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安然许许

3、第三章

　　宋宁最后还是见到了卫岷，是开学后不久的事，就在他们学校主教学楼后面不远处。
　　卫岷长高了很多，但脸型没怎么变，可能是因为他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比较成熟了，宋宁一眼认出了他。
　　两个人隔着十来米对视了一会儿，有同学从宋宁旁边走过，喊他：“宋老师。”
　　宋宁应了一声，也冲卫岷点点头。
　　卫岷快步走过来，走到近处又放慢了步子，说：“好久不见，我有个亲戚家小孩在这个学校上学，我送她过来。”又说，“你果然如愿当了老师，现在你在这儿教书？”
　　宋宁点头，“对。”
　　卫岷见他反应如此平淡，有些丧气，“好吧，其实我不是来送亲戚家小孩上学。我知道你在这所学校教书，想来转转，看能不能遇到你。去年我就来过几次了。”
　　宋宁不知道回他什么。
　　卫岷说：“找个地方坐坐行吗？”

　　宋宁带卫岷去了学校外面的一家咖啡店。
　　这是个挺神奇的咖啡店，附近几所大学分了手的情侣，多年后因为校庆之类的再聚，总会不约而同地约到这里来坐坐。因为从咖啡店这个地理位置往外看，可以看到他们曾经牵手走过的一条商业街。后来又有人发现，到这儿约会过的情侣十有八九都会分手。之后这家咖啡店就有了个别名，叫‘旧情人’。
　　但咖啡店的生意并没有受到影响，毕竟大多数情侣相爱的时候都坚信他们的感情是坚不可摧的，他们不信这个邪，偏要来试试。
　　宋宁听卫岷说要找个地方坐坐，条件反射想到这里。一直想来瞧瞧，这下倒名正言顺了。
　　两个人不知道要说点啥，卫岷找着话题，“这些年，你和家里关系缓和些了吗？”
　　“就那样。”宋宁笑笑说，“但至少不像那时候总追着我要打要杀的。”
　　卫岷说：“我家里已经接受了，他们比你父母好说话一点，虽然开始也希望我能改，但是后来慢慢地就妥协了。”
　　“那挺好的。”
　　“但是，之后我没有再跟谁正式交往过。”不等宋宁说话，他就继续说，“可能是有一段感情太深刻，就很难沉浸下一段感情。”
　　深刻……吗？大概吧。

　　‘旧情人’里坐着很多不信邪的新情人，有个男孩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他女朋友咯咯地笑起来，周围几桌包括宋宁他们全都投去好奇的目光。
　　女孩子掐了男朋友一下，趴在桌上，勉强克制住了笑声。
　　宋宁收回视线，“我都不太记得高中的事了。”
　　卫岷说：“我记得。跟这个男孩子一样，你那时候也特别喜欢逗我笑。总有数不清地法子让我开心，让我多吃饭，多喝水。每天早上骑自行车来接我上学。遇到不会写的题目，你会列出很多道解题思路来慢慢教我。”
　　宋宁真不太记得了，问：“是吗？那时候是我骑自行车接你上学吗？”
　　“最开始是的，后来家里知道了我们的事，就都是我爸送我去学校。”
　　宋宁忍不住感慨，“真是难以想象，我现在都不怎么会骑自行车了，那时候居然能载得动一个大小伙。”
　　卫岷有些失神，“是因为现在有私家车接送，不用骑车，所以不会了？”
　　宋宁想他大概是误会了，喝了口咖啡，淡淡地道，“上大学之后就没骑过，大学四年都呆在学校里，不用骑车回家。也不是不会，只是不太会。”
　　卫岷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带了刺，“不好意思。”隔了会儿才再次开口，“你和韩云州怎么在一起的？我转学之前，你们好像还不认识。”
　　“他车子撞了我，就认识了，大学毕业没多久的事。”和韩云州认识的过程讲出来有点狗血，那么宽的道，韩云州开车非要贴着马路边，于是后视镜碰到了宋宁的腰。宋宁纯粹因为走路分神被忽然冒出来的车头吓了一跳，往旁边让时摔倒了。韩云州却下了车硬要送宋宁去医院，说自己第一次开车，不熟什么的。后来宋宁实在没办法，就把衣服往上扯，把裤边往下拉，给他看，白白的一节腰，上面有个褪色的简单纹身，没有别的淤青。
　　韩云州可能是看上宋宁的腰了，非得跟他要联系方式，才放他走。宋宁又不是傻子，瞧他眼神就知道他目的不纯，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花花公子，撞他都很可能是故意的。
　　但宋宁还是把电话号码给了对方，因为韩云州长的好看。
　　后来韩云州果然联系他，也确实如他预料的，这人一门心思就想拐自己上床。
　　“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和我是高中同学，等交往了才知道的。”其实那时候还没正式交往，只上过几次床。
　　“我以为你们高中就认识了。真没想到，你居然不认识他。他是七班的，教室和我们同一层，就教师办公室隔壁那一间。我领卷子的时候遇到过他好多次。”
　　宋宁摊了摊手，“我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那会儿满脑子就是学习……嗯，最多，还有你。”
　　卫岷被这句话触动了，猛地坐直了身，又尽量放松下来，“那你们现在结婚了？”
　　“嗯。”
　　“在哪儿领的证？”
　　“加拿大，挺方便的，如果你有另一半，也可以去那儿领，旅游签证就可以。”
　　卫岷却说：“我觉得，我暂时可能无法找另一半……我放不下。”
　　“放不下什么？”宋宁皱了皱眉，认真地问：“你之前跟我同事要我的联系方式，还特意来学校找我，然后又回忆高中时的事情，现在还说放不下。你是想说，你放不下我吗？”
　　卫岷张张嘴，话却说不出口。
　　宋宁继续说，“可是当时你对我的感情并没有很深刻，分开也很果断。至少那段感情，你没有我那么全心全意。我都没什么放不下的，你为什么会放不下？”
　　他想了想，“哦，我知道了。你放不下是因为在你的记忆里，我对你很好。你是在害怕以后的恋人不会像当时的我一样义无反顾地爱你，是吗？如果是这样，我劝你，不要再回忆过去了，否则真的有可能找不到另一半。你得知道，我之所以那样，是因为我做每一件事都很认真，我的性格就是如此。就算当时不是你，换一个人恋爱，我也会对那个人很好，会想方设法地哄他逗他，哪怕和家里断绝关系，也会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
　　卫岷说：“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不要这么自作多情，你没有那么重要。’”
　　宋宁心里其实就是这么想的，但他肯定不能这么说，“没，只是想教给你一些恋爱经验，如果你想别人全心全意地爱你，最好先试着全心全意地去对他。”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有了最开始欲说还休的暧昧气氛，咖啡也没那么香了。
　　之后又聊了些彼此都不怎么感兴趣的话题，耗了十几分钟，算是完成了‘旧情人’的打卡。
　　临走前，卫岷忽然说：“我不会祝福你们，我……实在祝福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