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神仙小叔[红楼]》玉阑干

4、把道侣气哭了

　　林椿并不知道林海和贾敏心中有多大的震荡，毕竟人不归他哄，药方的事儿也不归他查，他而今要做的是给贾敏和小侄子配药，然后再仔细想想该如何医治绛珠。

　　想到黛玉，林椿不由蹙眉，写药方的手停滞了刹那，一滴墨汁从笔端滴落，在纸上染开小小一团的污渍。

　　林椿叹息，将笔搁在一旁，暂时也没心思想药方了。

　　黛玉的情况虽看起来比她弟弟好上不少，实际上却糟糕。小侄子只是在母体中受损，不好的事身体，魂魄却是健全的，他与贾敏一样，只要找对了方法，小心补养就是了。

　　可黛玉不同，她原是绛珠仙草，但下凡前饮了太多灌愁海水，五内郁结，又受了那鬼仙警幻哄骗，被诓来用泪还那劳什子甘露之恩不说，还早早在灵智未开之际被取了精元——那警幻制那香“群芳髓”，说是取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是一点儿也没错。

　　这若在附庸风雅之人看来，便是再风雅不过，但若是让林椿来看，这便是对那些异卉残忍的剥削。先天精华是天地间最精粹的灵物，而万物初生之际体内皆有一点先天精华，只是这一点先天精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甚至消失。

　　但草木因得阳光雨露便能成活，是万物中最干净纯粹的，是以其体内的先天精华流失的最慢，有些奇花异草能借这一点先天精华脱离凡体，成为灵物，这便是为什么但凡修行者，无论是人是仙，亦或者是妖魔鬼怪，都热衷于收集奇花异草。

　　这原也没什么，毕竟那些草木灵物并没有进一步的可能，但对那种会开灵智甚至能得道成仙的草木精灵下手就过于阴险恶毒了。

　　那警幻便是如此，她所下手的无不是有仙缘的草木精灵，而且她很是懂得竭泽而渔不可取，并不会把每株异卉的先天精元取完。若那草木精灵天资非凡，以后仍能化形，只是先天体弱，仙途难有寸进，又因先天精元落入对方手中，如无意外，一辈子都要受她辖制奴役；若那草木精灵资质一般，虽不能化形，却灵气未消，在灵气的滋养下，精元又会慢慢长出，后长出的精元虽不如先天精元，却也是难得的精粹，如此他们便成了警幻隔段时间就能割上一茬的韭菜。

　　这便是林椿一棵从不挪窝的树被气得出了逍遥海的原因。警幻那厮，委实太过可恨！

　　如今黛玉就已经失了部分先天精华，神魄偏弱，甚至有些残缺，要改今生之命不难，但若想改她的天命，却是不易。

　　林椿虽精通医术，且身为古神，修为术法都不差，但他所学皆是清正平和之道，对那些阴损之术和鬼蜮伎俩并不精通，便也不晓得那些个邪术该如何解。

　　前途有点灰暗，林椿不由叹气。

　　鱼乘风不知道林椿在叹哪门子气，但见林椿不高兴，他也跟着皱眉。他走到林椿身边，修长温热的手指轻轻将少年蹙起的眉心抚平，“哥哥不是见着人了么？怎的还不高兴？”

　　“唉，就是因为见着了才愁啊。先前我也没想到绛珠的状况会如此糟糕，还以为要助她解脱不是难事。如今么……唉。”

　　林椿长长叹息，也懒得站起来，他侧身环住鱼乘风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腹部。

　　他声音闷闷的：“乘风，你说世上怎么有警幻那么可恨的人呢？”他们草木一类修行者最是温和无害，结果却惹上这样的祸端。

　　“哥哥不喜欢她，我以后帮哥哥除掉她就是了。”鱼乘风也不喜欢警幻，要不是那厮作恶太多让哥哥看不下去，哥哥如今必然还在逍遥海同他自在快活呢，哪儿会到这方世界来操这个的心操那个的心。

　　虽然鱼乘风气量狭小，脑仁儿与体型成反比，整天乱吃飞醋，却也到底是世间仅剩的一条鲲鹏，古老而罕见的上古神兽，不至于是非不分忠奸不辨，他心里清楚，警幻才是坏的那个。要不是她，哥哥才不会把注意力分给那么多小萝卜头！

