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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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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不具任何引导、指导意义,文中主人翁言行思想不能代表作者本人,请勿对号入座,本故事纯属虚构,本文独家首发晋江文学城。】
“什么名字?”
——“张颜。”
“哪个颜哦?这个?”
剪着寸头的“少年”趴在烟柜上,烟柜玻璃已经裂开,用透明胶勉强粘着,边缘已经脏的发黑,她拿了支黄色塑料圆珠笔,把烟壳翻过来,字迹潦草写下了个“妍”字。
“不是。”
张颜脸被晒得通红,扎着马尾,后脑勺的发丝已经湿透了,她夏天出汗厉害,不动也有汗,这会儿衬衣湿了大半,一弯腰,牛仔裤腰身往下滑,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腰肢。
她认认真真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我手机钱包都丢了,但我小姨就在这条街住,只是她还在上班,我没钥匙,不然你把手机拿着,我报电话就行——”
寸头已经把手机给她丢了过来。
一部金色的水果6,去年出的新款。
张颜丢的是一部华为手机,去年花七百买的,拿起来沉甸甸,她知道苹果机,班上条件不错的同学也在用,她摸索着把电话拨出去。
小姨没接。
她反复拨了几次,电话那头还是没回应。
她有些无措地看向寸头,寸头皮肤黑,但不影响那张脸的好看,寸头T恤袖子挽上了胳膊,那张脸眉毛黑浓不乱,眼皮上两层褶皱,睫毛短短的。
鼻翼随着呼吸轻微动着,那唇很是饱满。
此时她坐在小卖部烟柜后的竹椅上,风扇呼呼地对着她吹,她叼着根吸管,有一下没一下喝着汽水,似乎在等张颜的动静。
小卖部大概三十几平,不算太大,逼仄的环境摆满了货物。
寸头身后的墙就挂了一个网格架子,上面吊着几双袜子、毛巾牙刷和剃须刀这之类的日常用品。
当然还有几盒花花绿绿的计生用品。
电视机在放盛夏晚晴天,寸头看得津津有味,主要是女主漂亮,张颜非常沮丧,有点想哭,试探性地问了声,“我能不能再给我妈打一个电话?”
寸头喝汽水的动作一停,屁股下面的竹椅摇一摇的,她把脚搭在烟柜下的抽屉上,样子很痞,像个坏小子,很不好招惹。
“打呗。”
她视线落在张颜通红的眼睛上,张颜是典型的川地小美女,身高欠了点,只有一米五六,但皮肤白里透红,大眼睛亮亮的,眼尾弧度往下,不笑的时候看着很怕生。
经过她的同意,张颜不敢走远,只是背着身给自己母亲打了电话过去。
手机质量不错,寸头听不见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张颜一个“妈”字喊出口,就没忍住哭了,接着就是在小卖部门口抽抽搭搭,无助又丢脸的叙述了自己丢钱包又丢手机的过程。
事实上她都不知道是在哪里丢的,她半点都没回忆起来。
坐车过来的时候,她转了几次车,中途睡了一觉,差点坐过站,等醒过来拿着行李下车,她才发现自己钱包和手机都丢了。
钱包里有她走时妈妈给的六百块,但这都没什么,主要是里面装着她的身份证。
小姨给她在这里介绍了工作,没有身份证她连入职都没办法办。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老妈气急败坏的声音,用方言把她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张颜听到身后电视里男女主也在吵,回过神,“妈,我借别人的手机,小姨电话也打不通……”
她妈又骂骂咧咧,说小姨上班,车间不能接电话,在门口等着吧。
等小姨下班回来。
张颜手背抹泪,是埋怨自己的没用和粗心大意,她挂了电话把手机递回去,声音都带着哭腔,“谢谢……”
她局促不安,感觉的到这个寸头在看她,那眼神似乎有点不怀好意,可是寸头又太帅了,她被那股无形的视线盯得脸蛋发烫,抬起头,发现寸头果然在盯她。
张颜想立马拖着行李就跑。
“外面太阳那么大,你没钱没手机,往哪儿去啊?”
寸头大发善心,拍了拍竹椅旁边的啤酒箱,“坐这儿嘛,电子厂的一般六点就下班了,还有两三个小时,先等着吧。”
张颜觉得寸头说话声音又不像是男人。
虽然听着是有点粗。
她想了想,确实没有地方可以去。
这边算是城镇结合部,早几年规划要拆迁的地,只是说拆了十几年也没动静,加上周边新建了不少工厂,这边自建房就越盖越高。
房东们也不盼着拆了,每个月收房租打麻将就够自在了,拆不拆倒也没什么所谓。
两排自建房延伸很长,几条街道都是如此。
天太热,时不时有人骑着自行车,从小卖部门口路过。
“卖馒头,卖山东馒头!”
“卖叶儿粑!卖叶儿粑!”
“卖烤馍!一块钱四个!”
