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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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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布伦迪欧斯到阿克雷里,中途要经过一段很长的荒路。道路很直,周围几乎没有植被,甚至找不到任何湖泊的影子,到最后连柏油路都没有了,身旁入目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山。
这一段路和伊萨菲尔德的峡湾或是不久前看到的鲁冰花景色都不同,它空旷又单一,寂静又荒凉,即使阳光普照也仍能感受到刺骨的孤寂和绝望。
车在行驶,却给人静止的错觉,因为找不到能够擦肩而过的其他人,风从车窗灌进来时,无边际的孤独也具象地送到眼前。
就连埃里克也在这一段路没了声响,车厢恢复了往常的寂静。于献转头看认真开车的沈筝,意外的发现她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得出这样的结论,并不是因为她在笑,实际上她的表情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依然冷静。但……就是哪里不一样了。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与之前任何行程中她的状态,是一种彻底放松,并切切实实活在那个时刻的状态,可是当时的于献并未察觉,他只是觉得沈筝哪里不同,却又说不出来,在那次旅行之后过去很久,他才隐隐约约察觉到变化所在。
是她身上那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感觉消失了。开在如此安静荒芜的路上,她没有任何胆怯与谨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常自然的状态。那感觉就像是普通下班回家,开在满是人烟的繁华路上一样,卸去工作中的疲惫,满怀着对家的向往,对休息的渴望。
这段荒芜的路开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才再一次看到海。看着导航上距离阿克雷里越来越近,道路两旁的植被和建筑多了起来,周围的景色也跟着充盈了活力,于献知道他们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了。
已是晚上,太阳依旧没有落山。车停在阿克雷里市区,三人先去找了民宿住下,到了地方于献和沈筝都在做睡前准备,只有埃里克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看得很专心。
于献洗漱完准备回房间休息,经过客厅时埃里克忽然啊了一声,随后他走到自己身边,指着手机里的一则动态,很兴奋地说:“找到科林了!”
沈筝也正洗漱完毕走过来,听到埃里克的声音,走近了轻声问:“在哪。”
“就在这里,阿克雷里。”埃里克说着,看向眼前迷茫的两人,大声喊道:“快点收拾,我们要出发了。”
于献拿过手机又仔细地看那条动态,终于意识到那是科林的动态,十几分钟前,定位在阿克雷里的一家地下赌场。
他跟沈筝解释,沈筝也很快明白。埃里克听不懂中文,在一旁急切地催促着他们,两人只好回到房间换了衣服,再次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站在了赌场门口。
因为是地下赌场,地方并不是特别好找。埃里克倒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带他们绕进了一家酒吧的地下室,又循着台阶走到了一处烟雾缭绕的地方。这地方并不算太大,但也不小,这个时间人意外的多。等于献卡着人流走进去时,发现身边无论是埃里克还是沈筝都没了踪影。
他有些慌张,站在原地一一扫视着进来的人,却没有发现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身影,到最后他已经不在乎埃里克了,在场地来回巡视,眼里只有沈筝。
每一张牌桌边都围着不少人,这地方很拥挤,于献找了个相对清净的地方,翻出沈筝的电话打过去,却没有没接听。他心沉了沉,只能更仔细地扫视着在场的人。
他找得很心慌,那种感觉就那样沉甸甸地把他压在原地,他很难找到呼吸的缝隙,脑中无数次回想才进来时的场景,心里止不住地后悔,如果当时自己把她看紧一些,那么多人的时候能抓着她……
但都没什么用,事实摆在眼前,他只能更努力地找。
他最终是在厕所附近找到沈筝的。
沈筝应该是才从厕所出来,于献找到她时,她正被一个男人围在墙角,这样嘈杂的环境里,于献站在远处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走近了又看到男人正伸手抓着沈筝的胳膊,脸上挂着轻浮的笑容。
