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债主 ...
-
白少离吃多了，撑得打盹儿犯困，心里想着那部刚看了开头的偶像剧，眼皮却像是被长老熬的浆糊粘在一起，想睁也睁不开了。
他钻到沙发底下，在角落里缩成一个毛团，一开始是揣着手睡，但实在吃得太多，实心儿的肚皮顶着地面睡不踏实，只能改成侧躺，一颗球形肚皮好似河豚生气，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纪云封坐在沙发旁边，戳着单只耳机玩游戏，每当一局结束，他就会像不倒翁一样，慢悠悠地将自己放倒，枕着手臂躺在地上，看向沙发下的小猫，每次都会被那颗半圆形的肚皮吸引注意力。
小肚皮上一层绒毛极其细白柔软，看上去手感很好。
对宠物从没兴趣的纪云封脑中浮现出了两个字：撸猫。
冷白色食指骨节分明，轻轻敲在地毯上，不发出任何声音，每敲一次，指尖就朝着沙发方向前进一寸，照这样下去，几分钟后就要撞上那颗实心儿半圆。
当指尖越过沙发下的光影分界线，手机响了，工具人按照吩咐给他发了一份调查报告过来。
纪云封手指轻轻划着屏幕，直接跳到昨天傍晚六点左右，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是小猫和他师兄约定好的见面时间，而当时的肖成……就在公园对面的嘉豪国际酒店。
时间地点可以模糊对上，小猫师兄应该就是肖成。
公园和酒店之间只有十分钟路程，或许是小猫记错了约定地点，或许是肖成临时改了地点而小猫没能收到消息，看起来倒是不像故意要放鸽子。
但是在此之后不久，肖成就离开了酒店，前往城郊的一处商务会所，这时小猫手机已经坏了，双方无法取得联系，肖成却在这种情况下离开，且没去公园看上一眼。
当天晚上十点左右，狗仔拍到了会所露台上的一组照片，红玫瑰在地上挤得满满当当，雨棚下是两个黏黏糊糊贴在一起的模糊人影。
一幅很经典的表白场景。
因为天气原因，狗仔没能拍到正脸，但从各种细节判断，其中那个穿着白西装的人影就是肖成。
纪云封只让手下调查肖成，所以报告上关于另外那个人的信息不多，只说根据情况推断，应该是餐饮巨头叶丰德的小儿子叶家明，前阵子和肖成被拍到一起出现在电影院，传过几天绯闻，但很快就被公关压了。
论坛偶尔出现一个吃瓜贴，也被肖成粉丝自发辟谣，说肖成和叶家明根本不熟，只是工作关系，肖成正在筹备新戏，叶家明是投资方之一，有一些应酬交际简直太正常了。
看完报告，纪云封去书房拿起另外一部手机，点开一个小鸟图标App，登入管理权限，查了一下肖成。
修仙世家肖凌峰一脉第十三代嫡系。
肖家祖辈曾与毕方后裔联姻，嫡系后人都有一星半点毕方血统。
“毕方啊……性情倒是挺像。”
纪云封随口一句，放在玄关处的朱红雨伞却猛地一抖，未干的雨水甩了几颗下来，伞绳猝然收紧，像要上吊自杀一样，把伞身勒成细细一条。
纪云封目光薄薄一扫，“说你了吗？”
朱红雨伞快速摇了摇，现场表演一记倒立，伞柄末端的金色鸟爪张开，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擦干地板上的水迹，然后挪了几步，贴墙站好，虽然它原本就是一杆笔直的伞，却还是硬凹出了一种昂首挺胸的味道。
纪云封走到玄关，垂目思索片刻，右手掌心压下，轻轻按住伞柄，左手划动手机，翻了一张图片出来，怼到雨伞面前，勾唇道：“给我变个这个。”
雨伞对着手机屏幕梗了片刻。
行叭。
瞬间只听“刷”的一声，雨伞原地变成一团毛绒绒的红光，片刻后又像是捏糖人似的拉长变细，最后凝固成了一根细细长长的……
逗猫棒。
一根红色的逗猫棒。
质地依然像是皇城朱门，细瘦的长杆末端嵌着暗金色的鸟爪，爪尖儿勾着一根红线，末端拴着一撮淡青色带朱边的羽毛，旁边还挂着两颗金铃。
纪云封提起逗猫棒，随手晃了晃，语气像是挑剔的甲方，“和图片上的不一样，人家是粉红色的。”
逗猫棒僵了一下，红线荡起半圈，绕着长杆收紧，仿佛要现场表演抹脖自尽。
“算了，凑合一下。”
纪云封回到客厅，长腿迈上沙发 ，盘膝坐下，甩开长杆，将逗猫棒朝着沙发下方一晃。
金色铃铛撞出一阵脆响，尾音像是含着一层细沙，有种微哑的质地。
沙发下没有动静。
纪云封接着晃了几下，又像钓鱼似的，把逗猫棒向上一提。
几乎同时，一团白色毛影从沙发底下蹿了出来，毫无卡顿地向上一跃，用力挥动前爪。
纪云封把逗猫棒往左侧一斜，躲开了来势汹汹的猫爪。
白猫落在地上，视线依然紧追着羽毛和铃铛，瞳孔在视线摇摆间迅速放大，然后，就在再次发动“进攻”之前，他注意到了纪云封。
