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红尘》晓苑春笙

48、未了

　　“施主，你与佛的缘分只在此处。”灵隐寺的偏远厢房里，一个年轻男子跪在佛前。
　　“大师，为何？为何？”他这么虔诚的想要赎罪，想要皈依佛门。
　　“施主的红尘未了。”一句话，那么简单的解释了。
　　“红尘？”男子眼神微暗，“我早已断了红尘往事，看破世间。”回首往事种种，舍不得的东西还是要舍弃。
　　“施主刚才不是回忆红尘么？”老和尚轻轻点破，“施主还在回首红尘往事，便是留恋红尘，留于你脑中心内的便是红尘，是抑制不住的。所谓看破，也只是世人对自己的欺骗，麻痹自己的内心来逃避不愿面对的过去。施主，你若不能正视红尘，又怎么跳出红尘呢？”老和尚摇摇头离开。
　　“未了？未了？”男子低语。

　　“主子，主子！”橙月还是一样的聒噪出现在面前，只是这次赤炎跟在他身后及时阻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好些了么？”面前的人比自己上次看到还要更加清瘦，难道他都不知道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吗？
　　“无妨。”男子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眼前的树，目不转睛。
　　“你究竟要这样到什么时候！”每次来看他都是这个样子，明明是想念得不得了，却要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赤炎。”突然主动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已经准备好，就在灵州。你有时间可以来看看。”赤炎知道，他固执地留在这里只是为了守着一个人，远远看着一个人。
　　“辛苦你们了。”伸手接住一片落叶，放在手心，“赤炎，橙月。”仿佛是有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你们一定要幸福啊。”赤炎知道，他哭了，因为他的声音哽咽了。
　　“恩。”但是他不会说，因为他不需要自己的安慰，“你也是。”
　　知道他们走了，或许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琉璃庄终于消失了，在他的手里，散尽的家财都为了自己赎罪，为了那些无辜死在自己手中的人，庄里的人也是散的散死的死，这些年他已经累了，所以他躲在这里休息，躲在这里日日夜夜青灯古佛来为自己的罪过赎罪。不错，这个男人就是曾经名动江湖的上官云，也是曾经搅乱天下的穆云，而今他只是灵隐寺里一个小小的扫地弟子，俗家弟子。主持说他尘缘未了，所以他最后看看自己所珍惜的人，希望他们过得好，看来他必须要去面对以下那些过往，嘴角弯起笑，轻轻将手中的树叶放在水中，看着他缓缓飘走。

　　“师父！师父！你回来了！”十五六岁的孩子已经长高到和自己一般，甚至有比自己还要高的势头，上官云看着眼前这个依旧纯真的孩子，也算是完成了齐素的嘱托。
　　“笙儿。”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后背，现在他已经不可以轻易摸到他的发顶了。
　　“师父？”看到师父奇怪的眼光，笙儿不解。
　　“笙儿想不想父王，不！父皇。”慕容羽已经是皇帝了，多久了！久到连这个孩子都从一个小不点变成了大人模样。
　　“想，可是师父说，”师父说不可以见父皇，这是父皇对自己的考验，所以自己才一直躲在这偏远的地方修养身心啊，“师父？”
　　“笙儿，现在可以去见父皇了。”自己终究是没有法子再去照料了，齐素你就原谅我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我们强制的扭转了某些人的命运，所以现在是要纠正他的时候了。
　　“真的吗！”纵使这么大了，孩子终究是念想着自己的父亲的。
　　“笙儿自己去准备吧，今天我们就出发。”看到他一脸兴奋，并没有因为时间的缘故而变得淡漠亲情，这也是他欣慰的。笙儿快乐的回去房间收拾，见上官云看着远处发呆，其实这早慧的孩子早就明白了很多，例如母亲的死去，自己必须离开父亲，还有纵使流露出悲伤的师父，他们之间的纠葛隐隐约约他也明白了许多，只是他不说，因为他知道那是师父的痛处，所以他不说。对于这个一直待自己如亲自的男人，他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是不是恨，更多的是尊敬依恋还有一丝丝的怜悯。那包裹在瘦弱身体下如此坚强的内心，承受着一切不公的对待，已经所有的苦难之后，还要对自己微笑的男人，难道自己要恨吗？他不会。
　　有了笙儿在身边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上官云正在积极地抓紧每一个和他在一起的分秒，这孩子的脸越来越像是他的父亲，深邃俊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一段美好凄惨的过去。
　　“笙儿，是师父不好，是我不好。”对着那睡着的孩子喃喃，“是我不好。”如果不是他，那么这孩子该是幸福的，至少齐素不会死，他也不用过着如此清贫的生活，可以承欢于父母身前。暗自神伤的上官云没有发现，被子下面笙儿的手握紧了。

　　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慕容羽不会怀疑他的身份，绝对是自己的笙儿，那个全天下都以为被齐素害死的孩子，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对于长久没有子嗣的天朝来说，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百官纷纷道贺。
　　“恩。”慕容羽却不说话，只是看着笙儿，这孩子的身上，有他的气息，“笙儿随父皇来。”说着离开了大殿，这孩子现在出现无疑是个好事，可是为什么他会出现！为什么他不是死了，而是完好无缺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父皇是想问孩儿，师父在何处是吗？”没等慕容羽开口，笙儿直接说出。
　　“你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他死了，只是没有找到尸首总是抱有侥幸觉得他还活着。
　　“师父他送我来的。”笙儿看着自己父皇无比快乐的眼神，似乎比看到自己更加的高兴，“父皇你爱师父吗？”
　　“俄？”被自己的儿子直接问道了这段感情，慕容羽有些发愣，“爱吗？”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爱了，但是至少曾经很爱。
　　“父皇，如果你爱师父的话，就去找他吧。”纵然违背伦常，纵然不容于世。
　　“笙儿。”

　　荒凉的墓地，完全看不出是皇家的气派。孤独冷清的躺在这里的女人就是那个为了爱付出一切的女人，齐素。
　　“我来看你了。”可以如此旁若无人的出现在皇家墓地的，也只有一个人。“今天带了酒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可是我今天很想要喝一杯。”自顾自地说着话，如果有人看见估计以为是个疯子。
　　四周没有声音，回荡的只有空旷中树叶的摇动。
　　“对不起，今天我把笙儿送去了他那里。对不起，”抚摸着墓碑上有些模糊地碑文，“即使你要怪我，我也无法不这么做，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照顾他了。而他的命运也是紧紧维系在这万里河山之上的，这一点你比我明白不是吗？”再饮下一杯，“你多好，睡去了就不再醒来，而我却要守着和你的承诺。今天我先破坏承诺了，你要罚我，就等到我去找你的时候吧，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反抗的。”
　　慕容笙的聪慧明理，以及他天生的领导者的血液在短短日子里完全征服了那些存有非议的人，而他的假死也被说成是慕容羽的可以安排，是为了逃过皇室争斗。
　　“父皇，你还不去么？”慕容笙从奏折里抬起头。
　　“去？去哪里？”慕容羽依旧看着自己手里的折子，那是慕容笙刚刚阅完的。
　　“去找师父啊！”自己的父皇何时变成这么犹豫的一个人了。
　　“现在么？还不行。”江山他还没有处理好。
　　“父皇！”慕容笙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