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脚上有鞋

28、突破

　　没过几天，章中海找个借口将薛建涛约了出来吃饭打球，交谈之间，他三两下将话头引到正题上。

　　“老薛，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交了小女朋友还瞒着我”。

　　起先薛建涛不说实话，笑两声打马虎眼。

　　章中海便知此事八九不离十，再追问：“我都看见了，你还不承认？”

　　时间地点人物都对的上，一味抵赖倒显得小气，这本是件好事，却独自一个憋在心里许多年，正好老友问起，干脆一股脑将来龙去脉倾诉个清楚。

　　其实这事的开端说起来也不光彩，五年前比瑞尔刚进驻淮港，为了在社会各界迅速打响名号，为淮港大学提供了企业奖学金，并且为优秀学生提供了在比瑞尔实习的机会，陈昕恰好是其中之一。

　　实习结束后，比瑞尔方面组了一场送别饭局，实则还是希望他们毕业后能选择比瑞尔。

　　当时负责这件事的高层正是薛建涛。

　　那段时间，他本就留意到陈昕这个女孩子，但只是看她格外认真努力，当做后辈提携，半点不正经的心思也没有。

　　谁知道就在这最后的送别宴上出了问题。

　　酒喝得多，一夜荒唐。

　　他醒过来，身边已经没了人。

　　后来几次三番找到陈昕，想尽他所能补偿，他自知人家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被他毁了，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更别说陈昕一直躲着他，眼底忍着泪口口声声说着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说实话，他在纵横商场几十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偏偏这回真就陷进去了，前前后后捧着一颗真心纠缠了一年多，也许陈昕体谅他一把年纪不容易被感动了，也许是真的看见他的好，总归是有名有分谈起了恋爱。

　　他一边说，一边掩不住的笑意，举杯一饮而尽，拍着章中海的肩膀：“昕昕不愿意公开，我也只能随着她，真不是有意骗你”。

　　章中海表示理解，两人又畅饮了许久。

　　设计图纸失窃一案，警方有了新的发现。

　　事发前一晚，比瑞尔大楼短暂停电不到一分钟，先前安保人员称是意外跳闸，如今却发现人为痕迹，犯罪必然就发生在这短短的一分钟内。

　　保险箱放在六十六楼，也就是说，盗窃的人一早就藏在接近顶楼的位置。

　　可是在恢复供电之后，监控里显示并没有任何一个人从大楼里出来，这倒是奇怪了。

　　章禾本来是如何也想不通，着急上火，整日里愁眉紧锁，林逸锦看了心疼，但也没有办法，只能顺其自然。

　　可当章中海将打听来的事情告诉他们之后，心底的疑惑隐隐拨云见日，答案眼看着呼之欲出。

　　“薛叔叔分管设计部，他有查看图纸的权限”，章禾在纸上写出关键人物的名字，顺着线索分析，“如果凶手藏在六十五楼，又从薛叔叔那里得到了密码，一分钟之内走楼梯到六十六层，快速拿到了图纸，在公司过了一夜，第二天再出去，可是监控没有拍到任何可疑的人在早上出来，所以”，她停下来，看向对面的男人。

　　林逸锦接她的话：“所以，这个人是公司内部员工，第二天他只需要正常上班，到下班的时候再出来就能掩人耳目”。

　　“但是一个人不可能完成这么多事情，六十五楼并没有电闸，他又是怎么准确知道停电的时间呢？”章禾摸着下巴，继续扮演大侦探的角色。

　　原因显而易见，有同伙。

　　抽茧剥丝，他们似乎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章禾正咬着笔沉思，林逸锦“哗啦”收起桌上被章禾标注的错综复杂关系图，将她推进卧室，“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你现在先好好睡一觉，小熊猫”，这几天日思夜想，真当自己是警探追凶，眼底甚至熬出了黑眼圈。

　　“你陪我”，章禾躺在床上，拽着他的衣袖撒娇不让走。

　　“好，我不走”，他坐下来，捋一捋章禾而变得碎发，声音温柔，“公司的事情不管了，凶手也让他继续逍遥法外，我就只陪你，好不好？”

　　阴阳怪气话倒是说的熟练，章禾嘁一声，她也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谁要真的留他？

　　睡了不知多久，醒来已是天色昏黄，晚霞漫天。

　　大脑还没清醒，电话铃先一步响起，是连溪。

　　自从她跟冯飞变成了亲兄妹之后，一天跟章禾起码通话两三次，章禾理解她的心情，回回都耐心听她絮絮叨叨，只希望她能早日从伤痛中走出来。

　　“今天他跟我爸妈又吵架了”，单单从听筒里也能感受到连溪的迷茫。

　　自从连家父母要将冯飞的身份公之于众，让他正式认祖归宗开始，争论便停不下来。

　　“他说他跟这个家没有一点关系，气得我爸打了他一巴掌，我妈也差点晕倒，然后他直接出门走了，现在还没回来”，尽管连溪的语调无波无澜，也听得出她现在的心情跌到谷底，家里闹的鸡飞狗跳，谁能不心烦？