　　坏东西！鱼乘风再度在心中给警幻下了定论。

　　林椿原本还有些心烦意乱，听鱼乘风这么说，不由闷笑了起来：“你想的倒是轻巧，可你去哪里寻她呢？”

　　那是个滑不留手的泥鳅，他若是能找到早便去找了，从源头解决问题，一了百了。可那警幻藏匿在太虚幻境中，那太虚幻境又是飘忽不定的鬼域，想要找到，实在是太难。

　　不过他到底不是孤身一人，有乘风陪他呢。

　　鱼乘风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出了个没用的主意，林椿却高兴了起来。但他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探究其中的关窍，在他看来，哥哥开心了就好，为什么开心不重要。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然后，林椿下一句话就让他拉下了脸。

　　林椿说：“乘风，我想把黛玉带过来养。”

　　林椿思前想去，觉得还是亲自教养黛玉比较放心。一来，他与黛玉同出一源，黛玉同他住在一起，多多少少能受他的神力温养，神魄或许能强健几分；二来，不管是警幻还是那神出鬼没的一僧一道都盯着黛玉呢，保不齐什么时候使坏，不放在他眼前养着，说不得什么时时候就着了他们的道儿了。

　　“哥哥！”鱼乘风抿唇，揪着林椿的衣袖，不高兴道，“养小孩子很麻烦的！我们又没养过，还是交给会养的人养吧！”

　　在鱼乘风的印象里，小孩子都是吵吵闹闹的，很是麻烦。哥哥脾气好，性格又软，对谁都包容耐心得很，假如一个麻烦事儿的小家伙被哥哥接过来养，哥哥的心神定要移了大半到对方身上去。

　　哥哥如今每天陪他还不够呢，怎么能再让一个小小的孩子夺走心神？

　　鱼乘风打死也不愿意林椿将黛玉带过来养。

　　而且——

　　“反正住在同一个府里，哥哥想见去见就是了，何苦将人带过来自己养？再说了我们的院子里连个下人都没有，养小孩真的不方便呀！”

　　见惯了鱼乘风撒泼卖痴，林椿没想到他还会能这般有条有理，说得头头是道。若不是深知对方的脾性，他还以为对方是真心实意地为黛玉考虑呢。

　　不过这次乘风说的也的确在理，他们这里是不需要仆妇伺候的，但黛玉那边却不能少了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乘风虽然性子霸道又单纯，却不会忤逆他的意愿，但他不能因此就不顾及他的感受。到底他们是道侣，他再怎么怜惜黛玉，可远近亲疏摆在那里，他是舍不得乘风伤心的。若想更周全些，让黛玉住进他附近的院子里便是，不过是多费点心神罢了。

　　林椿已然打消了把黛玉抱过来养的心思了，然而见鱼乘风虽一脸大义凛然，可颤抖的睫毛却暴露了他内心的忐忑。

　　林椿难得升起一点恶劣因子，故意逗他道：“倒也不需要别人来照顾，我记得乘风照顾幼年的我照顾得挺好的，想来照顾一下小黛玉也不在话下。”

　　哼哼，不能总教你平日里把我气得闹也不是不恼也不是，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选择把你来原谅，今儿我也气气你。

　　鱼乘风没看出林椿眼底带着笑意，只当他是认真的，瞬间破防。

　　风度不要了，大义凛然也不要了。

　　“她怎么能跟哥哥比？”鱼乘风气呼呼道，“她是真小孩哥哥又不是！而且我又不是照顾小孩的！”

　　呜呜呜，哥哥之前连鸟窝都不舍得让他自己搭，如今居然想要他去看孩子！过分！太过分了！

　　鱼乘风心里一片凄凉，只觉得窗外飕飕的北风直往心里刮。

　　哥哥如今舍得让他去看孩子，以后是不是就说不要就不要他了？

　　思及此，鱼乘风仿佛看到了自己凄凄惨惨的未来，一时间悲从中来，豆点大的泪珠儿啪嗒啪嗒往下掉。

　　林椿慌了，他没想到将人惹哭啊！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带动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别哭啊！”林椿捻着衣袖手忙脚乱地给鱼乘风擦眼泪，一脸惊慌，急急解释道，“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想逗一逗你，哪里舍得叫你去做那事啊！是我错了，不该说这话逗你，好乘风，快别哭了！”

　　林椿原以为误会说开了就好，没成想鱼乘风哭得更厉害了，头埋在他肩窝上，泪珠儿蹭到他脖子上，又很快浸透他肩头的衣衫。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鲲鹏能苦出那么多泪来，一时间头皮发麻，心中叫苦不迭。

