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议航线》久南乔

65、第六十五章 人像制作家的乐园

　　若小澍的表情经历了一个难以描述的闪回。刹那间，她的脑子里飘过了无数的画面，从兔子先生发现这片绿洲，到他们长途跋涉难以靠近，再到玻璃内部与活着无异的植物“耳语”的骚动……而后，定格在面前那只空荡荡的玻璃杯上。
　　“水？”
　　“啪——”
　　她的耳边传来了玻璃杯摔碎的声音，是兔子先生，他也中了招。超强听力在麻醉性药剂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他根本没来得及注意到这一点，就倒在了地上。
　　不会有错了，一定是水里有毒！
　　“林染！”
　　若小澍唤出了林染的名字，她想和他商量对策，但是，自己的四肢也动弹不得，头腔一阵猛烈的眩晕感让她痛苦地捂住了双眼。
　　“……唔……咳……”
　　“林……”
　　她依稀看见趴在对面地上的林染强撑着不想倒下的场景。随后黑领结男子缓步走到他身边，慢悠悠地抬起脚，用力地踩在了他的头上。
　　“别急着起来啊，小哥。”
　　“你——”
　　林染的话还没说出一半，嘴就被压进了地面湿润的泥土里，脸上全是泥浆，狼狈不堪。
　　“辛苦了，辛苦了。”黑领结男子举起自己手里的玻璃杯，对他们做了一个敬酒的姿势，“一天之内就来了五个人……这可是我往常要一个月才能收集到的人数呀！看来今儿是我运气不错。”
　　他嘴角的扭曲笑容让人感到一阵恶寒。
　　“你在……说什么……”
　　若小澍极力维持着自己的清醒，她稍微会些魔法，但从来没有研究过制毒，面对强力药剂的作用时几乎就是一个普通人。光是勉强昂着脖子不失去意识就耗费了极大的意志力。在她身旁，柿子和兔子先生都已经不省人事了。她知道他们陷入了很可怕的境地。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把他们灌倒才为她开门的。
　　他的目的是什么？在这种沙漠里，为什么会一个人生活？
　　其实只要仔细想想就觉得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在饥渴的折磨战胜了理智的时候，她无暇思考太多复杂的问题。
　　她简单地信任了他，让同伴们也深受其害。
　　“你不是很喜欢这里的雕像吗？”黑领结男子一把撤下了脖子上的领结，衬衫的衣领向外敞开，显得潇洒而随性，他摔掉了手中的玻璃杯，走到之前那尊年轻女性的雕塑后，伸手搂住了她的右肩，“为你介绍一下吧，这是我的未婚妻。”
　　“……诶？”
　　未婚妻？他在说什么？
　　若小澍感到喉咙里有股血腥气正在往上爬。
　　她拼命咬紧牙关，不想让自己失去知觉，手指也死死地掐着掌心，希望能抓住“痛觉”的救命稻草，在他的威胁下多撑一会儿。
　　“你没听错，她就是我最心爱的未婚妻，阿维利亚。看吧，她多么开心呐！”
　　男子亲吻了一下雕塑的脸颊，说。
　　他粗重的声音就像拍打在沙滩上的巨浪，钻进砂砾之间的缝隙里，让干燥的地面变得黏糊不堪，油腻而无法挣脱。
　　女子的雕塑在静静地微笑，那微笑曾经打动了她的内心，此刻，却成为让她心中的温度降至冰点的催化剂。她似乎在宣告自己的幸福，和男子在一起时的幸福——但这一切都是谎言。
　　“你……把她……做成了……雕像？！”
　　若小澍感到这个世界都不正常了。
　　“谢谢你，替我解释了一部分需要耗费口舌来讲述的故事。你也喜欢《人间椅子》吗？瀛国人的脑子总有那么点……不正常。他们懂得人最深刻的欲望，而且勇于将其呈现给观众。他们从不遮遮掩掩，我很欣赏这一点。”
　　男子对她点了点头，神态傲慢而全无愧疚之意。
　　“所以……那是她的尸体？”
　　若小澍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小姐，请别这么说。”男子有些不悦地驳回了她的惊恐，“她还活着呢。死人怎么可能露出如此娇媚的笑容？我的阿维利亚啊！你永远无法想象她有多美丽。温柔，亲切，体贴，又阳光，她爱唱奇妙的小曲儿，也爱对我微笑；她说话像极了黄鹂鸟，在跳舞的时候，只要摸到她丰腴的腰肢就会让每个男人都神魂颠倒！哦！不过她也有一个小小的缺点，她总爱担心无需烦恼的问题，我安慰她，但她安静不下来。她说害怕有一天我们会老去，担心自己与美丽的容颜告别，这样我就不会再爱她了……她真是个傻姑娘。于是我决定帮她实现青春永驻的梦想。正如她现在这样。”
　　他痴迷地看着那尊雕像的眼睛，凝视之中充满了爱意。
　　“……什么？”
　　成为黑暗中的恋情的见证者一事让若小澍处于混乱之中，她尚不能理解男子话中的真意。
　　男子像是在叹息她的愚钝一样向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为了帮助她，我进行了一项研究。让人体内的魔法元素精炼成石质外壳，彻底冻结他们的生命，她就再也不会变老了。我成功了。不仅如此，我还能利用这些石头上的魔力养育我深爱的阿维利亚留下的植物们……她能和它们一直住在一起，而且还能用自己的存在支持它们的生长！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了！不是么？”
　　男子望着头顶的青葱，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温室里暖和的空气在植物的摇摆下露出了狰狞的一面，若小澍想起了这座花园里其他的雕像。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并不止是面前的年轻女子一人。
　　他杀了这么多人……还把他们都禁锢在自己的院子里，让他们变成植物的养料！
　　“那些人……是你的试验品吗？”
　　若小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竟然觉得自己的思维逐渐清醒了起来。
　　“太失礼了，小姐！”男子严肃地举起他的手杖，为她一一介绍植物丛中的那些人物，“他们都是这里的访客，有一位是阿维利亚的朋友，但他是位不得体的落魄贵族，我不想让他离她太近，所以就把他放在了门口。其余的人都像你一样，是从远方来参观我的花园的客人们。没有一个人不对这儿赞不绝口！我就知道他们会喜欢阿维利亚的宝物的！你也一样，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