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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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枝琼越发觉得这工作是做不下去了，别说一年，就是一天都非常难挨。
作为提灯侍女，她的主要工作就是为魔尊提灯，也就是说，魔尊走到哪里，她就要跟到哪里。日常在魔宫还好，到处都有灯，亮堂堂的，叶枝琼不用总提着灯，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但在室外就不同了，就算她是筑基期修士，站久了也会累，更何况这是在没有灵气补充和仙界修士难以修炼的魔界。
更让叶枝琼难受的是，魔尊工作的时候，她也必须陪着他工作，困得她哈欠连连了，魔尊却丝毫不觉疲惫，甚至还精神奕奕地把手下喊过来开会加班。
看到魔尊桌上成堆的文书，叶枝琼就知道今天铁定又不用睡觉了。
救命，他是卷王，但她不是啊！
好困。怎么还不下班？你都批了成百卷文书了，你还不困吗？魔界有你这样的劳模魔尊真是幸福，而我有你这样的冤种老板真是倒霉透了！
叶枝琼的怨念有如实质，捏着灯笼长杆，手指咔咔直响。
洛无名听到身侧传来的声音，头也没抬。
“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这些天，洛无名虽把她放在身边，却没有时时碰她或是碰她的东西，他意识到贪恋一时的轻松，只会让他未来堕入深渊，离不开她，她就会成为他的软肋，而他不需要软肋，所以只有在他实在撑不住疼痛的时候，才会稍微碰一碰她的衣袖。
“尊上误会了。”叶枝琼嘴上这么说，心里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她借着变换提灯姿势的动作，手指垂下时轻轻揩了一下他的衣袖。
她相信，量变早晚能引起质变，所以她见缝插针就碰一下他的东西。
洛无名垂眸，视线落在她刚刚触碰过自己衣袖的地方，抬起手，用手背掸灰似的，轻拂衣袖。
他本意是想碰她碰过的地方，但落在叶枝琼的眼里，就是他万分嫌弃她碰他的衣服。
啧。这么嫌弃她还让她给他更衣？叶枝琼很好地掩饰了内心的吐槽，嘴角上扬的弧度是个标准又礼貌的微笑。
洛无名佯装无事的样子，拿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茶。
叶枝琼目光紧锁着他动作，暗暗期待。
“咳咳！”洛无名喝茶时突然被呛到，呛得他咳嗽连连，甚至连文书都难以批阅，只得将茶盏放回桌上。
终于！叶枝琼安心了，她的命格还在正常发挥。不是她的命格失效了，是他命太硬，得日积月累才能克死他！
洛无名抬眸看向叶枝琼，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
获得了初步成功，叶枝琼忍不住内心的小小雀跃，虽是她的一小步，却是回家的一大步！
叶枝琼对上他那双泛红的眼睛，他不知道在她的眼里，他这副模样一点也不像可怕的魔尊，倒像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尊上，我立刻给您宣大夫！”叶枝琼连忙垂下视线，在他面前卖乖。
若不是他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现在早已经死了八百回了！洛无名看着她退下的背影，疼痛随着她的离去如潮水般淹没了他，心底暗藏的暴戾翻涌了上来。
叶枝琼前脚刚跨过殿门，汹涌的魔气便差点掀翻了她，好在她的银镯铃有被动护身技能，替她挡了一下，叶枝琼得以顺势扑倒在地，还没爬起来，就见面前摔了个托盘，托盘上的茶水被掀落，溅到了前面侍者的衣摆。
这是守在殿门外奉茶的侍者，平时都是魔侍长负责这项工作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魔侍长不在，就换了一个人。
叶枝琼暗道不妙，这侍者说不定会被魔尊迁怒。
紧接着，她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滴答。
