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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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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藏起来,是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陷入阴森森的梦里,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因极度狂怒而扭曲到变形的脸孔。
黑暗里,顾敛呆滞地望着那对充血的眼眸,脖子上那双手几乎快把她掐死了。
窒息感渐渐攀上来,空气被挤压,顾敛呼吸越来越困难,可她始终不敢相信眼前的萧知熄会这么粗鲁,所以眼前这个女人,再也不是她认识的萧知熄了。
越掐越紧,眼前一片发黑,顾敛双目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当年这个场景她记得很清楚,萧知熄猛然把她甩到一旁,然后抬脚狠狠踹飞了扑上来救她的顾泊,她的亲姐姐……
“找死。”
“放开顾敛,有什么你冲我来!”顾泊摔得四肢止不住收缩,趴在地上的她喘着气,却依然恶狠狠地瞪着萧知熄。
“冲你来?我的确是要冲你来,让你好好认清楚,顾敛是谁的妻子。”
当时萧知熄暴露真实面目,再没了往日里的温文尔雅。
“顾敛,你给我看着!背叛我的下场到底是什么。这是你第几次离家出走?别再挑战我的底线。”从小在阴暗处讨生活的萧知熄冷声道,一双腿灵活得扬起落下,雨点般的伤势烙在了顾泊的身上。
“谁准许你把顾敛带走?她是我的!就算你是顾敛的亲姐,你也别想从我身边带走她,听清楚了吗?”萧知熄发狠,直把顾泊踹到呕血。
那是顾敛最后一次逃跑,结果还是被萧知熄抓回去,她并没有逃掉。
从那之后,护不住妹妹周全,失去父母,失去一切的顾泊郁郁寡欢,随之一病不起,经此打击再没能振作起来。
更可怕的是,最终精神也失常了。
由于萧知熄从中作梗,顾泊和秦家的订婚告吹了,顾敛记得顾泊很喜欢秦家女儿,信誓旦旦地说过非她不娶。
她堕落就算了,一不小心,她把天之娇女的顾泊也拉下凡尘。
……
“怎么了,做噩梦了?”
冷汗淋漓的顾敛睁眼就看见萧知熄那张脸,熟悉的眉眼,鼻梁,嘴唇,没有瑕疵,完美的要命,每一寸皆是精美得不像凡人。
二十年前的萧知熄应该也是长这样的吧,太久了,顾敛努力回想萧知熄曾经的模样。
可惜时间太长了,她也不知记没记错。
年轻时候的萧知熄性情温柔,待人谦和并努力上进,举止尽显女性的魅力,是个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的女人,所以顾敛一见萧知熄轻而易举地沦陷。
“别怕,有我在。”一样的人,恍然之间,面前的萧知熄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的萧知熄,眼神中充满了似水柔情。
可这样的幻想眨眼就破碎掉,她们两个人终究还是活在现实生活里,活在残酷的现实。
“你就是我的噩梦。”这句话顾敛始终没有说出口,一场对峙耗得她筋疲力尽,再没力气去思考怎么跟萧知熄斗智斗狠了。
顾敛没精打采,恹恹地靠在萧知熄柔软的胸膛,像被折翼的鸟一样乖顺,任由萧知熄抱着自己去浴室。
耳畔那熟悉的心跳声是那么活力,整个人都被萧知熄的气息包裹着,就在萧知熄跨进那一刻,顾敛突然闷闷地问道:“萧知熄,顾家欠你的债,这二十年偿还清了吗?”
脚步微微一滞,萧知熄颠了颠她,“不许你胡思乱想,什么欠不欠的,我们是一家人。”
“还清了你就放过我好不好?我们互不相欠。”顾敛脸贴着她的心脏处呢喃道,“我累了,真的很累。”
上辈子的恩恩怨怨,二十年早该还清了,顾敛这么觉得,但萧知熄却并不这么认为。
“我不会放过你,因为你是我的妻子。”萧知熄理所当然地回答,似乎也知道这样不要脸了些,神情有些羞赧,不免讪笑了一下,“你欠我的,你们顾家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了,所以你就好好待在我身边赎罪。”
顾敛每次这么问她,得到的说辞必定都是这个,萧知熄不会放过顾敛,或者说不会放过顾家每个人。
谁让顾家欠她萧家那么多债。
“你会遭雷劈的,萧知熄。”
“遭雷劈,你觉得我会怕吗?”萧知熄不屑地轻声笑了笑,“下十八层地狱又怎样,我早就身在十八层地狱了。”
“顾敛,父债女偿,天经地义。”
这两句话短暂地击垮顾敛挺直的背脊,她嘴唇抖个不停,再也想不到更精妙的词语,或者更恶毒的诅咒来回击萧知熄了。
进了浴室,萧知熄熟练地剥掉她的衣服裤子,本来心无杂念的,可满掌的温热滑嫩让萧知熄难免心猿意马,等顾敛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萧知熄抵在墙壁,一只腿被抬起来挽在了萧知熄纤细的腰上。
知道她要做什么,也知道最终结局无法改变,顾敛十分厌烦地后仰,头侧着,鼻尖渐渐通红,急促的呼吸喷吐着光亮的镜面。
水汽在镜子上逐渐凝结,模糊了两张交叠着的洁白身子。
完事后萧知熄慢条斯理地套上衣服,拢着被顾敛扯得凌乱的长发到身后,心情很好地道:“少想乱七八糟的,洗完了出来吃饭。”
权当被狗咬了一口的顾敛漠然地看她关上门走了出去。
