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为妃》瑞贝尔

12、第十二章

　　安乐王此次派来的暗卫同死侍，总共合有三十人之数，统共分作十次进京，视情况而定，预计需要三月左右。

　　为提防三人组合出现次数过多，被城门守卫察觉怀疑，因此策略上并没有采用简单的三人一组的方式，而是将六人分作一小队，每支小队又作四二分，以此布局结伴入京。

　　按着计划推行，似乎很顺利，眼下已是进行到第五拨了。

　　而十七，就被编在这第五次派来京城的小队中，和其余三人同行。经过了数日的策马奔波，四人此时已经趁着浓重夜色的掩护，悄然临近了玉京城。

　　“...停一停。你们可曾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十七冷不丁地勒马，座下本来正在疾驰的乌云踏雪长长嘶鸣一声，扬蹄又向前奔踏几步，不安分地在原地打起转儿来。

　　“怎么了，头儿？”

　　见她停下，另外三人也渐次勒马，四下张望了一阵。
　　三匹铁骑嘚嘚踏着干硬的野地，围在她四周乱转：“哪里不对？”

　　“你们瞧，眼下我们已经过了锦城，也就是抵达玉京城前的最后一道城池，可这一路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十七凝重道，“虽是夜深了，城门应该已经落锁，不过玉京城可是极盛繁华的都城，就算是城郊，也不该是这般寂静。”

　　她面上冷沉，心中却从容笃定。
　　眼下紧要之处，就是先声夺人，不让其余三人先行起疑，抢先发现不对。

　　“...这么看，头儿说得确实有理。”
　　其中一人顺着十七的思路想了片刻，也觉着蹊跷：“莫不是这边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此事还要去仔细打探。”

　　十七摇头，道：“眼下有两个办法，一是我们趁着月黑风高，继续向前赶路，等到了玉京城附近，在城外蹲伏一阵亲眼瞧瞧有何异常。”

　　“此举有些冒险，头儿，那第二种呢？”

　　“其二，便是我们现在折返，回到锦城附近，藏好马匹，待到天亮便乔装成平民混入锦城，之后再四处留意打听打听，最近出了什么事。”

　　十七冷静分析道，“如此是最为谨慎的举措，不过时间上便会有些拖延。”

　　若是抢占了提议决策的先机，那如此一来，便不用担心剩下的三人做出什么预定范围之外的举动，相对而言，便容易把控许多。

　　两种提议看来南辕北辙，实则殊途同归，都离不了一个死字。

　　之前她修书回禀陛下的时候已经都想妥了对策，只待狡兔入套了。

　　依着星宿方位判断，眼下应该大约是一更天左右，寻常城门确实大多已经落锁，然而十七心下清楚，玉京城却一定会是城门大开。

　　若这三人选择了其一的对策，待到四人潜伏到城门附近，便会看到在夜间大开放行的玉京城门——以及由朱雀卫扮做的入城百姓。

　　按着沈君雁的意思，会让几人瞧见侍卫不耐仔细审查，推搡着三三两两的进城百姓，嚷嚷着快走别挡路的情势，从而使安乐王手下的那三人信以为真，放松警惕。

　　然而待到四人出现在城门口，城墙之上早已就位的弓箭手便会放箭——空弦响第一声，十七便佯装中箭，应声倒下。

　　夜黑无月，视线本来就不清晰，那时情势又慌乱，剩下三人既不会想到，也没那个机会去查看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毕竟暗卫死侍之流的第一准则，就是抛去多余的良善之心，练就一副铁石心肠——说是同伴，其实更倾向于是一种合作对象的关系。

　　对于他们这类人而言，死去的同伴便不再是同伴。

　　作为一个暗卫，面对同伴的死亡，眼都不该眨一下，就算是践踏着同伴的尸首，也要拼死完成主人的命令。

　　同时，若是剩下三人以为她忽然暴死，定会更为恐慌，再加上腹背受敌，杀起来就轻松许多。

　　“头儿，此事关系到王爷的大业，属下觉得可以迟一夜，但万万不可出了岔子。”