一滴血花在她面前的地板绽开。
血色和浓郁的黑雾瞬间占据了叶枝琼全部视线，一切在她的眼里都像是变成了慢动作，但在现实中却发生得极快。
“咚”的一声，沉闷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荡开。她趴在地上，却看见了戴着青铜面具的侍者的脑袋滚落到了她的眼前，他还睁着一双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叶枝琼甚至能看见他眼里倒映着的自己。
这一瞬间，叶枝琼呼吸停滞，过于惊悚的画面让她反应不及，一切仅凭身体直觉行动。
她坐起身，喉咙想要发出什么声音，但却只能发出无声的尖叫，她的身体想要远离，后退数步，那名侍者的血却追到了她的脚下。
主殿内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像是掌握了她的心跳节奏，每一步都落在了她神经即将崩溃的边缘。
叶枝琼的身体止不住地战栗，梗着脖子看向朝自己走来的魔尊。
她的情感告诉她，别看，很危险，但她的身体却由不得她。
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尊，是那个刚成魔就屠了化霄宗满门的魔修，是在人魔大战里，屡战屡胜的杀神，是仙界想方设法、不择手段也要消灭他的魔尊。
魔尊周身的魔气瞬间就能绞杀他人，如今却乖巧安静地在他的身边飘浮游荡，身处在这种杀器之中的他有着动人心魄的美貌，眼神却无比淡漠，看任何人都像看死物一般。他盯着她，逐步靠近她。
他如同一株开在死亡领域里的花，美得夺目绚烂，滋养他的却是皑皑白骨。
以魔尊为中心，蔓延开的是一片死气，他额前的魔纹红得几乎可以滴血，叶枝琼分不清他的魔纹和流淌在地面上的人血，哪个更加鲜艳。
她唯一知道的是，他该是死亡本身。
洛无名走至她的面前，她那双清透无比的眼眸里写满了惊惧，刚刚还在幸灾乐祸，现在只剩下不安。
她也会知道怕？
叶枝琼的掌心感觉到粘腻的温热，她低下头，便看见那人的血已经淌了过来，淹没她的衣袖。
理智终于回笼。
为什么啊？他为什么会死？只是因为魔尊喝了他奉的茶，被呛到，就迁怒于他吗？可是魔尊被呛，是因为她的倒霉命格在发挥作用啊！所以，是她害死了他？
叶枝琼的心脏仿佛被数千根针扎一样疼痛，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她既恨无能为力的自己，又恨魔尊喜怒无常。
洛无名弯腰捡起她掉落在旁的灯笼，似笑非笑地抬眼问她：“不是说，人在灯在，灯亡人亡吗？”
叶枝琼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却不自觉地发红发烫。
太害怕了，她太害怕了，原来死亡离她这样近，无论是现代还是青云宗，她所处的环境都像是人为给她打造的象牙塔，里面没有坏人，没有危险，就算天塌下来了，还有别人能扛，她对于危险的感知仅仅只是知道，却从未直面。
逃吧。懦弱的话，就逃走。回不回现代无所谓了，人仙两界和魔界的斗争自然会有大人物来拯救，她只是个普通人。
叶枝琼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视线终于恢复了正常，在场所有的侍者和守卫全都跪在了地上，生怕被魔尊的怒火波及，只有她，还在直勾勾地盯着魔尊。
他正在用法术清洁沾血的灯笼，面无表情，杀人就如家常便饭，还怪死人的血溅到他的灯笼。
叶枝琼找回了自己的四肢五感，撑着地面起身。
洛无名的余光看到了她动作，顺势看去，便见她摇晃着身体站起来，双手掌心向上，往前递给他，像是在问他索要灯笼。
她的手掌沾着别人的血，若他没有记错，她是个顶爱干净的人，筷子要洗过，掉在地上的梳子也要洗过，现在却不嫌脏，问他要灯笼。
洛无名捏着灯笼长柄，弯了弯食指，没给。
叶枝琼如常地收回手，右手按着左手手背，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小的身上沾染血迹，恐玷污了尊上的东西，现在就下去清理。”
洛无名视线垂落，看到她不断颤抖的左手，正是这只手沾染了那名侍者的血迹。