一小时后,顾敛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浴室,见到满地狼藉已经被萧知熄整理得七七八八了,厨房有个高挑的身影正在忙碌着,有饭菜的香气充溢。
什么也不管,外面的阳光沿着落地窗晒进来,顾敛就这么坐在窗边发呆,放空大脑发呆似乎成了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顾敛最近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的如何消磨时间就成了头号问题。
念萧在读书不方便打扰,萧知熄也不让她见念萧,顾泊在休养也不能时常去,就算要去还得经过萧知熄的同意,不然她连医院的门都踏不进去。
有萧知熄这尊瘟神在,拜她所赐,以前的朋友陆续远离自己,她到底成了孤家寡人,孤零零的。
后来她练成了坐着,能呆坐一整天。
脱离了社会这个轨迹,顾敛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的,有时候她想,这生不如死的活着,还不如从阳台纵身跳下去算了,死了清净。
可想到她的念萧,她唯一的亲人顾泊,她还有希望,她还不能死,便生生止住了这种挥之不去的念头。
但这种念头比萧知熄更能折磨人,它无处不在,一点点在摧毁顾敛的意识,一点点地吞噬顾敛贫瘠又无趣的精神世界。
“在想什么,怎么不烘干头发。”萧知熄的声音忽然从耳畔传来,离顾敛很近了,几乎贴着她的耳垂,轻轻吐着很好闻的清香味道,“着凉了我会心疼的。”
顾敛跌进萧知熄的怀里,如木偶一样迟钝,萧知熄那个怀抱其实很暖,只是顾敛心冷了无法再感觉到任何温暖,她耷拉着肩膀没抬头,低声道:“我要见顾泊。”
萧知熄却没吭声,捡起地上的吹风机摁开,纤纤十指穿进顾敛湿润的发间,一阵嗡嗡声中她淡淡道:“她很好。”
“我说,我要见顾泊。”思念的口子一旦开了便再也止不住,“很久没去看她了,我明天想见见她。”
萧知熄皱眉,“晚几天再说。”
“我要见顾泊!”接下来反反复复的,顾敛嘴里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每喊一下,声音逐渐越来越大,到后来几乎歇斯底里地嘶吼,顾敛就是这样固执,从来不肯乖巧听话。
虽然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但闹起来萧知熄也不得安生,总要闹得萧知熄失去耐心才罢休。
“你又在发什么疯。”
萧知熄听了一会儿终于嫌烦,猛地甩掉吹风机。
她一下子拖起顾敛的动作,就像拎狗一样的简单而轻松。
“萧知熄!”备受欺凌的顾敛面红耳赤,腾出一只手狠狠掐住萧知熄的腰,直接疼得萧知熄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多年来顾敛遭受太多像这种无处不在的屈辱,自尊被践踏至尘埃里去,连卑微的反抗都显得那么虚弱。
换来的却是萧知熄有力的手像支铁钳似的,逼得她不得不佝偻着,早就满目苍夷的身躯。
“让你一而再三地挑衅我。顾敛,你就仗着我爱你,所以你真以为我爱你爱的没了自我是吗?”萧知熄大步走到餐桌旁,随手拿起自己刚才亲手做好的整只鸡腿,用力掰开顾敛的嘴就塞了进去。
扰得她烦心的噪音总算停止了。
“顾敛,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无理取闹,这一点也不像你的性格。”
好整以暇地欣赏顾敛被呛得满脸通红极其难受的样子,萧知熄指尖温柔地摸了摸顾敛沾染汤汁的唇角,阴森森地威胁道,“全部吃下去,你敢吐出来试试?”
这样的顾敛,有些萎靡消沉、楚楚可怜,尖锐的棱角也被磨得得所剩无几。
犹似刚出生的小奶猫毫无攻击力,全然没了进门时那副冷酷刺人的姿态,一副很好掌控的样子,这让萧知熄很满意。
“咳咳......”顾敛的双颊被迫鼓了起来,双眼猩红地呛到剧烈咳嗽。
没吹干的头发粘腻着一起乱蓬蓬地散在脖颈上,满嘴油腻又狼狈不堪的模样。
可是她从来不服软,拼尽全身的力气恶狠狠地再次拧上萧知熄的腰肉,刚平稳呼吸嘴里恨恨地骂道,“你个贱人……”
吃过午饭收拾完碗筷,家中平静得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将那些被顾敛已经摔碎的垃圾都扔了出去,整理完后萧知熄这才回头,神情有些疲惫,望了眼继续窝在沙发看电视的顾敛。
“我去上班了,你乖一点,不要再搞破坏了,这是我们的家。”
家?顾敛一个眼神都没赏给她,叼着棒棒糖一动不动,似乎看得正入神。
“顾敛,你不送送我吗?”
萧知熄眉间挂着倦意,回家没人迎她,出门也没人送她,换了以前沙发上那个人只要见她出门,必定叮嘱很多话的,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更不会面无表情地说:“残废了吗?又不是没腿。”
又是尖酸刻薄的话,萧知熄离开,门砰一声关上了,彻底隔绝了两颗冰冷的心。
顾敛闭上眼,扔掉甜得发腻的糖果,按了按昏沉沉的太阳穴。
闹剧终于,结束了。
离婚协议书再次从沙发底下的暗格里抽出来,藏了很多年也看了很多遍了,顾敛熟稔地拿起笔来,掀到最后一页,却不由得愣住了。
那里早就签了自己的名字,顾敛不由得扶额笑了一下。
离婚就差一步,也是最艰难的一步,甚至可能这一辈子都跨不过去。
就差,萧知熄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