　　穷小子一夜变成豪门少爷，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运气，偏生他避之不及，天知道他怎么想的。

　　但是听连溪说了许多冯飞的故事，章禾倒是有一点理解。

　　陌路三十年，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一朝认亲，就想把他变回当年敏感多情的小孩子，确实不太可能。

　　“算了，不说我了，你呢，怎么样？设计图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人人有本难念的经，难姐难妹两个互相安慰一番，窗外已经星月初升。

　　下个礼拜就到印尼金矿投标日，一向懒散的厉时风也上了心，这段时间几乎在公司安了家，衣不解带。

　　不枉连日加班，林逸锦将最终版的标书核对一遍敲定，打印机轰隆隆运转，雪片一样的文件页飞了出来被装进密封袋，总算大功告成。

　　“我先走了”。

　　“去警局？”厉时风毫无形象地坐在沙发上，转动僵硬的脖子，咔嚓咔嚓声响吓人。

　　“嗯，我不放心点点”，林逸锦拿着西装，想起上次在警局看见的场景，不由皱了眉——不知道那丫头什么时候跟霍扬那样亲密了。

　　因为有了新进展，所以比瑞尔和博天都被叫来警局问话。

　　博天的代表是律师霍扬，他自然要作为比瑞尔的代表亲自走一趟。

　　惹得厉时风笑他古板：“年轻人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世界是美好的，人心也是善良的，老林你要相信这一点”。

　　这话没错，可是霍扬不可信。

　　看他表情更加凝重，厉时风就知道劝说无效，只冲着他背影喊一句：“别忘了明天航班时间！”

　　本以为时间还早，等林逸锦到时，路边已经停着那辆惹眼的红色跑车。

　　无利不起五更，淮港年轻有为的律师可不会这么悠闲，将光阴白白耗在等待中。

　　果然，下一秒点点那个傻孩子欢欢喜喜从警局跑了出来，还不忘整理头发衣服，霍扬大概是看见了她，也从车里下来，手里还拎着一个花里胡哨的袋子，递给了点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姨跟姨夫不在身边，他这个做哥哥的，无论如何也得看紧些，他家的这个女孩子长大了，一朵花似的，难免惹来几个不顺眼的家伙觊觎。

　　林逸锦再启动车子，唰的冲出去，轮胎擦着马路，差点蹦火星，眼瞧着就要撞上红跑车，千钧一发，悬崖勒马，吱地急刹车，好在有惊无险。

　　却把点点吓一跳，手里的袋子没拿稳，咖啡洒了一地。

　　“哥！你胆子不小啊！警察局门口都敢飙车”，点点见是林逸锦，走到他身前气呼呼，指着身后明晃晃的大字教训他。

　　“不嫌晒？进去再说”，他不理会点点的话，眼神从霍扬身上轻掠过，没有理会他的打算，直接拽着点点往里走。

　　霍扬倒也不生气，心知肚明地无奈摇头笑笑，跟了上去。

　　自从怀疑嫌犯是利用薛建涛作为突破口以后，他们便又将隔日的监控看一遍，发现确实有两个人在前一日下班后没有出大楼，知道第二日才出来。

　　这两人竟就是薛建涛和陈昕。

　　薛建涛监守自盗？虽不能百分百肯定这是无稽之谈，毕竟哪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利益受损，可难免其中有说不清的暗情。

　　至于陈昕，硕士毕业后顺利入职，工作勤勉，却不愿出风头，表面上单纯不世故，若要猜她有什么目的，却也没头绪。

　　而负责此案的警察一句话却道出了其中的关键。

　　“我们怀疑这宗案子跟十一年前的南湾爆炸案有关”。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一旁协助记录的点点顿时停了笔，抬起头，眼睛睁的大，她看向林逸锦，果然，他已经眉头紧皱，整个人都绷住如待发的弦。

　　怎么会跟多年前的陈年旧事扯上了联系，当年的事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后来又审问了那晚值班的保安，第一回问话他就神情紧张，话说的磕磕巴巴，这回稍微在心理上给他施压，就扛不住全坦白了”。

　　原来，大楼停电根本不是意外，是这保安自己拉的闸。

　　“他为什么这么做？”霍扬问到。

　　“据他说，有人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办事，他起先也不肯干，后来对方加了价，他也就不问那么多，只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拉闸再送电，但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事，他害怕要坐牢，所以一开始什么也没交代”。

　　“那人是谁？”林逸锦和霍扬异口同声，难得默契。

　　“陈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