明明是仙门之人，不仅怕死，还怕杀生。这样的她，怎么斩妖除魔呢？一点也不像仙门的人。该像这人头落地的侍者，胆子大到在他眼皮子底下给他下毒。
叶枝琼说罢，未等魔尊发话，就自己退下了。
她的脚步如同踩在云端，轻飘飘的，好像马上灵魂和身体就要分离了。
一步步走下长阶，她的鞋底还沾有血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别人的尸首上，软绵绵的。
叶枝琼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卧室，又是怎么打水洗手。
她看着盆里的血水，机械地清洗被血浸染过的衣服。
洗到一半，她看清了倒映在水面上的自己。
诡异崎岖的青铜半脸面具，幻化成了侍者的全脸青铜面具。
叶枝琼失手打翻了水盆，血水溅了她一身。
覆水难收。
人死不能复生。
叶枝琼的喉咙像是梗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再待下去，下一个死的就是她了。
疯子。
魔尊是个疯子！
叶枝琼的脑袋突然清明，立刻脱下沾了血水的衣服，换上她来魔界时穿的常服，把青铜面具一丢。
干不了！叶枝琼打包行李，准备跑路！
与此同时，虽然洛无名喝茶水时被呛了出来，但是这毒物不同于一般他能够消解的毒物，更像是一种专门针对他旧伤的毒物，在他的仙骨曾经所在的位置，引发出一阵剧痛，如同蚂蚁啃噬的疼痛逐渐扩散至全身。
洛无名稍一用力，就捏断了灯笼长杆。
他棕黑色的眼眸瞬间转换成了血色，周身的魔气冲天而起，魔宫主殿的天空上方的魔气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
这种疼痛不似平时的疼痛，它是蚀骨的疼痛，也是钻心的疼痛，像是清醒着被万人啃食他的血肉，吮吸他的骨髓，就连他的眼珠子也要挖出来，嚼碎。
痛得他恨不得立刻就死去。
“尊上！”闻讯赶来的浅钏和司有年看到魔宫上方恐怖的魔气，任何活物进了那个漩涡都会被搅碎成粉末。
司有年提起滚落在地上的侍者人头，揭开那张青铜面具。
死后的侍者失去了幻术的加成，变回了原来的样貌。
“是五大仙门之一，灵犀门的首座，东方医仙，他如今已达化神前期，擅长使用药物……”司有年曾是仙门之人，对这些有头有脸的仙门中人了如指掌，“也擅长使用毒物。如果是他的话，确实能够瞒过魔族的眼睛。”
魔尊极力控制着自己发狂的魔气，疼痛让他发狂，只一拳砸在地上，地板砖便瞬间裂出一道巨大无比的缝隙。站在裂缝上的侍者躲避不及，差点掉了下去！
浅钏看到正在发疯的魔尊，也急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讲这些，快宣巫医过来！”
狂风四起，昏暗的天空聚集了沉闷的乌云，天色大变，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位于中心的魔尊缓慢起身，他企图克制自己的疼痛，但半步都走不得。
“找到她。”魔尊轻声道。
浅钏怔了怔，不敢靠近现在的魔尊，却清楚听见了他说的话，转向司有年。
找到谁？
司有年立刻反应了过来，魔尊曾与他说过的，那名古怪的侍女。
“遵命！”
他迅速地掠出主殿，又极快地回来了。
浅钏没想到他回来得如此快，疑惑地看向他。
司有年单膝跪地，拱手行礼，“属下该死。她不见了。”
魔尊抬起眼眸，那双血色眼眸死死地盯着地上的下属。
“你确实该死。”话音落下，他的掌心便凝成了一团魔气。
浅钏意识到今天的魔尊和往常的魔尊极不一样，倒吸一口凉气，反应极其迅速，跟着跪在司有年身旁。
“尊上，请再宽容属下一段时间，我们马上给您找回她！”这冷脸怪真是笨啊！
魔尊攥紧了掌心，疼痛让他无暇思考再多，强行动用魔气的后果就是承担比先前剧烈数百倍的疼痛。
“一刻钟。”
魔尊站在即将形成的风暴中心，他的周身平静无比，仿佛连空气都不会流动了。
浅钏正要应下，又听见魔尊轻笑了一声。
他怔怔地抬起头，清晰看见魔尊嘴角挂着的浅笑，以及那双血眸中的暴戾。
“找不到，就一起陪葬吧。”
他若是死了，仙门也别想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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