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脚上有鞋

26、团圆

　　喝了酒微醺，灯光重影，世界也颠倒。

　　章禾脑子逐渐不清醒，耳边似乎还有吉他声回响，是刚才林逸锦在台上为她弹唱的那首歌。

　　明明不胜酒量，却一杯接一杯，酒馆未打样，她却要先离场，最后只记得那服务生高声讲了句：“今天老板有喜事，全场免单”。

　　勉强撑着眼皮扫过周围，原来她已经昏昏沉沉到了家，进了门，还未站稳，便被人按在玄关处，铺天盖地的吻袭来，猛烈如末日的爱。

　　交缠，啃噬，就快要窒息，她随手打翻了旁边的小瓷碟，那人才肯暂时松手，却仍旧未完。

　　她呼吸一口，低低笑出声，要做那主动的一个，抬手抓住他的衣领一用力，再次唇齿相碰，干柴丢进烈火堆。

　　林逸锦一边吻着她，一边搂着她的腰和腿弯，打横抱起进卧室，明明他滴酒未沾，此时也有了七分醉。

　　碍事的衣服剥落一地，喘息声愈渐浓重，融入不见底的黑夜。

　　此时，他们的距离缩短到不可丈量，他一声一声唤着衣衣，身下的人半阖着眼眸，睫毛带了点泪珠，在月光下晶莹，朦胧迷幻间，他仿佛听见他深爱的人也在呢喃诉说爱意。

　　一夜放纵，章禾醒来，身体像是快散架，林逸锦留了张字条已经去上班，昨晚的荒唐断断续续浮现，她羞的躲进被子里，却发现斑斑点点的红痕遍布全身，脸更加烫的要着火。

　　本打算今日就能到酒馆做事，可现在走路都稍显困难，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吃过早餐，章禾正在翻找电影碟片准备打发漫漫时光，点点却回来了。

　　自从章禾住了进来，点点便搬了出去，一开始劝她住到对面，反正空着也是浪费，点点眨着眼睛调侃不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在单位附近租了房子。

　　先前林逸锦不放心她的安全，她再三保证：“我可是警察，谁敢打我的主意？”好一通撒娇讲道理，才算求得了他答应。

　　大早上没去警局回了家，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章禾有点担心，皱着眉一句接一句问她。

　　没想到，点点按住她的手，让她冷静，忍不住笑：“衣衣姐，今天是周六，而且你没看时间吗？现在是下午一点半，你不会刚起床吧？”

　　她上下扫一眼章禾，吊带睡裙将大片皮肤暴露在外，“看来昨晚战况很激烈嘛”，她摩挲着下巴，语调暧昧不清，惹得章禾脸上飞红霞，掉头就走。

　　点点不肯罢休，追着章禾喋喋不休：“我哥平时看着闷葫芦一样，没想到在床上这么主动”，她想起来上回还错怪他是不是不行，真是罪过罪过，这简直太行了！

　　章禾脸红地快滴血，伸手就要去捂住这小丫头胡言乱语的嘴，点点打打闹闹躲着她求饶：“我错了错了，好嫂子放过我吧”。

　　又一句讨打的话！

　　怎么就成......嫂子了？

　　看到她迟疑，点点心思通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揽着她肩膀，“衣衣姐，打从十年前我就知道，我这辈子肯定只有你一个嫂子”。

　　边走边说，不知不觉进了那件堆满宝石的房间。

　　“其实我哥小时候的梦想一直是当警察，他爸妈不在了之后，他更是坚定这个想法，想着有一天能用法律惩治所有的坏人，给好人该有的公道”。

　　点点将陈年旧事娓娓道来。

　　“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对我哥的印象就跟电视剧里的大侠一样，每次见他不是跑步就是练武术，我心想着，他以后肯定能当武林盟主，大概真的是受他影响，我才觉得做警察好像是一件很酷的事”，点点说着把自己逗笑，小时候的她大概中了武侠剧的毒。

　　“可是他高考结束了却没有报警校，而是学了珠宝设计，他拼命工作赚钱，收集了这满屋子的首饰，平时看都不舍得给人看一眼，具体的原因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肯定是为了你”。

　　章禾听了这一番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爱打扮，喜欢一切亮闪闪的东西，所以他就替她去创造这份闪耀吗？

　　“乐”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不算宽敞的地方总是座无虚席，章禾在台上弹吉他，舒缓的音调似水乡荡漾的小船，在听众心中泛起一层涟漪。

　　一首歌弹完下场休息，拿过放在一边静音的手机，才发现有四个未接来电，全是久没音讯的连溪。

　　给她回拨过去，那边立刻接了起来。

　　“哟，大忙人连总终于有空跟我聊天了？还以为你早就把我是谁也忘了”，章禾半开玩笑地揶揄挖苦她。

　　“章禾……”

　　而连溪已经没有心思跟她打趣，叫了她的名字，接着长叹一声，听起来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仿佛千斤担压过来又无可奈何。

