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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第九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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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子,你别哭了,能不能跟我说说,为啥不想继续留在国家队了?”简秋宁放软声音。
“宁姐。”白菱抬起头来时并没有泪痕,甚至嘴角还有一点笑容,这让简秋宁很是尴尬了一秒。“没什么理由,我就是不太适应国家队的氛围,感觉我还是在省队待得更舒服些。”
“国家队的氛围给你压力,具体是说哪方面呢?”白菱这理由实在出乎意料,简秋宁只能绞尽脑汁顺着她的意思继续说:“或许我还可以帮你解决一下,我们也不能一遇到问题就想着逃避对吧?”
“不是具体的哪一方面,就是整个的一种感觉。我觉得国家队所有人都那么拼,那么压抑,有时候我觉得我像是在水里挣扎的人,要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都得等到周天下午才行。就觉得我在这种气氛里,特别格格不入。”白菱伸手比划着,讲完以后连忙不好意思地加上:“我不是说你们传播焦虑之类的,其实姐姐们都是特别好的人,也对我挺好的,小涵姐一直都很照顾我……”
“哎,不用解释,我知道你不是恶意的。那个,吴笙和卉卉跟你有没有摩擦……好的好的,我知道你们相处可融洽了,都没有啥问题。”简秋宁挥挥手:“好吧,我承认国家队的气氛是很紧张,我有时候也会被影响到。可是你回省队就不备战了吗?不还是大家都要竞争,要比拼吗?在国家队里,也不是每天都绷那么紧,还是可以有放松的时候。”
“那不一样的。宁姐,如果我在省队的话,不就是备战全锦、全运吗?这个我有把握啊。虽然也要抓紧一点、辛苦一点,但我心里确实不慌。”白菱细声细气地娓娓道来,面上渐渐显出笃定的神采:“可是在国家队,即使是姐姐们在备战奥运会、世锦赛,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都会觉得非常难受,因为你们都很拼,在这样的环境里,我觉得我做不到独善其身。其实我们省队的教练水平也不差,而且他们对我总要更上心一点,如果回省队练,真的不一定就会发展得更差。”
“……”简秋宁一时间竟无话可说,她发现,白菱对这个问题的视角确实独特,她是把待国家队和回省队置于同一架天平的两端来权衡利弊的,这样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可重要的问题是……“我承认你在省队有可能比现在练得更好,可我们目前的现实条件就是,你在省队,即使优秀也没有办法参加世锦赛奥运会等等国际比赛的选拔,这才是省队和国家队最关键的区别。”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吗?”白菱微微一笑,一边脸上浮现一个浅浅的酒窝:“宁姐,今年冠军赛你看了吧?实话说,就是这比赛让我下了这个决心。”
“看了呀!我真心觉得你的表现非常好,全场没有失误……”简秋宁诚恳道,冠军赛难道不是让大家对白菱的刮目相看,怎么就成了她打算抽身退步的契机了呢?
“对呀,我也觉得我比得不错,就是因为零失误也比不过别人,所以我才清楚这些大赛的机会跟我没什么关系。而且这次冠军赛,你们都还没去哩。宁姐,我的跳马基础就不好,木感也很一般,高低杠练不出来shapo,自由操也只是相对好些,不算顶尖的。我又是01年出生的,17年是单项世锦赛根本轮不上我,到18年,我自己的状态不知道怎么样,但有实力的新选手肯定很多,我能去世锦赛的概率又有多大呢?我在省队的时候就听上周期的姐姐们说过,93年和97年生的选手,一个也没能出头。”
“不是,那你这……不能因为机会小就直接放弃吧,如果尝试都没有尝试过,难道你日后回想起来,就不会可惜?”虽然白菱的思维让简秋宁不能苟同,但她却很欣赏对方这种独立思考大胆表达的态度,这会儿忍不住就推心置腹起来:“我跟你说,我今年比全能之前,根本没人觉得我会拿金牌,更不用提高低杠和自由操了,就连我自己,也是想都不敢想啊。但有时候比赛真的就是无法预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说你就一定没希望?”
“这不是放弃,只是选择。”白菱摇摇头,声音越来越坚定:“宁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为梦想可以放弃一切嘛。我觉得像你,还有曦曦姐,你们就是在体操上很有天赋,然后自己也很有追求,这样挺好的,我可崇拜你们了。但我呢,体操方面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而且说实话,我心里并没有把体操摆在我生活的第一位,我觉得能有点成绩,拿个保送就好了。不想为它承受太多的压力……说句不该当的,连你们这样的大神在国家队都常有不如意的时候。或许你们会觉得我没出息吧,但我自己想好了就好。”
“没有,这不能叫没出息。”简秋宁矢口否认,白菱的话让她升起了一种莫名的熟悉——真的很熟悉,像话到舌头边打转就是说不出来的那种感觉。“体操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生活的全部,我懂你的意思。真要说起来,总有一天要退役的,倒是你的境界比我们高才对。就是啊,你的想法实在太前卫,我就是怕,万一别人不能理解你,比方说,省队看到你回去了,会不会觉得,哝,就是嫌你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之类的呢?”
“嗯,这个宁姐放心吧。我们省有曦曦姐和灼灼,本来也没人对我寄予过什么希望啊。再说了,我们省还有个零三年的新星呢,按照规定她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才能进队,我这么识相,正好给了黄导讨价还价的借口,他们感激我还来不及。”白菱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哪,我们这种省队就是这样的,优秀的后备人才一批批顶上来,过了17年,估计我就成放养的了。”
“那好吧,要是你考虑清楚了,这样也挺好。”简秋宁上前一步拥抱了白菱:“反正,我祝你不管在哪里都能练得顺利,天天开开心心的。”
“嗯,谢谢宁姐,你也要好运呀。”
“嘿,我们宁省体操啊,真的是要起来了。”等候的间隙,火车站出站处宁省体操人的队伍里就有开始洋洋自得的声音:“男子体操是不用说了,传统强项。女子体操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声音,今年可真是一鸣惊人啊。王导啊,您可真是厉害了,这男子女子两位领军人物都是您的弟子……”
“哪里是我的功劳。”王远洲淡淡地谦虚了一句,目光炯炯,穿透熙熙攘攘的人群。今年的世锦赛以后,王远洲着实成了全国上下许多体操省队教练艳羡的对象。男队女队两面开花,宁省的训练基地能够在许许多多设备先进的体操训练馆中拔得国家队外训地的锦标,自然与这两位奥运名额近乎板上钉钉的国家队队长关系密切。这是多么难得的好运气啊——别的省份为这几个奥运席位,不知道要争得怎样头破血流,你这里却是水到渠成,得来全不费工夫,怎么由得人不眼红。
但,王远洲只觉得——也许是替那两人觉得,高处不胜寒。
“来了来了……”人头攒动中终于出现了被企盼已久的大部队,男女各15名队员拖着庞大的行李箱,在萧关和章龄的引领下向接应人群走来。