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奇妙物语》裤宝

2、第二章

　　尚还存在记忆中的是平泽优每日午休时分在自己班级门口招手的样子，那时，自己的班主任是个很严肃的老女人，每回拿着教案离开时都会鄙夷地撇平泽优一眼，藤井风那时总是觉得很内疚，“你啊，以后来找我还是把这些饰物去掉的好”，含着忧虑的双眸滑过平泽优制服上、手腕上、脖颈上。“她就是不喜欢我，我干嘛讨好她。”平泽优总是这么说，接着便满不在乎地把一个便当塞进自己怀里，接着又摊平手掌，“信呢？”一副理所当然依赖着自己的样子，她越是这么问藤井风便越想作弄她，“嗯？说什么呢？”每次平泽优都会急得掐住自己的胳膊，那双水漾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自己，“藤井风你别耍赖，明明这次就该你写给我了”那纤细的眉皱的越深藤井风便越想忍不住笑，“笑什么笑，你就是个无赖。”每次这么逗她，她都会当真，“嘛，每个月收到一柜子情书的人堵在我门口问我要信，听起来挺有趣的不是吗？”“你跟他们又不一样”最终的回答永远是这句有些别扭的话，藤井风却每每会沾沾自喜，那时候的快乐远比现在简单的多。

　　说到便当，那是很久之前的对话了，因为自己母亲工作繁忙……“这么难吃的东西你怎么吃得下去……以后让惠子做两份便当好了……你别说话，就这么决定了。”惠子便是平泽优的妈妈，那个你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完美女人，藤井风下意识想拒绝，却因着那诱人的香味、和平泽优不容置疑的话迟疑了，于是，双份便当一做就是3年。

　　蝉鸣声不止，藤井风从回忆中惊醒，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校园的草坪边上，一起吃午饭三年，她却突然想起了某次对话，那是初春的季节，和煦的微风吹拂在脸上，“你们老师肯定很喜欢你……”平泽优还没将嘴里的天妇罗咽进去，含糊不清地说着，“唔，学习又好，又不惹事生非……她肯定私下同你说少跟我这个妹妹接触了吧。”藤井风吞咽的动作顿了顿，班主任的确多次私下苦口婆心劝过自己，但她却从未跟平泽优说过，“呐，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异常突兀的转折让藤井风有些茫然，直到现在，她连那男生的名字、相貌都记不清了，却深刻地记得当时静止的那一秒，那整个人的思考能力都停止的一秒钟，对，就像现在。

　　为什么自己心里会有一丝抵触呢，还没来得及想个清楚，两人便顶着压力熬过了高中入试，藤井风伸手触碰草坪上歪歪斜斜停滞住的蝴蝶，无声落地，她站起身想驾车前往名古屋车站，寻找下一段破碎的记忆。

　　高中入试是人生的第一道分叉口，能否被一所优秀的私立高中录取对未来至关重要，至少藤井风是这么想的。就在这里，平泽优和藤井风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相同的是，她们都没有选择本地的高中，不同的是，藤井风考入了名古屋私立东海高中，平泽优却选择了津岛市一所名不见经传普通高中。

　　名古屋离家里并不是很远，藤井风那时却为了学业干脆租了间房子，起初一个月回一次家，到后来干脆几个月甚至半年回去一次，自然会想家，起初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连看到同班同学互相打招呼的笑颜都觉得难受，到后来，她却慢慢地淡忘了那种空虚和酸涩。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经历着这样相似的轨迹，她与平泽优之间也未能例外。

　　“喂，优……我现在在补习班……不能跟你……” 她将电话藏在散发里，努力压低音量轻声告饶，电话那头却传来很大一声娇嗔，尾音气急败坏地拖长，“你还上什么补习班你，藤井风你混蛋，又把我忘在车站了……” 狭小的屋子里每个人都回头看她，连那个耳朵不太灵光的老师都悠悠地从白板上抬起眼睛，“我快要冻僵了你还不快来带我走，你最讨厌了……”平泽优嗔怒的声音从被指尖盖住的话筒里传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藤井风连声道歉抓起背包就向外跑，她有些懊恼地皱起眉，怎么又忘了呢……今天是本月最后一个周五，优来名古屋的日子。

　　站台未曾遮挡的部分被融雪一层一层覆盖着，穿着短裙的少女紧紧抱住胳膊，靴子有频率地踏着地，藤井风气喘吁吁跑过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光景，“你还知道来……”平泽优瞪着自己，虽是恼怒，声音却微微颤抖着，“对不起我记错了，还以为你们野球部今天活动。”藤井风解下自己的围巾想给平泽优披上，却被别别扭扭地推开，“不要，我还生气呢”，藤井风偷偷瞧着她，突然想笑却没敢笑出声，转而覆上平泽优冻得抖抖索索的手，仔细地揉搓着，“都说了不要了。”平泽优皱着眉想推开她，“好好，不要就不要。” 藤井风嘴上软言应着，却将那份冰凉包裹得更紧了些。

　　几番温暖之下，少女的体温渐渐有所回升，“你真讨厌死了，人家都说了在生气你还恬不知耻地凑上来”平泽优兀自享受着，却又觉得抹不下脸面，便红着脸抽回自己的手，藤井风却只是浅浅地笑了，“对，都是我恬不知耻。”言罢便主动挽上对方的手，两人半推半就地走出车站。

　　“你发誓，以后再也不准忘记了。”

　　“忘记来接你吗？”

　　“不行，不准忘记关于我的所有的事”

　　“……你自己尚且做不到”

　　“我做得到，你看着我……喂，笑什么笑，我很认真的，我一定能做到……你快点答应我……”

　　那天平泽优不知中了什么邪，像个小孩子一样跟自己闹，藤井风觉得她莫名其妙，却还是依着她应了。现在想来，那时的承诺到底算什么呢，人真的能践行自己发的誓吗？“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我会永远爱你。”“即使去了其他城市我们也不要断了联系。”——统统都是鬼话，谁相信谁傻的鬼话。

　　那晚，两人躺在客厅铺好的被褥上，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呐，我们有多久没有像这样一起聊天了。” 繁星点点，从窗帘露出的缝隙中探出头来，藤井风闻声偏头看她，却只是淡淡一笑，“上月你才来过，哪有那么久。”平泽优将手从被窝里抽出来，枕着脑袋侧身躺下，“胡说，你一定是学傻了……上月我们野球部准备地区预赛，哪里有空来找你。”“喔。”藤井风了然地应了一声，也侧过身回视她，“那这个月难道就不用准备预赛了？”平泽优盯着那人嘴角意味不明的笑容，不自在地哼了一声，“……”两人就这样面对面蜷起身子，连彼此的呼吸都嗅得见，“风” 那双熟悉的黑瞳直视进眼底，“你想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