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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老丈人 ...

  •   谷雨怒气冲冲离开后,房中只剩凌昭一人,传闻中吃人不吐骨头的鉴查司总督,此时正狼狈地坐在榻边,一手捂着火辣辣的半张脸,陷入了良久沉默。

      这一巴掌虽然来得猝不及防,却也并非没有道理。

      怪只怪他一时心急,忘了对此时的谷雨来说,自己还只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上一世,二人朝夕相处了小半年才日久生情,这一世既要想办法将她早日追回,又不能操之过急,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轻浮之辈。

      这其中分寸,实在是难以把握啊……

      轻叹了口气,凌昭弯腰捡起床下的腰牌。

      “白瓢。”

      窗外人应声翻入,脸上还残留着被剑鞘压出的睡痕,跪地拱手道:“老大,有何吩咐?”

      方才他奉命在外看着沈景还,那病秧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根本就挣不开绳子,他一个松懈就睡了过去。幸好不知打哪儿传来一道震天的巴掌声,生生把他惊醒,不然凌昭发现他偷懒,又要罚他去清扫马厩了。

      “咦,老大,新娘子怎么不……”
      白瓢话到一半,突然看到凌昭脸上通红的五个指印,死命地把后半句话往肚子里咽。

      凌昭板着一张脸,长指拂去令牌上的灰尘,顺手递给他,“这个先放在你那儿保管,然后把沈卓文给我带来,切记路上不要惊动任何人。”

      “现、现在?”

      “有问题?”

      “老大,这新婚之夜的,哪有把亲爹喊进新房的道理?这、这不合规矩啊!若是被旁人听了去,怀疑您有什么特殊的癖……”

      一记目光冷冷剜来,白瓢立刻寒毛倒竖,“老大放心!我这就去把人带来!”

      半刻后,白瓢重新折返,将扛在肩上的人丢在地上。

      凌昭一时噎住。

      让他不要惊动旁人,把嘴堵上不就行了,他倒好,竟直接把人敲晕扛了过来。

      指了指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凌昭眼皮轻掀,“你打算让我怎么跟他谈条件?托梦?”

      “老大稍等!”白瓢再度冲出房门,回来时手中拎了满满一桶水,对着沈卓文便浇了上去。

      凌昭抬袖挡了一下,几滴飞溅在喜服上,似有若无的鱼腥味让他忍不住眉头轻皱。

      这倒霉手下……

      秋天的池水到底凉得入骨,地上人打了个激灵,而后撑着身子哆哆嗦嗦爬起。

      沈卓文目光四顾,最后落在面前两个来历不明的人身上,脸色变了又变,“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儿子的新房里?!我儿子和儿媳呢?信不信我把你们告到官府去!”

      “放肆!怎么跟我们总督大人说话的!”白瓢在他膝后踢了一脚,将将站起来的人转眼又是一个大马趴跪倒在地。

      “总、总督?”

      这京中能被人唤上一句总督的,除了鉴查司那位便再无旁人了。

      沈卓文不过是个地主,连半个权贵世家都算不上,自然不信自己会招来鉴查司的人,而且还是总督。

      “我不信!你们两个私闯我沈家宅邸,还虏走了我儿子,我要报官把你们统统抓起来!”

      凌昭从容起身,喜服分明是为沈景还量身而裁,穿在他的身上却更显气质,玉带束腰,用红线挑绣着云纹,勾勒出他劲瘦挺拔的腰身。

      外界都传,凡是进了鉴查司诏狱的人,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小命,只因诏狱那位总督手段凶残,是个吃人不吐骨的活阎王。

      但任谁也想不到,传闻中喝血扒皮的活阎王,实际上生得面如冠玉,这张脸若是真扮起病秧子来,一咳嗽,一呕血,还真有几分像模像样。

      红缎长靴至沈卓文面前站定,长眸浸着涔涔寒意,一如在诏狱中审讯犯人。

      “不信?”

      上扬的尾音带着几分胁迫,凌昭下意识去摸腰牌,却发现袖中空空如也,尬了一瞬,握拳在嘴边低咳两声。

      白瓢立刻反应过来,拿出腰牌给沈卓文瞧个清楚,“鉴查司令牌在此,难不成还能有假?”

      沈卓文早就耳闻过鉴查司的手段,眼见腰牌上龙飞凤舞刻着一个“鉴”字,只觉后颈发凉,两股战战,“大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啊!我沈家从未得罪过鉴查司,也从未有过作奸犯科之事啊!”

