶起展颜搂在自己怀里，说：“小姐，我知道你恨，可是你也得养好身体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少爷怎么办，少爷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展颜想起展欢，心中顿觉委屈极了，嚎啕大哭。哭罢多时，展颜让玉宁喂了她几口水，心里暗自斟酌，这萧府，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多住一日，她便觉得恶心极了。如今展欢不在乐都，她能寻求帮助的，恐怕只有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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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今日天气阵雨，最近想要出去一趟，可惜天公不作美，在等几天吧。昨天没有更新，今天多补了一段。希望大家能够天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