白猫脸上的表情愣了一瞬，仿佛在说：我是谁我在哪……
噢，想起来了。
白少离找回注意力，略显拘谨地坐下，看着纪云封。
“小外甥。”
“喵。”
这就算是互相打了招呼。
山竹似的猫爪微微开合，白少离按着羊绒地毯伸了个懒腰，甩了下蓬松雪白的尾巴，然后，他又注意到了那根逗猫棒，尤其是那一撮红红绿绿的羽毛，视线像是刹车失灵似的，从纪云封身上滑到逗猫棒上，然后被自己用力拉扯回来，片刻后又滑向一边。
凌晨正是小猫咪最活跃的时候，他管不住他自己。
纪云封轻轻晃着逗猫棒，看到眼前小猫下压身体摆出捕猎架势，逐渐放大的瞳孔深处莹莹透光，然后就在小猫跃起同时，他把逗猫棒甩向一边，小猫一击不成，在空中转了个弯，回身一把抓住那团羽毛，落地时成功把它按到身下。
纪云封扯了扯逗猫棒，没扯出来，那团羽毛被白少离像孵小鸡一样压在肚皮底下。
于是纪云封松开了逗猫棒，由着小猫继续制服猎物，白少离一对前爪抱住羽毛，侧躺下来，双脚并拢对着羽毛蹬蹬蹬，片刻后反身跳开，然后又扑过来……
大约玩了两三分钟，见“猎物”一直躺着不动，小猫咪也就没了兴致，坐下舔舔爪子，开始理毛。
纪云封从沙发缝里拿出平板，点开procreate，选了个渐变笔刷写下一行字：
【聊会儿天吧】
白少离出于自己的生活习惯，并没觉得一个人类凌晨两三点不睡觉哪里奇怪，只是好奇这个人类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跟他聊天。
他将视线移到纪云封颈部，看向那颗骨感的喉结。
嗓子坏了？
这时纪云封又拿了另外一只平板过来，随便点开一个手写软件，“小外甥，上过学吗？会写字吗？”
白少离又朝纪云封脖子看了一眼，噢，嗓子没坏。
接着他看向沙发底下，没找到那几只尖叫玩具，只能“喵”了一声。
纪云封在沙发拍拍，“别光喵喵，过来，写给我看。”
于是小猫咪跳上沙发，对着平板抬起爪子，几瓣小山竹用力扭了扭，似乎想凹出一个握笔的姿势，但显然不太成功。
唔……
这怎么写？
纪云封食指落在屏幕上，指尖划出弧度，边写边说：“像这样。”
他写了一个“猫”字。
白少离目光发亮，一爪子按在屏幕上，肉垫上传来又凉又滑的触感，他试着划了几下，很快找到了手感，认认真真扒拉道：
【上过学的，会写字】
写得不太熟练，笔画曲折抖擞，像一群风干的蚯蚓在地上挺尸。
纪云封：【跟我说说你师兄的情况，这样比较方便找人】
白少离的视线跟着他手中的那支笔动来动去，注意力一不小心就要飞远，做猫的时候，他要很努力才能静下心来思考问题。
认真想过之后，他写：【师兄名叫肖继祖，虚岁二十六，有工作，是男的】
肖继祖，这是肖成本名？也怪不得他要改。
纪云封：【就这些？】
【就这些】
他不敢多说，要替师兄保密。
【所以你是来投靠他的？】
【是的】
【那我是你舅舅，你怎么不投靠我？】
纪云封写完这行字时，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明显是在逗他。
白少离晃了晃蓬松的尾巴，低头掩饰心虚，他总不能说，对不起，骗你的，其实你根本不是我舅舅吧？
片刻后，他写：【我有件事，要找师兄帮忙】
【找你舅舅帮忙不可以吗？】
【不可以，只有师兄能帮】
写完这句话，小猫咪抖了抖爪，明显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答得真好，简直很有说谎天赋。
【如果】
刚写下的两个字被擦掉，纪云封道：“算了，没事。”
他原本想问，如果师兄不肯帮你怎么办？
人心最是叵测。
但他忽然不想问了。
这只小猫修为还算不错，虽然放到一千年前只算中等偏上，但在今天已经十分难得。
对修仙者来说，人间事不论大小，其实都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现在不管他跟他师兄之间经历什么，结果是好是坏，对他来说都算一种历练。
而这些历练对他来说，兴许就是以后的飞升机缘。
如果自己干涉太多，反而可能坏了他的机缘。
还是顺其自然吧。
当然，如果真的到了需要他出手的时候，他也不会坐视不理，他的飞升机缘落在这只小猫身上，不论最终结果如何，他都欠了这只小猫一份因果，早晚都要还他。
纪云封想到这里，忽然勾唇一笑。
什么外甥，明明就是债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债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