　　其中一人深思熟虑了一会儿，终于道，“属下觉得，还是第二个办法为妙。”

　　十七点头，赞同道：“确实，一切应该小心为上。如此，我们便折返，在锦城附近找个落脚处歇息一夜。”

　　至于第二种对策，到时做起来就更简单了。

　　虽然还不知道陛下那边是安排了什么由头，不过具体何事其实都无关紧要。
　　当明日四人试图在平民中混入锦城之时，便会在城门处被侍卫拦下，然后借口其它，当场诛杀。

　　因安乐王此次的行动目的其实不在圣上，京中虽有党羽势力，不过也都是暗地小心勾结。
　　而四人此时都是扮作平民，为了防止暴露之后整个计划都被连根拔起，是断然不敢做出与“普通平民”身份有出入的事，比如杀出重围逃跑，或是动刀反抗。

　　他们能做的，就只有乖乖束手就擒，顶多再喊几句冤枉。

　　不过当然，四个人挨个伏诛，只要十七被排在最后一位，那前三人便会不明不白地受死。

　　只有鬼才知道她到底死没死。
　　十七正是吃准了这一点。

　　比起主子的计划，死侍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不过，虽然十七原本并不关心圣上是借了何种理由发作，然而待到次日，她随其余三人潜入锦城打探消息，还是狠狠地吃了一惊。

　　“这位姑娘可是外乡来的？”
　　提着菜篮的白发老媪上下打量十七一眼，长叹一声，满面皱纹间尽是哀愁。

　　“姑娘有所不知，玉京城中那位陛下呀，最近得了一位姓虞的绝色美人，捧在手心中那叫一个千疼百宠的，可就在前几日...”

　　千疼百宠？绝色美人？

　　不过姓虞，这倒是跟安乐王派她此行的任务，似乎有些关系，不知到底有何联系？
　　陛下后宫佳丽足有百数之多，难不成安乐王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去刺杀一个宠妃？

　　十七想不通，但她大为震撼，急忙追问：“前几日？发生了何事？还请这位婆婆告知。”

　　“前几日啊，不知怎地，这美人听说是大病了一场，圣上忧心不已，脾气越发暴虐了，说是...”

　　提及此处，老媪顿了顿，四下环顾无人，方才压低声音继续道：“...说是心情不好，见人便想杀。听说城内如今啊，天天都有平民被拖走，不明不白就掉了脑袋！”

　　十七：“......”

　　这真是她所熟知的陛下吗？

　　“小姑娘，我瞧着你还这般年轻，若是没什么急事，这会儿还是别往京城去了吧，就算实在要去，等那美人病好了也不迟啊！”

　　老媪看她年纪不大，苦口婆心劝道：“你看看我们这些比邻城池的，如今哪还有人敢往玉京跑啊，听说城里那些个平头老百姓，如今素日都不敢出门了，谁不是战战兢兢的。”

　　“原来如此，小女谢过婆婆了。”

　　十七嘴上这么说，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

　　这理由真是荒唐得很，说是陛下一贯的手笔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陛下一向厌恶后宫那些名存实亡的妃嫔，她们这些朱雀卫也清楚得很，这回怎会借一个美人的由头生事？

　　而她心中的这些疑问，在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宣政殿，面见沈君雁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十七的妙计自然是极好，城门侍卫的身手也利落，一切发生得突然，电光石火间，安乐王辛苦培养的三个死侍便成了刀下亡魂。

　　“卑职十七，叩见陛下。”

　　风尘仆仆地从城门赶来，换过朱雀卫的衣裳，十七便入了宫，不出一个时辰便跪在了沈君雁面前。

　　“起来吧。”

