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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二十九章 挫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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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是谣言的温床。行走在布罗瓦堡通往国王寝宫的路上,萨兰深切地感受到了这句经验之谈是何等正确。从抵达布罗瓦堡的大门开始,他就成了众多好奇目光的追逐对象,有暧昧的窃笑,也有对他肿了半边脸的好奇,当然更多的是讥讽和憎恨的目光。
如果只是一句流言就可以让这些人对我如此充满敌意,那么知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着的事实还不知要掀起怎样的风波!
一边为现实而痛苦一边又深深地担忧着这件事会给路西安造成怎样的困扰,萨兰对即将到来的可能的危险反而不怎么在意了。面对形形色色的视线的洗礼,他极力以淡然的态度处之,因为他深知,要想在宫廷这是非的深渊里不乱阵脚,也只有以超然的心态才能做到。
刚刚走上二楼的走廊,国王的第一号宠臣艾佩尔农伯爵的身影马上就出现在了萨兰兄弟俩面前。
“啊啊~亲爱的萨兰,国王陛下正盼着您的到来呢!咦?您的脸怎么了?不会是哪个吃醋的情人给打的吧?嘿嘿,是不是因为昨晚那事?”
“艾佩尔农伯爵,请放尊重点!”
“哟,德•奈穆尔伯爵也来了?我都没注意到您。”
“哼,我是陪我弟弟来的。”
雅克冷冷地瞪了一眼满面笑容的艾佩尔农,艾佩尔农装着没看见似的亲热地想要拉起萨兰的手,萨兰退了半步。
“伯爵先请。”
“呵呵,萨兰还是那么有礼。”艾佩尔农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到前面,待会儿国王要见的人只有萨兰,其他人还是请在接见厅外候着,什么时候陛下心情不错,想见的时候自然会叫着你。”
看也不看雅克黑沉的脸色,艾佩尔农趾高气扬地朝国王的寝宫走去。
萨兰踌躇了一下,“雅克还是在大厅里等我吧,我想这样比较好。”
“哼!别人嫌我碍眼我还偏要去!”
没容萨兰再说下去,雅克先行朝寝宫方向走去。萨兰只得跟了上去。
抱着即使冒犯国王也要守护弟弟之心的雅克在寝宫外就被侍卫给强行拦住了,让他压抑住心头的怒火理智面对眼前的危机的不是萨兰,而是刚刚走出寝宫的一位大臣。这位白发的气质儒雅的天主教贵族以淡淡的口吻对冲动的雅克言道:“新教徒难道就是这样公然藐视他们的王上吗?如果你是真心关爱着你的弟弟,就不要让人有任何口实作为攻击你们的武器。”
以警示的口吻说完上述之言后,这位贵族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萨兰,似乎在提醒着他什么,当萨兰恍然意识到他就是几天前经由吉纳德介绍的那些对新教徒持中立态度的天主教贵族中的一员时,老人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留下的低语只抵达了萨兰的耳朵,“谨慎!尽可能地撇清和路西安的关系!”
厚重华丽的大门将萨兰兄弟俩隔了开来,宛如落入陷阱的野兽,心里惴惴不安的萨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面对正背对着自己和艾佩尔农低低交谈的国王。戴着饰着羽毛的黑色无边软帽的国王身着极富他个人怪异品味的金红两色的华服,这套礼服不能说不好看,只是过多的蕾丝花边的装饰、以及强调腿形的紧身裤设计都让人觉得充满了□□的恶趣。刚进宫廷时,萨兰曾惊见过脸上涂着胭脂身着女装的国王,比起那时的怪异,现在的国王应该正常了不少。
正暗自寻思间,亨利三世突然转过了身,近乎无机质的灰蓝色眼睛漠然地盯了一眼萨兰。
“艾佩尔农,你先出去,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是,陛下。”
深深地鞠了一躬后的艾佩尔农诡异地冲着萨兰一笑,然后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人的诺大的宫室突然变得压抑起来,目光微垂的萨兰屏息等待着国王的第一句话。
“你好像还没有向我行礼是吧,奈穆尔?”
重新背转身,朝御座上走去的国王冷冷地抛下一句刺耳的谴责。其实进门时已经行过礼了,可国王故意当作没有看见,萨兰觉得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便再次静默地深鞠了一躬。
“过来吧,到我跟前来,离得太远说话让我觉得费力。”
这是萨兰第二次鞠躬后过了整整十分钟后的第二句话。在此以前,国王一直用他尖刻的目光在萨兰身上划来划去,像是企图享受他的狼狈。可是一言不发的萨兰整个人都像是被薄薄的冰壳所笼罩,让国王看不透他的心绪,只有深深刺激他的稳如岩石的宁静。这情形是国王没有想到的,不过对自己的权威的自负并没有让国王收敛住想要折磨这个曾经很中他意的美貌的红发青年的歹意,当萨兰按照他的吩咐临近他的御座时,他尖利地抛出了第三句话。
“昨晚我听到了一个传言,一个非常令我震惊的传言,你知道是什么吗?奈穆尔。”
“我想是我今早听到的那个吧,陛下。”
“哦~说说看。”
“不知道是什么人恶毒地流传着我和德•法伦伯爵之间有什么暧昧的艳事,可是这种荒唐的事以陛下的精明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不是吗?”