沈筝则一副戒备的样子,皱着眉看着面前的人。
于献心里警铃大作,意识到沈筝是被骚扰了。来不及思考,他迅速跑到沈筝面前,用力推开了刚才抓着沈筝胳膊的男人。男人显然被他吓了一跳,缓过来时也不甘示弱,嘴里骂了两句脏话,说着就要冲过来打他。
于献当然不会给对方靠近沈筝的机会,他趁着男人往前冲的时间里把沈筝拉开,又闪过对方的攻击,自己再挥舞起拳头重重地砸了过去。
他用了全力,男人被打在地上,周围人都凑上来看热闹,于献气血上涌,冲上去想再给那男人几拳,对方就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于献,莽撞地又朝他的方向冲过来。
于献也不甘示弱,再次闪过男人的攻击,一脚直接把男人踹飞在墙角,男人吃痛地大喊着脏话,没力气再冲过来了。
于献想都没想,抓起一旁没反应过来的沈筝就要走,手还没碰到沈筝,两个保安样子的男人忽然将他反绞在地,周围人齐齐发出一声叹息。
最终他和男人都被带走了。被抓住的时候于献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冲动的事,但回过神来想要补救已经来不及。
被带出赌场时他最后看了沈筝一眼,她正跟着一帮人走在他身后,看起来特别冷静,于献甚至能从她看自己的眼神中读到别担心之类的意思。
他被带到了当地警局,和男人一起被关在暂时拘留的地方。被打的男人看他的目光仍有惧色,于献能闻出来他喝了酒,此时应该是被打清醒了,一个人蹲在墙角不说话。
于献坐在椅子上也十分后悔,在此之前他从来都不算作莽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当时为什么他会那么冲动地走上去。
或许是因为对沈筝的担心,或许只是单纯的愤怒。愤怒沈筝被骚扰而自己没能及时在她身边,愤怒自己竟然在那样危险的场合和沈筝走散,说到底,他只是在气自己。
在拘留的地方不知道待了多久,久到他终于可以冷静地面对那些事时,警察才把他放了出来。
无论什么动机,他还是打了人,警察说沈筝已经将他保释,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
他谢过,走出去时沈筝已经站在门口等他。
于献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走到她身边有些不太好意思,低下头说:“对不起啊,是我太冲动了。”
沈筝摇摇头,她伸手将他的脑袋摆正,看着他的目光很真诚,于献听到她说:“谢谢你救了我。”
她凑的很近,于献甚至能闻到她手腕上淡淡的香水味,是皂香,特别好闻。于献之前闻到过,但一直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此刻得到了答案,原来一直都是沈筝。
半晌,她放下手,两人在警局大厅的长椅上坐下休息。
于献靠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出神,忽然想到什么,看向身边的沈筝,说:“保释的钱我转给你吧。”
沈筝也在发呆,听到他问话,说:“不行。”
她说的是不行,不是不用,不是没关系,而是斩钉截铁的不行。
于献有些诧异,问为什么。
沈筝简单地说:“算不上谢礼,但,是我应该做的。”
于献不知道怎么反驳了,只好闭上嘴。过了片刻,沈筝又问他受没受伤,于献说没有,又想起在赌场和她走散的事,还是心有余悸,“你当时去哪了?”
“当时进来时没看到你,想先去一趟厕所再联系你。”沈筝说着,庆幸道:“还好你找到我了。”
“…… 没事就好。”于献说着,想起埃里克来,心又是一沉:“你见到埃里克了吗?”
沈筝摇摇头。
于献叹了口气,他们没有埃里克的联系方式,想必他应该是找到机会跑了,于献从口袋里拿出那条六芒星项链,有些失望地说:“还以为这真能拴住他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沈筝语气里也夹杂着几分无奈,“之后再想办法吧。”
于献点头,两人休息的差不多,起身准备回民宿,走出警察局大门,发现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山了。
天际一片深蓝,光线虽然昏暗,但也没有到看不清路的地步,沈筝走得很慢,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于献想她应该已经很累。
有风吹过来,沈筝又开始隐隐地发抖,于献看着她,一边配合着她的步伐,一边默默地将自己大衣脱下来,披到她肩上。
沈筝伸手将外套拢了拢,又说谢谢。于献没说话,心里却温暖了几分。
等他们走到民宿楼下时,果然看到原本停在路边的那辆埃里克的越野车没了踪影。于献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无奈地耸了耸肩,沈筝也轻轻叹了口气,临睡前默契地给了对方一个安慰的目光,各怀着心思关上了房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