　　沈君雁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仔细讲讲，安乐王此次兴师动众，到底是所为何事？”
　　一如既往的单刀直入，毫无客套的寒暄，确实是沈君雁的作风。

　　“回禀陛下，安乐王的意思是，派三十死侍同暗卫潜入玉京中，寻机会，刺杀虞将军府上的三位小姐。”

　　十七也不敢有所怠慢，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道：“并且，安乐王吩咐道，若是实在寻不到良机，庶出的两位小姐可以先不杀，不过，嫡出的三小姐虞轻鸢必须死。”

　　右手猝然收紧，掌心中的碧玺手串“啪啦”断开，脆响砸了一地。

　　“安乐王怎会突然盯上她？”
　　沈君雁紧紧拧眉。

　　“其中缘由，安乐王并未告知卑职等人，卑职也不知。”
　　十七拱手。

　　毕竟暗卫在主子看来只是工具而已，只需被告知要做什么就够了。
　　至于要这么做的原因，没那个必要。

　　“没告诉你们？”

　　沈君雁视线缓缓飘开，问这话的时候并未看十七，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虞轻鸢会被人恨上，这点她倒是有所预料，因此才派了几个朱雀卫去虞府看家护院。
　　不过竟然还会有安乐王这一层关系，先前她是从未想到。

　　先前在虞怀府上杀了镇国公世子，她所图谋的正是离心虞怀和镇国公——安乐王手下的两大助力，也确实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至于为何安乐王会想杀虞轻鸢...莫不是虞怀那老东西因为女儿受宠，生出了左右逢源的念头，为安乐王所猜忌，所以才会？

　　“呵。”
　　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虞轻鸢扯起唇角，冷笑一声。

　　不愧是世人惯来认为阳刚磊落的男子，总说最毒妇人心，个个似乎最不屑的就是阴私手段，如今为了夺权篡位，可是正大光明地将屠刀伸入了后院妇孺之中。

　　“陛下，如此说来，虞姑娘恐怕是身处险境，不如...早些将她接入宫来？”

　　李长御在一旁听得着急，趁隙插话道，“如此一来，安乐王不就没法动手了？”

　　陛下还尚未察觉，不过她可看得明白，虽然陛下对虞小姐完全称不上什么情深，不过肯定还是喜欢的。

　　这都多少年了，陛下好不容易才能碰上这么一个瞧着喜欢的，可不能叫虞小姐出了事。

　　沈君雁下意识地颔首，刚想说好，话到嘴边，忽然又生生止住了脚。

　　“...陛下？”
　　李长御疑问。

　　“...还是罢了。”

　　半晌，沈君雁轻轻闭了闭眼，缓缓道：“就让虞小姐待在府中，再多派些朱雀卫去，护卫之余，守株待兔。等到安乐王的死侍尽数进京，抓住他们动手之时，一网打尽。”

　　二十九个死侍加上暗卫，不是小数目。如今死了三个，还有二十六个，而每人都是经过了十数年精心训养，极有威胁的存在。

　　死侍和暗卫可不是遍地走的大白菜，就算是她，一下损失三十个朱雀卫也会元气大伤，更何况是安乐王。

　　...如此机会，她不可能就这样随手放过。

　　“...陛下说的是。”
　　李长御叹气，“那陛下，这几日可还要去看看虞姑娘？”

　　“不去。京中现在皆知她病重，朕见了她就伤心，如此岂不是自露马脚。”

　　沈君雁疲惫地摆手，头疼欲裂，道：“明日再多挑些新鲜难得的贡果，给她送去，记得嘱咐她别贪凉。”

　　...想来有六十朱雀卫轮番守着，也不会让人得手。
　　若是不出岔子，虞轻鸢此生都不会知晓此事。

　　横竖她是个简单的姑娘，若是真心想逗她高兴，易如反掌。
　　待此事过去之后，再好好补偿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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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掌声欢迎奥斯卡小金人获得者——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