　　“你在哪？”章禾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收起嬉笑，正色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好累”。

　　连溪的声音已经隐约带了哭腔，却能听出来周围车辆来往，章禾不由更加担心，她现在的状态还开着车实在让人不放心。

　　“你现在停车，把位置发给我，别乱走”，章禾交代了她，抓了车钥匙就冲出来。

　　最终在高架桥上找到了连溪。

　　她趴在方向盘上，肩膀颤动，明显在哭。

　　车门上了锁，章禾着急地敲车窗，“连溪？开门”。

　　车里的女孩听到动静抬起头，满脸泪痕，脸色苍白，眼底一片红，把章禾惊了一跳。

　　她一见到章禾心里的委屈更加如潮涌，难抑制，不由分说抱着章禾好一阵痛哭，嘴里断断续续含糊不清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章禾一下接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哭了有二三十分钟，声音都嘶哑，连溪才渐渐平稳下来，微微啜泣着。

　　“说吧，到底怎么了？”

　　连溪抽了几张纸巾，将眼泪胡乱一抹，“你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我原本是有个哥哥的”。

　　这事章禾有印象。

　　这都是快三十年前的旧事了，这个哥哥五岁的时候被保姆带着出门，结果一不留神走散了，又是报警又是托关系，翻来覆去找不着，别人都劝他们看开点，准是叫人贩子拐走，卖进深山里从此生离倒也还好，怕只怕那些人黑心肠害了小孩子性命，连家父母悲痛欲绝，却绝不信命，哪怕后来又有了连溪，也从没有一天放弃过找这个儿子。

　　直到现在连家到处都摆着那个哥哥的照片，章禾见过，小小的男孩，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但这跟她哭的声泪俱下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连溪的下一句话就叫章禾惊诧地回不了神。

　　“昨天找到了”，她顿一下，似乎必须要攒很大的勇气才能说出口，“冯飞”。

　　章禾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又重复一遍：“冯飞是我哥哥，为什么是他，为什么？”

　　两行泪又控制不住地留下来，声音越来越弱下去，仿佛在说这世上最荒谬的事情。

　　真相就连章禾这个局外人听了也觉得诧异，谁又能料到连家苦苦找了三十年的儿子，居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章禾，你说我怎么了，明明是一件好事，你都不知道我爸妈有多高兴，可是我”，她深呼吸一口，哭的连身体都在颤抖，“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章禾彻底明白她为情所伤，先前还嘴硬不承认，非说她跟冯飞是友情，现在好了，友情变亲情，再无可能。

　　两个人在车里坐了一下午，连溪絮絮叨叨，时而哭时而笑，把这段时间她跟冯飞的点点滴滴翻来覆去地讲，章禾耐心地听，希望她将悲伤倾诉完就能放下，正如从前她放下那些无足轻重的恋爱一样。

　　高架桥亮了灯，车辆穿梭，披星戴月。

　　连母给连溪打电话，问她怎么好端端没了人影，今晚在饭店定了一桌团圆饭，所有人等她一个，催促着她快点来。

　　“我陪你去？”虽然不合适，但章禾实在怕她见了冯飞，更加控制不住情绪，又没人可以依靠。

　　连溪摇摇头，眼睛红肿，勉强扯出一个笑，“我可以的，反正，我跟他本来就是普通朋友”。

　　看吧，她跑出来这么久，他连一条短信也没有。

　　她又何必执着呢？

　　看着连溪开车走远，章禾依旧忧心忡忡，感情这回事，总要让人受尽磨难才肯罢休。

　　她也驾车回家，等红绿灯的空挡，不经意往对面街道一瞥，看见了熟悉的人。

　　只见陈昕从一辆银色跑车上下来，笑意盈盈冲着驾驶座挥手道别，随后进了旁边的高档小区。

　　恐怕那就是陈昕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男朋友吧？

　　交通灯由红砖绿，章禾也不再多想旁人的私事。

　　到家以后，林逸锦已经做好晚餐在等她，身上的围裙还没摘，商场精英化身家庭煮夫，真有几分像模像样。

　　整个下午都在听连溪的事，此时眼前的温馨场景让章禾有些患得患失，更觉得这一切来之不易，衣服鞋子都来不及换，她就先抱住了林逸锦，埋在他怀里。

　　林逸锦也伸手拥住她，“累不累？洗手吃饭吧，都是你爱吃的”。

　　“不想吃饭行不行？”她仰着头问，像个任性的小猫。

　　男人轻笑，捏捏她脸颊的软肉，“那你想干嘛？”

　　章禾踮起脚尖，在他嘴角咬一口，“反正不想吃饭”，她不明说，意思却明显。

　　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挑逗撩拨，林逸锦眼底瞬间被挑起情欲，从客厅到卧室，一扇门砰的合上，任由一桌子的饭菜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