淡淡地言道的萨兰抬眼凝视着国王不怀好意的眼睛。
“只是恶毒的传言?”国王斜撇了一下薄薄的嘴唇,似乎表示我才不会因为你给我戴高帽子就放过你。
“当然。先不说我自己,流言中提到的德•法伦伯爵是怎样一个人我想陛下比我更清楚他的为人。一个被整个宫廷、整个国家视为盖世无双的勇士的他又怎么可能跟我扯上这样不名誉的事情?”不得不违心地说着刺伤自己心的话的萨兰继续镇定地说道,“伯爵的家族是向来和新教就有着不可化解的敌意的吉斯家族,仅凭这两项就足以证明这个流言有多么不真实。至于我,请尊贵的陛下原谅,我还没有打算改变我的信仰,作为虔诚的新教徒,同性相爱是足以打入地狱的重罪,我又怎么可能冒这样的大不为呢?”
本来还一脸冷笑的国王在听到最后一句时,脸色微变,似乎萨兰的话让他的某些不可告人的阴谋无法顺利实施而深感不快。
“这些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如果不是最近才知道伯爵也有那方面的嗜好,联想到上次的门萨舞他单单挑了你作舞伴,我就不能不信。像你这样有着太阳神宠爱的美少年一样的美貌的人,伯爵不动心似乎不大可能。”
“陛下提到的事我一无所知。至于门萨舞,这好像是陛下倡导的优雅的社交舞,如果有什么不对请恕我无知。我只是想诚实地告诉陛下,我跟伯爵绝对没有那方面的事。”
即使为此要下地狱千次,这样的谎言也必须坚持到底,只为了路西安不会被国王陷害。
大概是萨兰的坚持和毫不闪避的目光让国王也不好再细究下去,他耸了耸肩,暂时松开了他的利爪。
“你的诚实就像你的美貌一样是如此地纯净,我好象真的被某些人给愚弄了。”国王变换出亲切的面容,“萨兰,告诉我,你的脸是被谁打了的?打刚才起我就一直想要问你这个问题。虽然那红肿的地方无损你的美貌,但看起来总让人心痛和恼火!”
“陛下,我爱上了一个性情急躁的恋人,因为听到了那不实的流言,感到自己受到了伤害的她没有听我解释就动了手。”
这个解释自是从先前艾佩尔农那不怀好意的揶揄中得到的启发。
国王惊讶地地眨了眨眼,“这是真的吗?告诉我,究竟是哪个不懂得怜惜这张脸的女人?我一定要知道她的名字!”
“陛下,请恕我三缄其口,我恋人的名字只能藏在我的心底。”
“多么让我扫兴啊,”国王以女性化的姿势做作地挥动了一下手中的丝帕,“我本想为了你捉弄一下那个不知风雅为何物的女人,不过你既然不肯说,我也就不勉强了。但作为惩罚,你得坐到我的身边来,和我好好地聊聊天,让我忘却这几日一连串的不快。”
“可是陛下,身为臣子,我应该守礼。”
“礼是我定的,我下的命令就是礼。”
“但是御座是王者才能享用的,我一个臣子如果坐了,会给我带来比今天这个流言更为凶险的危机。”
“那么就到这边来坐吧!这样你我都会感到自在。”
从御座上跳了起来的国王大步向另一头的寝台走去,他的用意如此露骨,萨兰也不禁背脊直冒冷汗。
“陛下,我想我还是恭立在您的面前就可以了,这样并不妨碍陛下和我交谈。”
“你对这里不满意?”粗鲁地拍着铺着华丽床帐的寝台,国王意有所指地问道。
“寝台是陛下的休息之所,能够和陛下共坐的人也只有陛下的王后。”
“哼!你是故意违背我是吗?来宫廷的时间虽然短,可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只要得到我的宠幸的人都可以和我共坐,像艾佩尔农、乔维尤斯,他们甚至得到过我更大的恩宠!”
不用问,那样的恩宠必是指同床共枕。一想到国王对自己也抱着这样邪恶的心思,萨兰就觉得恶心透顶。
“陛下,我并非有意违背您。只是我和陛下刚刚提到的贵人们不同,我如果和陛下太过亲近的话可能会让陛下蒙羞。”
“什么意思?”国王的眼睛再度变得尖刻,萨兰从容地一低首。
“就像陛下刚刚查问昨晚散布出来的流言一样,和身为新教徒的我身处一室的陛下可能会被用心歹毒的人编出更加不堪的流言。”
“哼!没有人敢这样做!”
“陛下有这个自信,可我没有。我是为陛下作想,先前的流言有陛下的英明裁决我不至于蒙冤,可一旦涉及到陛下身上……我担心太后不会置之不理。陛下有信心可以说服太后那只是流言吗?”
已经把最后的王牌都搬出来了,可萨兰仍没有绝对的自信可以阻挡住国王的企图,直到他看到国王阴云密布的脸色,终于有了噩梦快要结束的预感。
“萨兰•德•奈穆尔,你有一张伶牙俐齿,我似乎是看走眼了。”静默良久的国王阴森地笑了起来,“不过我想提醒你一句,为了你自己,你最好早早地皈依天主教!”
露骨的威胁在萨兰得到恩准退出寝宫时,仍让他的心为之震荡。
路西安担心的时真的要发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