张颜把灰扑扑的青褐色帆布行李箱拖到街沿上来,挨着门外面那个大冰柜,听从寸头的话,她找了张报纸,铺在啤酒纸箱上,然后拘谨地坐了上去。
她木讷地盯着水泥地,地上还有两个烟头,她盯着烟头想丢钱丢手机的事。
有人进店买烟,寸头招呼,等人走了,竹椅“咯吱”晃动了一下,张颜手臂被猛地冰了一下,张颜惊了一跳,下意识瑟缩。
寸头拿着一瓶刚开好的冰冻北冰洋,“哈哈哈”笑,把北冰洋塞到她手里,湿漉漉的水汽抚平了她焦躁的心。
“胆子这么小哦?请你喝一瓶,以后有钱了要给我请回来,还要把我电话费结清。”
张颜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一时放松了警惕,她握着那瓶北冰洋,道了一声谢。
寸头自顾自介绍,“我叫周彤,你可以叫我彤哥,没事,不用紧张,我也不是啥好人。”
张颜:“……”
张颜这才看到她耳朵上打了一个骨钉,看着很疼的样子,张颜愣了一下,想问的话脱口而出,“你是女生吗?”
周彤扯了一片口香糖嚼嘴里,拿起手机玩游戏,“对啊,女的,要不要脱了裤子给你看?”
她太狂放不羁,张颜第一次遇到这种人,觉得她不按常理出牌,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她抱着汽水瓶,视线也移在电视机上,“不,不用了。”
周彤又是一阵笑,张颜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她探出脑袋看,周彤在玩切水果,手指在屏幕上利落来回,游戏音效伴随而来,西瓜苹果香蕉切了一屏。
她也紧张地看了起来,目光在屏幕上面晃动,看到周彤不小心切了个炸弹,屏幕一下就“砰!”发出爆炸特效,张颜又被吓了一跳。
“小妹妹,你怎么这么容易被吓?你今年多大?”
周彤特喜欢看她被吓到的样子,像是个兔子。
张颜盯着屏幕,心情又闷闷的,“十九,快二十了。”
“哦。”
周彤又开了一局,“那不是很年轻?我都二十六了。”
张颜瞪大眼,“真的吗?”
她仔细看了周彤一遍,这张脸哪里像是二十六岁,周彤乐得不行,“骗你的,我今年十八。”
张颜摸了摸鼻尖,显然信以为真,“我就说呢,你看着比我小,还要我叫你彤哥,叫你彤妹妹还差不多。”
周彤睨她,她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周彤觉得好笑得很。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糊弄的傻子啊。
张颜在小卖部等了一下午,下班时间小卖部生意变好,周彤明显有点忙不过来,她就站在外面等了。
街上人多了,卖烤肠臭豆腐的出来摆摊,卖菜的推着人力三轮车从门口过,车上菜卖了七七八八。
周边餐馆生意很好,灯火热闹,进进出出都是和张颜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张颜眼里透着迷茫,然后看到姗姗来迟的小姨。
她还穿着蓝色的工服,身边跟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短袖工夫下露着白雪般的胳膊,没走几步她就和男人分开了。
分开前男人摸了一把她的背,笑容暧昧不清,然后去了对面的楼。
小姨在卤肉摊前买了凉拌菜和卤肉,走到小卖部的时候看到了张颜,她“呀”了声,“你没在家门口等我?”
张颜不知道家门口在哪,小姨也没再问,知道张颜在这等了她一下午,她态度特好和周彤道谢,还在这儿买了两瓶冻啤酒,“牙刷毛巾都带了吧?”
小姨扭头问,她和张颜长得不像,单看年纪绝对不止三十,周彤知道她就是张颜小姨后,看向张颜的眼神都透着一点古怪。
当然,这是张颜自己认为的。
张颜支支吾吾应声,小姨麻利结账,又和小老板道谢,张颜拖着行李跟在她后面,一路上轮子在沙石地上轱辘。
她觉得小姨跟在老家时完全不一样了。
在老家的时候,小姨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不爱说话,什么事都要她妈拿主意,从出来打工以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张颜跟着小姨进了一户自建楼,从一家麻将馆侧开的小门,小姨房租在四楼,这会儿麻将厅没人,老板老两口正在吃晚饭,视线往张颜身上扫,小姨笑呵呵打了招呼,让张颜叫人,和张颜拖着行李上四楼。
张颜气喘吁吁。
小姨租的是套间,可以做饭睡觉,但卫生间得共用,四楼一共八户人,好在厕所有两个,走廊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衣裳。
小姨在外面过道煮挂面,灯光昏暗的很。
面煮好回到房间小姨才过问,“咋办那,我给那边说一声,你回去把身份证补办了,回来我给你买个新手机。”
张颜知道自己无力拒绝,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果农,这辈子除了种果子就再不会点别的什么。
她读书出来,学校安排她进工厂两个月,她只拿到几百块,毕业证到手后就没做了。
她是听说这里有三千块的工作才来的。
小姨一个月能挣四千多,她只能听小姨的,但丝毫没有快要拥有新手机的喜悦。
她埋头吃面,应了声,对于新生活的幻想就此终结,她发现,好像没有人,是真的活的很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