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议航线》久南乔

87、第八十七章 一瞬之光

　　“让开点，小姑娘。”她将枪对准了楼梯上的亚历山大，“不然……我可不保证不会误伤到你。”
　　体态上的性感并不能掩盖她身体强壮的事实，她皮肤又黑又亮，颧骨突出，天庭饱满，言语干脆利落，并不像传统意义上的九曜国居民。说起来，李渔舟的长相其实也带着些异域风情的味道。
　　若小澍连忙闪开了身。在她弯腰的瞬间，女人手中的火枪发出了刺眼的光芒。子弹射到了木制楼梯扶手的支撑柱上，穿透了它。
　　他们交锋之际，若小澍绕过同样拔出手枪的亚历山大，偷偷钻到了楼上。
　　“嘿！”
　　林染发现她的小动作时，已经晚了一步，她的裙摆消失在转角处，他只好咬牙跟上了她。
　　“林染，我们得快点……”若小澍头也不回地说，“趁他们无法脱身，去把帕罗的妹妹救出来！”
　　她根本就没设想过他会拒绝的情况。
　　在这样紧迫的外界压力下，她竟然还能如此游刃有余地任性妄为。
　　两人狂奔在通往顶楼的楼梯上，一路上，许多缩在角落里的可怜男孩用试探的眼神望着他们，这群孩子被囚禁于此至少一年了，到处都是陈旧的破衣服和生锈的锁链，他们甚至失去了逃走的欲望——可能他们眼中的暗无天日已经是一种常态。
　　“……”
　　从高塔上的小窗，可以依稀望见远处的海湾和美丽的凯尼斯城，仿佛与这里是两个世界。若小澍感到了一丝疲惫。
　　“如果能早点过来就好了……”
　　她的叹息被林染听进了耳中。他从侧面超过了她，领头向前跑去。
　　“现在也不迟。”
　　这座接近一百米高的钟楼，攀爬起来十分吃力，就像没有完结。旋转，旋转，上升，旋转……她时常忘记了自己的位置。中途偶尔遇到几个守卫，也都被林染迅速撂倒了。
　　最后，她气喘吁吁地停在了顶楼房间的门前。
　　“……就是这里了。”
　　那扇棕红色的木门上分割出八个小小的正方形雕饰，在把手的位置，拴着一把巨大的金属锁。剥落的油漆和底下灰白的木色交相呼应，反而充满了某种神秘的美感。
　　望着淡粉色的墙壁，她一时不敢破开这道屏障。
　　她害怕里面会出现自己无法接受的场景。
　　但下一秒，若小澍又横下心对准门锁狠狠地砸了下去。
　　“呜……”
　　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屋子里的女孩抱紧了胸前的旧褥子，瑟瑟发抖。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连盏蜡烛都找不到，窗外的星光都比这里更加明亮。若小澍闻到了发霉的物质的味道，就像是监狱里被遗弃的老鼠尸体腐烂的感觉，她有点想吐，但她忍住了。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想到这里，若小澍举起魔法杖，点燃了一个照明术。
　　“你们是什么人？”
　　女孩靠在墙壁上，地面上成絮的灰尘证明此处已经很久没被打扫过了，在她面前，除了一只白色的食物盘，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若小澍慢慢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腹部以下，立刻惊恐地睁大了眼眶。
　　她是个残疾人。
　　本应该是双腿的位置，只有一对空荡荡的裤管。所以她没法站起来，也没法逃跑。
　　甚至……没法自杀。
　　“你是帕罗的妹妹吧？”林染首先从震惊中恢复了理智，上前与她交谈起来，“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实在发抖得厉害。
　　“我哥哥他……怎么了？”幸运的是，女孩还保留着基本的反应能力。
　　若小澍不忍心直视她满头乱发下布遍伤口的脸，只能降低了空中悬浮着的光球的亮度，让对方不必感受到被“当做怪物”的视线。
　　“他没事。”若小澍轻声说，“他委托我们来救你。”
　　“——小澍！”
　　这时，柿子和兔子先生也跟着来到了顶楼房间的门口。
　　“我们该走了！”兔子先生说，“他们收拾完这里所有的歹徒了。很快就会上来。”
　　“可是……”
　　“安妮！！”
　　在她犹豫之时，帕罗从他们身后钻出来，冲进房间里，跪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紧紧地拥抱住了自己的妹妹，脸上全是眼泪。泪水冲掉了他脸颊上的污渍，露出了底下白色的皮肤。女孩则长大了嘴，惊讶得难以拼出一个完整的单词。
　　“哥……哥……”
　　“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他一个劲地道歉，“害你受苦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我好想见你……”
　　“我知道！我也是！对不起，安妮！”
　　“哥哥，我饿了……”
　　“我们马上就能吃到好吃的东西！从这里出去之后，我就带你去外面的市集……今天到处都有假面游行！你一定会喜欢的！还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我给你说的德古拉吸血鬼的故事吗……”
　　兄妹俩久别的重逢，竟然是在这样一个混乱而浮躁的夜晚，在这间比养鸡场还脏乱的小房间里，在外面的世界四处燃放着庆祝万圣节的焰火的讽刺时刻。而他们，即使摆脱了毒品集团的控制，也还是无法摆脱自身的贫穷和痛苦。这就像是一道无法破解的诅咒，只能令人越发绝望。
　　她突然很想把他们都带走。
　　带上夜航船，飞得远远的，前往一个谁都发现不了他们的地方，在那里，他们每天能自由地决定自己想做的事，吃东西吃到饱，还能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嬉戏玩闹……
　　“小澍！”
　　见若小澍看呆了，兔子先生只能又一次提醒她。
　　瑞娜驾驶的夜航船不知何时已经悬浮在了窗外。是啊，她想起来了，现在是夜晚，他们随时都可以逃走。逃去那宽广无垠的星河，隐身于黑夜最深处，一旦她回到船上，他们便再也追不上她了。
　　“我想带他们一起走.”
　　可是，她却不受控制地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