　　“呜呜呜哥哥骗我！捉弄我！坏死了！”鱼乘风抬起头，呜呜咽咽地控诉，一双眼睛红成了兔子，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儿，一脸的泪痕，浑身上下写满了委屈。

　　林椿心疼坏了，忙道：“是我错了，我坏，我给乘风道歉，以后都不骗你也不捉弄你了好不好？”

　　鱼乘风一双兔子眼看向他，目光里写满了怀疑和不信任。

　　哼，书上说，男人见了花花世界就变坏了，再多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只是说说而已，男神也不例外！谁信谁是傻子！

　　林椿指天发誓：“我对天发誓，以后绝不再骗你捉弄你了！要是我再犯，就叫我天打……”

　　“唔唔！！”话还没说完就被鱼乘风捂了嘴。

　　“我信我信！哎呀呀哥哥真是要气死我！这种誓怎么能随便发！”

　　鱼乘风气得跺脚，他们跟那些个凡人不一样，平日里随便说点乱七八糟的也没什么，一旦正正经经发了誓就是在天道那里挂了号了，一旦背誓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誓言放在以前的哥哥身上他是不怕的，如今么……哼，哥哥在凡尘中尽学了些坏的，嘴上没个老实的，哪一日嘴上一秃噜……

　　不，不会有那一天的！

　　方才心里还想着谁信谁是傻子的鱼乘风此刻咬死了说自己信他。

　　林椿心中一片柔软，他握住鱼乘风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以后我真的不骗你了。”他此刻声音很软，目光很轻柔，然后双手搭在鱼乘风脖子上，垫脚一点点吻去了他脸上的泪痕。

　　虽然乘风哭起来也很好看……可他到底是舍不得乘风哭的。

　　鱼乘风哼哼唧唧，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嘴角却是翘了上去。

　　虽然……虽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可哥哥是哥哥啊。虽然哥哥来到这个世界后学坏了，可这才十八年呢，十八年放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短短十八年，哥哥就算是天天学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而且他都愿意为他发誓了呀！

　　于是鱼乘风心满意足地得出结论，哥哥最爱的还是他。

　　鱼乘风显然不知道，男人学好需要很久，但学坏却很快，有时候甚至只需要一瞬。

　　好在林椿所谓的“学坏”不过是鱼乘风单方面的脑补。不然，他可真真是没地儿哭去！

　　不过这么一闹，林椿给黛玉挪院子的计划暂且搁置了。

　　算了算了，索性还没出正月，黛玉还是个两岁多的奶娃娃，来回倒腾也不大方便，待到二月以后，黛玉过了三岁生辰，天气也暖了，再将人挪出来也使得。如此时间也宽裕了，正好叫人把新院子拾掇拾掇呢。

　　林椿这么想着，就暂时将这件事黛玉的事儿抛之脑后了。

　　至于甄英莲哪儿，林椿这会儿心思全在自家道侣身上呢，暂时没空教她。虽是心中有些愧疚，但这份愧疚在他送过去一份手抄《三百千》后就烟消雾散了，只说如今天气尚寒，教她不着急来上课，现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看书描描字便好，待到天气暖和后，再来读书。

　　是以，林椿在给贾敏母子三人各自配了药后，除却每日雷打不动地带鱼乘风一起给林老夫人请安外，就没怎么出院子了，整日同鱼乘风在一起腻歪。

　　大半月的时光就这么被他们俩儿腻歪过去了，只是有一件事奇怪得很，林老夫人不知为何忽然不对鱼乘风横挑鼻子竖挑眼了，甚至对他愈发和蔼。

　　鱼乘风神经粗，没感觉，林椿却是心思纤细，察觉到了其中的变化，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到底不是什么坏事儿，索性便不管了。

　　林老夫人：谁能想到她家臭小子看起来乖乖巧巧，却是个芝麻馅儿的，鱼仙长长得倒是高大，结果是个银样镴枪头，还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被她家椿哥儿压制得死死的，听说之前她的小子还把人气哭了呢！她哪里还舍得挑剔人家？心疼还差不多！

　　到底，看猪跟看白菜的心情不一样，尤其是猪是她家孩子时。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椿：母上大人，您知道吗，世上有一种攻，是少女攻啊摔！（当然，你家的是怨妇攻）
林老夫人：……
“群芳髓”来自原著第五回，是一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