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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母亲(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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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也是一门学问。
什么香料相冲,什么香料以什么比例混合,才能调出好闻的香,一道道工序,极为复杂。
宋元安是新手,连书晏给她讲了最简单的几种,等她捣鼓好香粉,又令人给她拿了个香炉,让她自己练习压灰打篆。
她看连书晏做的时候都是轻巧,但轮到自己上起手来,才发现每一个步骤都不是那么简单。
就拿打香篆来说,她连续弄了好几次,打出来的香篆没一个是完整的。
她拿着香铲想要手动挽回,结果反而把香灰弄得桌子上到处都是。
连书晏也不纠正她的动作,只是在旁边微笑看着她。
宋元安越弄越没信心,看到连书这个表情,有点觉得他看自己像看猴一样戏耍自己。
她叹了口气,灰心地撒手,“看来我还是不适合做这些事情。”
“殿下莫急。”
连书晏从她手中接过香炉,将里面散乱的香料铲出,重新铺平香灰。
然后绕到宋元安身后,轻轻地握起她的手。
“嗯?”
“殿下看我。”
他小心翼翼地牵引着她的手,像个尽职尽责的老师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着:“殿下是新手,能够做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香灰和香粉不要加那么多,力度轻一点,从最简单的篆模开始练,打篆后,慢慢地把篆模提起来……”
连书晏靠在她的身后,胸膛抵着她后背,他身上淡淡的香气飘了过来。
他的声音真好听,温和地把每一个步骤都解说清楚。
宋元安不知不觉就把注意力都用去听着他的话,压根没在意他的动作,好像忘了自己要学焚香这件事。
“好了。”
宋元安还没反应过来,连书晏就已经完成教学,松开她的手。
再看香炉时,里面已经打好了一个完整的香篆。
连书晏在取线香引火点燃,沉香的气味冉冉飘出。
连书晏微笑问道:“殿下要不要试试自己调的香气味如何?”
宋元安捧起香炉,想都没想就凑上去就吸了一口。
“咳咳咳咳……”
……
太灾难的味道。
她果然不适合做这些。
焚香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连书晏这种专业的人来做比较好。
……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有提出再碰香炉。
……
这天宋元安正午睡着,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就好像她发烧的时候,御医伸手是试探她的体温。
她梦中皱了皱眉头。
其实,连书晏也会时常做这个动作——在她熟睡的时候,坐在她身边,撩拨她的眉眼发梢。
但是他的动作很轻,总是小心翼翼的,不会把她弄得不舒服,还带着淡淡的香气,令人愉悦。
此刻这只手明显比较纤细,是一只女人的手。
而且宋元安明显能够感觉到凑近的气息不对,不是连书晏。
是哪个混蛋还敢摸她?
宋元安还没醒,身体就已经先开始动了,直接不耐烦地把这只手扒拉开。
然而没过多久,这只手又重新回到了她额头上。
宋元安继续扒拉开。
结果又回来了。
像张狗皮膏药,黏着她不放。
宋元安生气了,用力地甩开。
可是片刻以后,她又将手给放了上来,只不过,这才是在揉她的头。
有完没完!
终于忍无可忍,宋元安怒气冲冲地睁开眼睛,想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吵她睡觉。
然而,当宋元安看清眼前人的时候,凶狠的目光立刻就清澈起来。
“……母…母亲?”
宋元安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身着常服的女帝,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女帝正坐在床边,微笑地看着宋元安。
“元安终于睡醒了吗?”
这就别问有没有睡醒了,宋元安直接吓到困意全无了。
女帝今天打扮得很素,别说是象征女帝身份的冠旒,就连普通的金银首饰也少戴,像是寻常人家的妇人。
她看宋元安的眼神中充满了怜爱,那正是一个母亲看自己孩子时表情。
想起刚刚自己把她母亲的爱抚一把丢开,宋元安差点就想从床上弹起来给她跪了。
然而女帝去按住她的被角,示意她躺下休息,不用行礼。
宋元安只好躺着,可是仰面对着女帝,她的身子也忍不住绷直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问:“母亲什么时候来的?”
“下了朝更衣后就来了,没想到不巧正好碰到你睡了,孤让她们不必叫醒你,孤守着等你自然醒就好了,没想到这一等,天都快黑了,”女帝微笑着摸了摸她脑袋,“可真是羡慕孤的元安,睡得这样香甜。”
宋元安不知道怎么接话好。
她抬眼望向窗外,确定了现在的时间。
夕晖投过纸窗洒落,天色将冥,她这一睡,就是半响。
难怪女帝这样说。
事实上,她们五姐弟中,唯独她最清闲。
姐姐们要在朝廷与平安宫两头奔波,就连小皇子也要每天晨起,忙于学业,哪能像她这样子,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她忐忑不安地想,让国务繁重的帝王等她半晌,她的脸还真是大呀。
她刚刚除了扒拉开母亲的手,应该没有无意之间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知道你病了,本来想着早些来看你,又听你四姐姐说,皇女府正为你的病奔忙,孤来,怕你们接驾麻烦,也怕惊扰到你休息,还是让他们专心照顾,等你好一些再过来。”
女帝缓缓说着,她和孩子们说话时会完全收起她对待臣子时的帝王威仪,像聊家常闲话,“孤已经教训过你四姐姐了,澜儿太不懂事了,怎么能带妹妹去那种地方,大的教坏小的,还连累元安病了一场。”
宋元安汗颜,因为这事,宋澜居然还被训了?
她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对不起了四姐姐,我可不是故意连累你挨训的事后你可千万别来找我麻烦。
她连忙说道:“我好多了,母亲千万说四姐姐,不是她的错。”
“你怕她事后反过来找你?”
女帝果然是把她生出来的人,宋元安稍稍一动女帝立刻就能够猜透了她在想什么。
她笑了一声:“敢欺负妹妹,她胆子也够大,看来一次教训还不够,得找时间再说说她。”
宋元安:“……”
求求您可别再抓着不放了。
她想赶紧转移这个话题,她左右扫了一眼,忽然发现了什么,“对了,母亲,连书晏呢?”
连书晏不在屋内。
这些天连书晏与她同住一屋,她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连书晏,某天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不在,宋元安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这么久不见母亲,不多和母亲说点话,反倒想着郎君,元安真的是长大了。”
说着,女帝眯眼笑了起来,她和宋元安长得很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神态上更是完全重合。
宋元安急忙回答:“没有,儿臣还是很想念母亲的……”
“他估摸着你醒来的时间,去给你熬药了,等你醒来了,刚好可以喝。”说着,女帝的目光转向门外,“看,这不是来了。”
她这话才刚刚说完,连书晏就端着药走进屋中。
暮色在院外合拢,侍女们穿行在廊下,点起一盏接一盏的琉璃灯。
连书晏雪白的衣服被明灯添上了暖黄色。
他捧着托盘跪在女帝身前,垂眸道:“陛下,殿下的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