      “从未有过作奸犯科之事?”凌昭如同听了个笑话,喉中溢出一声低笑,不疾不徐道,“永朔十七年秋,你勾结林氏,侵占农民粮食百十石,害得农民苦不堪言,永朔十九年冬,你贪污受贿,包庇刘氏在你的地盘开设赌场,助长不正之风,还有去年,你再度与林氏勾结,私下做了一本假账,只交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赋税。”
      “你说,这些罪名够不够你在诏狱中掉层皮?”

      上一世,他在沈府待了一年有余,璇玑图没找到,倒是发现不少沈家这些年贪污受贿的罪证。这沈卓文见钱眼开,又偏是个胆小之辈,被人撺掇着上过不少贼船,只要随便恫吓两句,定是吓得跪地求饶。

      果不出所料,沈卓文脸色煞白,咣咣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口中叫苦不迭。

      “大人饶命啊!他们之前告诉我,说那些事是不犯法的,而且只要不往外说,就绝对不会被发现……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也是被那些人给骗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和我儿这一次吧,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都听您的!”

      “很简单,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若你答应,我不但不会为难你儿子,还会派人好生照顾着他,请京中乃至宫中最好的太医为他治病。”

      “大人请讲!”

      凌昭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三个字:“当、我、爹。”

      沈卓文:?

      ……

      战战兢兢从房中退出后,沈卓文用袖袍揩去满头冷汗,回想起方才之事,心中仍旧余悸难平。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鉴查司的总督居然要认他做爹!

      夜风一吹,湿漉漉的衣衫贴在身上有如结了一层冰霜,沈卓文冻得浑身直打哆嗦,正欲快步回房,一把匕首却在不知觉间攀上他的前颈。

      “不许出声,跟我走。”

      谷雨挟着沈卓文一直到后院才停住,这里离新房有些距离,闹出点儿动静应该不会被凌昭察觉。

      月光映照着女子明艳的面庞,凤冠霞帔,肤若凝脂,泼墨般长发倾垂肩侧,尤其是左眼下的泪痣,夜色中似能夺人心魄。

      “你、你又是谁?”

      “一个可以随时取你性命的人。”细白的指腹摩挲过刀刃,谷雨的声音宛如自空山幽谷中传来,“若你不乖乖答应我的要求……”

      手腕翻转间,匕首有如离弦之箭,瞬息间自沈卓文的耳侧掠过,钉入身后树干。

      沈景还虽然没见过阮小禾,但这门亲事却是沈卓文见过阮小禾后亲口许下的,若不提前将此人处理妥当,日后免不了在凌昭面前露出马脚。

      无需多言,沈卓文知道这又是一个得罪不起的主,抖如筛糠道:“什么要求?莫、莫非你也想让我当你爹?”

      “……”
      谷雨愣了一瞬,虽然这话听着像在骂人,但仔细想想,还真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以嘛。”她眉尾轻挑,带着几分欣赏的意味拍了拍“老丈人”的肩膀,“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单看她这一身新娘子装束,便能知道她想干什么,上辈子怎么没发现他脑袋这么灵光?

      虽不知眼前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沈卓文为求保命,只能忙不迭答应下来,“好好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放了我,别说做你爹了,做你祖宗都……不不不,我是说,女侠让我做什么都行!”

      看沈卓文吓得话都说不囫囵,谷雨知道他一定会乖乖听话,便收了匕首放他回去了。

      子时将近,月光映在粼粼湖面上,被时而掠过的晚风搅成一盘碎玉。

      解决了沈卓文的事后,谷雨想起方才凌昭的所作所为,心中又是一阵窝火。

      按理说,凌昭应是第一次见她才对,居然行出如此肤浅之事,顶替沈景还拜堂也就算了,难道还要替人家行夫妻之事不成?

      今日若不是她勉强赶上,还不知他会不会真和那阮小禾……

      死凌昭!臭凌昭!真想把他丢进河里喂鱼!

      石子被一脚踢进池塘中,“砰”的一声溅起水花,惊得鱼群四散游走。

      ……

      新婚第二日,依照规矩,新媳妇要去给男方的父母奉茶。

      虽说昨夜闹得不甚愉快,谷雨心中也还窝着一股子气,但她现在毕竟要扮演阮小禾,面上还得装出恩爱模样,以免凌昭看出破绽。

      沈卓文坐在正堂中,见他们二人挽手走来,又回想起昨夜里的种种,吞了吞口水,手指不由得扣紧扶手,努力在心中说服自己。

      不怕,这是我儿子和儿媳……
      不怕,这是我儿子和儿媳……
      不怕,这是我……

      “爹。”冷不防地,谷雨甜着声音唤了一声。

      “扑通——”

      沈卓文终是没能说服自己,被她这一嗓子吓得双腿瘫软,当场摔下踏跺,给二人行了个“大礼”。

      这哪是儿子和儿媳,分明是俩活阎王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05 19:36:59~2022-12-07 17:1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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